“你为什么不问我疼不疼？”
他握着她的手腕转过了身，像是一种质问。
她看了一眼他的额头，上面挂着一层薄薄的汗。
她不知道刚才的缝合持续了多久，只知道结束时，自己已经腰酸背痛。
可是整个过程，他一声不吭，之前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也是如此。
这样的忍耐力，非常人可比。
他怎么可能不疼？
可她却笑了一下：
“因为问了你也不会说真话，何况你疼或不疼，与我无关。”
她想甩开他一走了之，可他却执着地握着她不肯放手。
“我现在想让你问我。”
他看起来像个孩子一样执拗。
“什么？”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问我疼不疼。”
她轻轻笑出了声，就算她问了又如何？
“好，你疼吗？”
她问了。
她的漫不经心深深地刺痛了他，他咬牙道：
“疼，很疼。”
她的笑容却在扩大：
“可我还是那句话，与我无关。看见了吗，问或不问，我的答案都不会改变……”
“但我的答案变了。”
他抢先道，眼底泛着红。
再出声时突然就变了语调，幽深的眸子里满是愤怒，平日里惯会不动声色的男人，突然就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狮子般咆
哮起来：
“我说我很疼，你身为妻子，不该关心吗？不该安慰吗？你肯好心提醒南流渊这个外人，却连对我说一句关心的话都不肯吗？为你受伤的人是我，不是他！”
云梦牵心里一紧，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变得僵硬：
“觉得委屈是吗？觉得委屈当初就不应该为我挡刀，我就是这么个不识好歹、恩将仇报的女人，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何必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来质问我？如果你觉得委屈，大可以把那刀还回来，就算我还了你的，两不相欠，我求之不得！”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之间变得怒不可遏，她到底哪里得罪他了？
她早就问过他疼不疼，是他自己不肯说。
如今他想说，她就得问。
她问了，他却又发火。
他当她是什么？
以为为她挡了一刀就又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从她被他追回来到现在，他很久没有发火了，好像变了一个人。
原来他没有。
那个误以为他变了的她，真是可笑至极！
她想走，可他却握得她更紧，一如他现在说出来的话，越发用力：
“云梦牵，你的心好狠！你知道我做不到，所以就这样逼我？”
他握得越用力，她挣得便越用力。
两
人像角斗场上的战士一样，在拼命地拉扯着，想要将对方打败。
她冷笑一声：
“你做不到？玄苍，别说笑了！从前你是如何对我的，这么快就忘了吗？要比心狠手辣，谁赢得过你？如今说我心狠，你配吗？”
提到从前，他的眸子暗了又暗，心中的怒火烧得更旺。
一把将她拉到眼前，逼视着她，咄咄逼人：
“是你逼我娶了你，既然成为我的女人，就应该做好与我有夫妻之实的准备，那是你分内之事！你到底要揪着不放到什么时候？别忘了，害你失了清白的人不是我，可甘愿当你孩子父亲的人却是我！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甘心？”
从前他对她做了些什么，他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哪怕他强迫了她，哪怕她因此恨他。
他要的，是与她的羁绊。
恨也好，爱也好，羁绊得越深，他们这一辈子才能纠缠不休。
可他终究是不甘心的。
他渴望得到她的爱、他的眷恋，哪怕只是不讨厌。
所以他在努力着。
可好像不管他做了什么，都不会改变她的想法。
他想一直等下去的，他从小到大积攒的耐心，似乎都在她的身上耗光了。
可他终究还是火烧了眉毛一般的心急了。
这一刻，他嫉妒、他愤怒、他焦躁、他不安……
他百感交集，最后都发泄在了她的身上。
他甚至有些口不择言，明知她在乎什么，他却偏偏要刺痛她。
仿佛只有这样，他才感觉得到她对他的一点点在乎。
果然，当他的话音落下，她委屈得红了眼圈：
“何必说得这么含蓄？我猜你是想说，我原本就不是清白之身，你强迫了我，都算抬举我，是吗？不仅如此，你还肯纡尊降贵做我孩子的爹，这对你根本就是一种莫大的污辱，我不仅要原谅你，还应该对你感激涕零，是吗？”
玄苍的眼睛发酸，可他却紧咬着后槽牙，不给她一句解释。
他不想让她这么难过的，可是他的心太疼了，他想让她陪陪他。
然而刺痛了她，他却没有任何快感，只是让痛苦加倍。
他错了，他看不得她难过，一丝一毫都看不得。
从前与她吵架时，他恨不得将她撕碎。
如今她还是从前那个倔强、不肯服输的她，可是他，却变了。
在她面前，一败涂地。
他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死死地扣住，恨不能揉进他的身体里。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里，连呼吸都是颤抖的
。
从不会向任何人示弱的他，甘愿向她低头。
他的心很慌，他们之间的信任本就脆弱得不堪一击。
如果因为他的一时不甘而毁了，如果因为他的一时心急而毁了，最后受罪的人也只会是他。
她拼命地想要推开他，可他却死死地锁着她娇弱的身体，让她根本动弹不得分毫。
她深吸了一口气，把就要涌出眼眶的泪水生生逼回肚子里。
在他这种人面前哭，不值得，他配不上她的眼泪。
脸颊被迫贴着他滚烫的胸膛，她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平静，却充满了嘲讽：
“玄苍，没有人逼你要我这具肮脏不堪的身子，更没有人强迫你当我孩子的爹，不愿意何必勉强？不愿意何必到我面前来装圣人？正好，我的孩子高攀不起你这样的父亲，这件事，我们一笔勾销，这笔账，就算我还给你了！还剩下几笔账，麻烦你好好计算清楚，我都会一一清算，保证做到一分不欠！”
他喑哑的声音响在耳畔，也带着几分嘲弄：
“你想跟我一一清算？我偏不算，就让你一直欠着我的，欠一辈子！”
她的眼中渐渐蒙起一层水雾，晶莹却又叫人心疼：
“好，这辈子欠着你的，那就下辈子再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