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金听到南流简叫他,又抬起了头。
却见南流简用一根手指轻轻点着胸口,眉头几乎打成了死结,说道:
“好痛!”
华金眼睛一酸,别开了脸。
似乎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之前南流简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曾经,南流简与云梦牵是那样的相知相爱,他看得到两人眼中流转的情愫,那是彼此眼中只有对方的唯一。
所以,即便云梦牵嫁了他人,即便她怀了他人的孩子,每每想起南流简,她的心,也是痛的吧?
想到这,华金突然灵机一动,说道:
“王爷,其实您有没有想过,也许长宁县主自从与您分开后,便与您一样痛呢?只不过,您的痛,有奴才看得到。可是县主的痛,又有谁看得到?在玄苍王子面前,她只能忍着,恐怕连像您一样恣意地落泪都不行吧?”
一席话,竟让原本灵魂出窍的南流简,渐渐地回过了神来,意外地看向华金。
华金见劝慰有效,不禁又接着说道:
“您听奴才一句劝,如果您还想让长宁县主好过一点,就把对她的感情收敛一些,若是让玄苍王子看到了,痛的还是长宁县主。”
南流简看着华金,忽
然扯出一抹笑,叹道:
“华金,果然是我的华金啊!”
只有华金最了解他。
因为华金知道,如果云梦牵因为他而痛苦,他必然会心疼,必然会舍不得,这才是他的软肋。
所以与其劝他忘了云梦牵,还不如劝他认清现实,想办法去守护她。
不是成全,是守护。
守护,也是一种爱吧。
南流简的心结似乎被打开,他拉着缰绳调转了马头,道:
“回去吧。”
华金问道:
“去哪?”
南流简道:
“先回王府,取一些官燕给她送去。”
“是,王爷。”
华金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南流简郁郁道:
“华金,我会习惯的吧?”
习惯清醒、习惯她已离他而去,习惯去用各种方法守护她……
可是他知道,他没有这个信心。
………
冷风呼啸。
寒香园里的几株梅树,枝条被冷风无情地摧残着,可怜无助。
落梅阁里,云梦牵手里拿着一张传单,目光反复扫过上面的字。
她以为,读得次数多了,就会变得麻木。
就像再难吃的东西,如果吃得次数多了,也会慢慢习惯。
可事实是,无论再读多少次,她的心还是会滴血。
母亲与弟弟去世那日的模样,像是用刀
刻在了她的脑子里,那是一份永远无法磨灭的伤痛。
碧春刚刚煮好了玉米羹端进来,见云梦牵还在看她早上从外面拿进来的传单,不由心里一疼。
她放下玉米羹,走过去拿下云梦牵手里的传单,轻声道:
“姐姐,别看了,伤眼睛。”
其实伤的不是眼睛,是心。
碧春把玉米羹端到云梦牵面前,一边帮她吹凉,一边观察着她的神色,最后小声说道:
“姐姐,恒阳王又来了,眼下正在前厅。想是早上来过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之后,此刻是来给玄苍王子送信儿的。”
之前南流简来过之后,玄苍便把这件事告诉她了。
当时她的第一反应是,玄苍竟然没有选择隐瞒,毕竟南流简曾与她有过一段情,之前在沉鱼阁的后巷,南流简还嚷着要带她私奔。
玄苍说,当时时辰太早,怕她还未起身,所以便没有唤她。
玄苍还说,南流简应该会亲自把这件事禀告皇上,待到下朝之后,会给他回复。
还问她,南流简再来的时候,要不要通知她一起去见见,毕竟是与她有关的事。
云梦牵却拒绝了,只让玄苍帮她费心就好。
这一刻,她知道碧春是何用意,可她并不打算去见南流简。
如今与南流简相见,除了徒增伤感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至于南流简想要的从前的那份情,她再也给不了他了。
“姐姐,你早膳又没用多少,喝点玉米羹吧,味道清香,你应该会喜欢。”
碧春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摇了摇头:
“先放着吧。”
说罢,她掀开被子下了床。
“姐姐,你要做什么?”
碧春赶紧拿了狐裘给她披上,紧跟在她的身后
却见云梦牵走到了书案后,提笔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
碧春站在她身边,偏头看着,念道:
“多谢。珍重!”
这几个字她都认得。
“姐姐,你这是……”
碧春不明所以地看向云梦牵。
云梦牵见墨干了,把纸折起来递给碧春,说道:
“恒阳王离开后,你把这个交给他。”
碧春点头,看来这便是云梦牵要对南流简说的话,简单,却像是在诀别。
前厅里,南流简将南非齐的意思告诉了玄苍,末了道:
“虽然父皇说要大理寺给牵牵……给长宁县主一个公道,但调查审理还需依靠大理寺,据本王所知,大理寺卿平旭尧与上将军是至交,况且柳氏是云梦蝶的生母,这当中的利害关系,还请玄苍王子细细斟酌。”
京都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玄苍与云梦蝶之间的关系,虽然南流简知道这件事是玄苍一手在主导,身为云梦牵的夫君,他也的确该如此办事。
但是谁又知道他会不会因为云梦蝶而改变主意?
玄苍淡淡道:
“王爷多虑了,若是我在意那层关系,当初就不会开始。”
是啊,如今他亲手把柳氏送进了大理寺,还不能说明他的决心吗?
南流简微勾唇角,点点头:
“的确是我多虑了。如今长宁县主已经怀了你的孩子,你不会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南流简言语中带着明显的嘲讽,玄苍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他略带嘲弄地扬起唇角,道:
“恒阳王的未婚妻好像很喜欢吃醋,既然消息已经送到,我就不多留王爷了。”
“你……”
南流简腾地一下从椅子里站了起来。
玄苍的话是在提醒他,他如今也是有未婚妻的人,已经没有资格再来评判他。
虽然谁都知道他不喜欢吉胡觅雪,可此时此刻,他偏偏拿不出话来反驳玄苍。
最后只能愤愤道:
“告辞。”
南流简转身便往外走,只是在经过华金的时候,朝他使了个眼色。
华金会意,赶紧往前迈出一步,将手中的盒子放到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