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苍接着说道:
“漠北地域广博,多游牧,多战马,却没有自己的铁矿,铁器全靠从他国高价购买,兵器乃重要军事物资,更是一直短缺。而近些年,漠北的兵器却忽然多到剩余,这说明什么?”
和坦眨巴着眼睛想了又想,道:
“说明购买的兵器越来越多了?”
玄苍紧接着反问:
“只是购买吗?哪国会愿意大量贩卖铁器给他国,对自己的国家构成威胁?”
和坦又眨巴眨巴眼睛,这个问题他答不上来。
他用胳膊肘撞了撞身边的莫图,莫图却还是一脸深沉,同样给不出答案。
玄苍道:
“世人皆知,走私武器、铠甲、粮食、盐等战略物资,一经发现,与通敌叛国同罪,首犯杀头、株连九族,在天羽如此重刑之下,漠北的铁器却仍有富余,只能说明有人打通了天羽与漠北的走私通道,使走私一事畅行无阻。”
玄苍的话有如醍醐灌顶,和坦摸着下巴分析起来:
“走私者大都是商人,却又不能是普通的商人,毕竟还有边疆官吏,他们也不是吃白饭的,怎么能眼看着有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枉法?”
玄苍道:
“所以,想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的枉法,只能把他们也
变成自己人。”
和坦道:
“云景天身为天羽的上将军,时常会去边关巡视,能把边疆官吏变成自己人……云景天必然有这个能耐。”
室内陷入短暂的安静,几人似乎都在思考着这个结论的准确性。
片刻之后,玄苍又道:
“我记得边关的互市上有一家最大的商铺,囤着上百万石的粮食,数不清的瓷器、丝绸,当然这些都是合理合法的存在。可是私下里他们又都在做些什么勾当,无人知晓。若是那家商铺姓柳,一切便都解释得通了。”
“姓柳?柳姨娘的柳?”
和坦瞪大了眼睛。
那家商铺到底姓不姓柳,一查便知,可是在和坦心中,它已然姓柳了。
柳家是京都第一富商,生意遍布天羽各地,在边关有最大的商铺也不足为奇。
和坦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
“怪不得云景天冒着与爷撕破脸的风险也要保一个小妾,原来根源在此啊!如此看来,云景天一直在利用柳家的生意往漠北走私兵器,这可是通敌叛国的大罪!听说柳姨娘是柳家的长女,也是柳家老夫人最宠爱的女儿,所以柳家绝不允许柳姨娘出事,这担子便落在了云景天的身上。可奴想不明白,身为天羽的上将
军,手握几十万大军,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为何还要做这掉脑袋的勾当?他就不怕毁了云家几十年的清誉?”
玄苍道:
“这些还只是你我的猜测,人心叵测,也许是我们想多了。”
和坦担忧道:
“可是爷,若这一切真的是由云景天在主导,那么汗王必定会保他,给您施压,因为于汗王而言,没有什么比武器更重要,有了武器,军队才能有战斗力,汗王是一国之君,漠北的利益高于一切,他不会允许有人破坏。”
这时,良久未出声的莫图,终于开腔道:
“若是汗王真的出面替云景天说话,那么王子妃想要的公道,爷怕是给不了了。”
虽然一切还未有定论,但是玄苍心中隐隐地感觉到,他的猜测应该不会错。
否则昨晚云景天不会在最后关头跟他说出那几句话,只跟他说。
其实在漠北的时候,他知道兵器库里的兵器越来越多,也隐约感觉到存在这样一个人,只是汗王从未跟他提起过,他也没有资格过问。
但是和坦的疑惑也有道理,云景天为什么要做这样掉脑袋的勾当?只是为了钱吗?
就算没有走私兵器,柳家的生意也足够让云家富庶几代了。
可他偏
偏用走私兵器这样最危险、也是最能讨得汗王欢心的办法,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是说,他与汗王之间,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
若云景天真的是那个人,若汗王真的给他施压,那么云梦牵想要的公道,也许他真的给不了了。
但此刻给不了,不代表将来给不了。
她想要的公道,她想要的一切,他总有一天会双手捧到她的面前。
心情忽然异常地烦闷。
他抬手捏了捏鼻梁,沉声问道:
“让你们找的人,可有线索?”
和坦摸了摸鼻子,因为差事办得不好,似乎有些羞于启齿,道:
“回爷的话,古木……玄衣卫几乎把京都翻了个底朝天,翻了好几遍,还是毫无线索。不过已经去外州找了,有消息会第一时间传回来。”
“古木”只是一个代号,而寻找古木,是玄苍来天羽的第一个目的,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这关系到他的亲人、关系到骁烈军,关系到他的身份,关系到他未来的种种。
除了和坦、莫图,还有他一手建立起来的玄衣卫,再无人知晓。
见玄苍不说话,和坦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又接着禀报道:
“至于解忧泉那夜的女子,奴劝爷放弃吧。第一毫无线索,
第二爷如今已经有了王子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其实和坦明白玄苍为什么要找到解忧泉那夜的女子,无非是因为愧疚。
再者,那也是爷的第一次,第一次嘛,总是令人难忘的。
见玄苍还是不说话,和坦又继续道:
“还有那个人,更是大海捞针,希望渺茫。玄衣卫连户部的编户都偷偷查阅了,纯阴命格的人不是没有,可要么就是男人,要么就是小孩子,到目前为止,京都在籍的人口里肯定是没有爷要找的人。”
说到那个人,玄苍终于又开口说话了:
“那就去外州找,没在籍的人也不能放过。”
和坦为难道:
“爷,您为何非要找这样一个人啊?奴怎么感觉这找起来比找古木还费事呢?”
不是要找纯阴命格的女人,而是要找纯阴命格的女人生下的孩子,这也太强人所难了。
可玄苍似乎非常执着于这样一个人,问得最勤,他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个平凡人于玄苍来说到底有何作用。
玄苍又不说话了,只是闭着眼睛,单手撑着额头,似乎很疲惫的样子。
和坦叹了口气,道:
“还有啸月居士,奴发现,自打您说要找他,他就再也没来过清风阁,您说这事怪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