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让碧春把针线筐放在桌上,又让和坦帮忙去脱玄苍的衣裳。
和坦看了一眼玄苍暗淡的目光,马上道:
“王子妃,实不相瞒,奴这手是被碧春夹的,如今疼得什么都做不了,王子妃您说句公道话,碧春是不是应该为奴这手负责?”
云梦牵听着身后和坦的声音,忽然觉得和坦很聪明,懂得一语双关、一箭双雕。
她笑了一下:
“牛不喝水也不能强按头,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
和坦道:
“道理的确是这个道理,但奴相信王子妃和碧春都是讲道义的人,定会负责到底的。”
一边戴高帽一边道德绑架,真有你的。
她不想跟和坦进行毫无意义的对话,原本玄苍的伤她也没想躲。
索性自己走过去,对玄苍道:
“自己能脱吗?”
玄苍不想装可怜,从前无论受了多重的伤,都是他自己一个人扛过来的。
闻言站起身,背对着她就开始解腰上的带子。
只是这一转身,云梦牵一眼就看到了被浸湿的衣裳,心里禁不住一抖。
她做不到无动于衷,转而绕到了他的身前。
“我来吧。”
可想而知,如今他每多做一个动作,就会加快血流的速度,也会让血渗得更多。
玄苍没有再动,只是目
不转睛地看着她。
看着她小心翼翼地为他宽衣解带,好像生怕弄疼了他,她难得对他这般温柔。
只是她的视线一直低垂着,不肯看他一眼。
心没来由地一凛。
云梦牵一想到那道血淋淋的伤口,她还要亲手为他缝合,说不害怕是假的。
她不是医士,没有医术,也没有那么强大的内心,做不到临危不乱。
故作镇定地问道:
“我从来没做过这种事,你懂医术,应该会吧?”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
“嗯。”
“你教我吧。”
她把脱下来的衣裳放到桌上,转而道:
“碧春,帮我……”
话未说出口,她往之前碧春与和坦所站的地方看去,哪还有人?
她应该料到这个结果的。
在这个寒香园里,似乎只有她和玄苍还坚守着初心,其他人都迫不及待地想把他们凑在一起。
也真是难为他们了。
只是她不知道,那个她认为与她一同坚守着初心的人,早已不复当初。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想快速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
走过去将针线筐里的针线一一拿出来摆在桌上,对玄苍道:
“你看看,哪种针线比较合适?”
玄苍赤着上身,目光一一扫过桌上的针线,道:
“针线都要越细越好,线越结
实越好。你来选。”
闻言,云梦牵在众多的针线中,选了一枚纤细的绣花针,和一种细而结实的红色真丝线,这是她为冷若烟绣帕子时正巧用到的。
“这两种可以吗?”
玄苍看了她一眼:
“你决定就好。”
云梦牵心里一沉,他怎么能如此不在意?
她不是医士,他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抛给她,甚至都不告诉她要如何缝合,当真是不拿自己当回事。
玄苍背对着她坐了下来,好像缝合伤口这件事根本不值得被他在意,好像会疼的人也不是他。
她不敢看那道伤口,而是认真地将线穿过针孔。
脑海里想像着要如何为伤口缝合,本以为就像缝衣裳一样简单,可是当真面对伤口时,她的手还是抖得无法下针。
那是人的血肉啊,每一针下去,都会清清楚楚地感知,会疼。
犹如在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
她下不去手。
哪怕玄苍前世割破她腕子的画面不断地在脑海里重复,她还是下不去手。
见她迟迟不动,他微微侧目,道:
“怎么不动手?”
“害怕?”
他忽然轻笑了一声:
“不是恨我吗?给你个机会惩罚我。”
“动手!”
他的声音又冷又硬,甚至带了几分逼迫。
他承认,这一刻的
自己,是不冷静的,甚至有些发疯。
否则他不会同意和坦请她过来,更不会让她面对如此残忍的画面,他宁愿自己独自舔舐伤口。
他不知道在生什么气,生她的气,自己的气,还是南流渊的气?
尽管拼命压抑,可一股无名之火还是失控地席卷着他,让他只想发狠。
也许是对她的感情压抑太久、太难,他急需一个出口,而这个出口,只有她能给他。
“我只是在想,缝伤口是不是跟缝衣裳一样……”
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起来十分冷静。
就像一个事不关己的人,在面对他的痛苦时,没有半分动容。
她越是冷静,他却越是愤怒、躁动。
他转过身,一把夺去她手中的针线,在她震惊的注视下,抬起左手,用力一扎。
那枚绣花针在她眼前硬生生地穿过了他左手的虎口。
她惊得浑身一抖。
却见他一边看着她,一边将针从自己的虎口中抽出,那红色的线便留在了皮肉里。
她震惊得忘了动作,他却赌气似的,又一针下去,那针再次穿过了虎口,将红线在虎口外围绕了一圈。
“会了吗?”
他看着她,故意忽视她的震惊与慌乱,咬牙问道。
她终于肯看他了,尽管心早已跳得乱了节奏,
可她还是佯装镇定,悄悄握紧了双拳,道:
“会了。”
说罢,她转身拿起剪刀,稳稳地剪断了红线,重新将针拿在了手里。
“坐好,如果不想让我草菅人命的话,就不要再像刚才那样突然转身。”
虽然不明白为何他对自己这么狠,可她却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要狠一点,就没有下不去的手。
而玄苍,恰好配得上她的“狠”。
玄苍背对着她重新坐下,她拿起桌上的酒壶,就算玄苍不说,她也知道伤口需要消毒。
喝了一口,喷洒在伤口上,再喝再喷,如此反复了几次。
她知道那一定很疼,可玄苍却连微微的颤抖都没有,当真是纹丝不动。
她拿着针,在火上烤了烤。
心里想着前世那七七四十九刀,尽管她的心跳得还是很快,还手却不再抖了。
看准外翻的皮肉,一针扎了下去。
红线穿过伤口,将两边的皮肉拉扯在一起,她动手打了个死结。
接下来是第二针,第三针……
当这种动作成为习惯,便没有预想中的困难。
因为伤口太长,期间她续了一次线,屏息凝神,直到完成。
“我去叫和坦来帮你包扎。”
当剪刀剪断红线,她匆匆收拾了东西,转身欲走时,手腕却突然被他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