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已经有好些天了,但是姜溯都没见到裴行舟,连四哥和五哥都没有见到。
哥哥们与他一起去善后裴家军的父母遗孤,需得好些天才能回来。这些天,母后看起来状态不好,姜溯每天下了学也没去练武了,就在坤宁宫里陪着皇后。
她给姜溯讲了许多关于李重雅的事情,姜溯这才知道,原来她们儿时便认识。
“那就与我和阿萱一般,对吗母后。”
林静点头,慈爱得看着两个孩子,如今看来,她倒是把姜溯养得像李重雅了。
“母后,今日御膳房炖的鸡汤实在是太好喝了,你一定得尝尝。”林静看着那汤,泛着金黄色的油光,散发着醇香,可是她现在一见着肉食就恶心的慌。
她摆摆手,对着姜溯说,“阿昱,你吃吧,母后最近实在实吃不下。”
姜溯天天见母后吃不下,也睡不好,每天都往御膳房跑,可是无论怎么做,林静还是吃不下,总不能一直都靠着吃药来养着,身体也吃不消。
太医说这是心病,还需心药医,可是能医得好林静的良人已经不在了。
“母后,不想吃那便不吃了,但是母后你得答应我,这米饭,蔬菜,水果一定要吃,这样才好得快。”
“好。”林静拿起了一块苹果,放进了嘴里,果香在口腔中蔓延,缓和了很多刚才看见鸡汤的不适之感。
晚饭过后,姜溯和棠萱拉着林静去御花园消了消食。三人看着大壮在花草丛中窜来窜去,乐得不亦乐乎。越往冬日走,这日子就越来越短,黑夜倒是越来越多了。
“娘娘,您见不得风,奴婢扶您回去吧。”岚儿心细,在出来之前就备好了披风,眼见着太阳慢慢落下去,月亮升起来,连带着风也起来了,就将披风打了开来,给林静披了上去。
“那岚姑姑,你就带着母后先回去吧,我和阿萱在逛会儿,保证很快就回去。”
看着一队的人渐渐走远,姜溯拉着棠萱去了福安殿,好久没见着姜衡和裴行校了,一回来就听说两个孩子染上了风寒,就不让姜溯他们过去,怕过了病气,算起来也有小半个月了,应该是好了。
这时候的姜衡和行校才六岁,正是玩闹的年纪,姜溯和棠萱一走进来他们就看到了,蹦蹦跳跳得跑向她俩。裴行校与姜溯还不是很熟,走的步子比姜衡慢了些,但也是一个劲得往她前面蹭。
阿衡这个弟弟呀,这两年嬷嬷喂得实在是过于好了,成了个结结实实的小胖子,对比一下几乎差不多高的行校,他简直就是一个半的行校,小脸白白胖胖的。
姜溯想把裴行校抱起来的,但是自己好像抱不动,试了两次就被嬷嬷明令禁止了,这要是两位小主子出了什么事,可了不得。
“阿姐是来找我们晚的吗,那大壮在不在?”
姜溯一听心里想,就那肥家伙,还有挺多人稀罕着呢,“它与母后回去了,阿衡很喜欢?”
姜衡闪着星星眼,一脸期待的看着姜溯,“嗯嗯,那阿姐可以”
“行,我明日就把他给你带过来。”
“真的啊。”姜衡高兴得围着姜溯转悠。她看着姜衡身后的裴行校,摸摸他的头,悲伤的情绪又涌了上来,他该是还不知道自己的爹爹和娘亲已经不在了吧。
“那行校想要什么吗?”
“他喜欢小兔子,我与他去逛街之时就见他盯着那兔子铺。”
兔子铺是一个什么地方,姜溯觉得姜衡的形容甚是奇怪,她蹲了下来,“那姐姐明日就给你带一只过来。”
“可以把他的爹爹娘亲都带来吗,他一个人,太孤单了。”
姜溯明白了,他是想爹娘了。
“好,我们把他们都带过来。”棠萱见姜溯快说不出话了,也蹲了下来,替姜溯将后面的话说完了。
第二日一早,姜溯就和棠萱一起,去请示了皇后,既是那两个孩子想要的,便也就让她们出去了,又安排了几个会武功好的御林卫将士跟在身边,以防出事。
雍城内外,商户都很活跃,州府也很广阔。哪怕是些僻静的,不是旺铺的地儿,那也都是有好货的铺。
这最多的,当属米铺肉铺。当朝天子体恤民情,多少乱七八糟的赋税都被禁止了,百姓身上都能自己攒着粮食和银两,自然生活也过的好,即使是贫下之人,每日都少不了米面吃食的。
大秦每日的铺席都是很早就开了张的,约莫每日交四更,便会有商贩出来摆上了早市点心,有卖面汤的,面饺的,也有卖馄饨的糍糕的,眼花缭乱,应有尽有。
正是因为大秦政策允许,商人也就有了更大的发挥空间,可是却有人从中开始了黑货交易,这几年政府也在严加看管,总是有些漏网之鱼。
两人出了宫门之后就沿着中央大街一直向前走,直到到了东西市交叉口那里,才往西走了去,姜溯记得,西市那里应该是有卖兔子的。
和四哥出来的次数多了,也就对这街市熟悉了不少。姜溯突然想起了棠萱之前那在吃斋礼佛的继母,“你那黑心的继母可从佛寺出来了?”
“应当是出来了,父亲也知道了她欺负我的事,这还要多谢皇后娘娘。”
“那他现在也该收一收她那仗势欺人的样子了吧。”
“嗯,听说成日就在家里,我估计她被吓惨了。”
“哼,她该的,谁让她欺负你欺负成这样。”
“殿下,到了。”
“这就不要叫我殿下了,你们都穿了便服出来,不如我就叫你们兄长就行。”
几个年轻人吓得以抖擞,君臣之别,他们可不敢僭越。
“使不得的殿下,这”
姜溯一想,自己又考虑不周了,“我嘴快了,那便就叫我们小姐吧。这总没问题了吧?”
下了马车,姜溯和棠萱就 一路找一路逛着。
“这是何物?”棠萱盯着一家铺子,上面堆着些没见过的东西,应当是吃食,可闻起来味道怎么有些奇怪。
姜溯也凑了上去,“诶,这个怎么和每日姑姑给大壮吃的这么像,我以为是给大壮做的什么好吃的,看他每天吃那么多,没想到这是能买着的。”
“两位小姑娘,这是猫粮。”商户看着两个小娘子身上的穿戴可绝非一般,再看那些个护卫都是用的好料子,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便热情得介绍着。
“居然还有专门给猫吃的粮食。反正今天这猫我就不养了,买一些就当作离别之礼。”姜溯想了想,买了一些。
“老板,我想请问这周围有卖兔子的吗?”
“哟,可是问巧了,呐,就那里,那家就有的卖。”
姜溯和棠萱往那望,果然那铺子上就螺着竹笼子,想来就是小兔子。
“谢谢您了。”姜溯接过那袋猫粮有些重,一旁的护卫眼疾手快的拿了起来,呼,还好没事。
兔子在大秦是长寿的象征,有道是“兔寿千岁,无百岁其色白。”想找一只纯白的兔子还真是有些难,这家店里就没有。他们便转道去了别家。
纯白的玉兔是寿星的化身,所以也很受到百姓的喜爱,特别是有钱的官宦人家,都想着要长命百岁长长久久得好,由此讨个吉利。
“这个好看。”
姜溯指着一只兔子,虽不是纯白无瑕,但是这花色极其柔顺,又尖又白的小脑袋,下边一个浑圆的毛球身子,居然还有蓝色的毛发,姜溯当即就买下了这一只。
“老板,我想请问这只的父亲和母亲还在吗?”
老板懵了,没人问过他们这样的问题,算着年岁,这也早就被人买走了。
姜溯失望得摇了摇头,那便再买两只陪着它吧,也算是全了行校的一个愿望。
姜溯拎着兔子转悠了好好长时间,终于是累了,才把笼子交给了身后的护卫。转身看见了雍城有名的佛寺,隆国寺。姜溯盯着大匾额看了许久,棠萱才问到,“想进去看看吗?”
姜溯摇了摇头,“我不太相信这个,但是这来来往往的人都进去了,想必是真的有用的吧。”
这话说的自相矛盾的,可是现在的姜溯什么都有,也不缺人爱着,也没有这么多的思念和愁绪,她当然是不信的,若是还有法子,又怎么会来此,求一个虚无缥缈的愿呢?
她们俩听着佛寺里的梵音转身离去,迎面还走来一个老和尚,与他们擦肩而过,那一瞬间,姜溯好像听见了他在说什么。
一切皆空,万法皆缘,一切万法,皆从心生,心无所生,法无所往,阿弥陀佛。
裴行校看见兔子的时候并没有像姜衡那样激动得上蹿下跳,他摸着三只兔子,笑得很开心,姜溯陪着她们一直玩到了戌时三刻方才回了景阳殿。
姜溯和棠萱躺在床榻上,大大的一张床,小小的两个人,关于姜溯的这个景阳殿也是姜柏特赐的,除了大哥姜焱,二哥姜枢已经成家立业,在宫外有了自己的王府,姜铠和姜祁都只能住在宫里皇子们的专门住所,就是姜衡的福安殿,那是皇子们的住所,很大的一个宫殿,里面开辟成了许多小殿。
姜溯是姜柏唯一的女儿,是大秦唯一的公主,帝后二人可宝贝着,特赐了一个大殿,改名景阳,希望她向阳而生,这可是宫里头唯一的存在,可把姜铠他们羡慕的。
躺在床上的两人被子盖得四四方方的,只到了被子的一半,棠萱从旁边的小袋子里掏出来了一颗糖,悄悄得撕开了,吃了进去。
“阿萱,你睡着了吗,我睡不着了。”
棠萱吃着糖呢,没办法说,只能哼了一声表示没有,姜溯没发现,继续在说着,从今天的两只小兔子说到了裴行舟的父母,从以前听得话本子到那天亲眼看见了牺牲的将士,然后一转头,才发现棠萱竟然在吃糖。
“阿萱,都说你的牙齿不能吃这些,你还吃,我要叫嬷嬷了。”
“哎呀,阿溯,别说吗,我太久都没吃了,太想吃了,你不说给嬷嬷,我就给你一颗,怎么样?”
姜溯瞪着她的眼睛,盯着棠萱,嘻嘻,坐了起来,伸出双手,“那就共谋大事吧,阿萱。”
这饴糖确实是个会上瘾的玩意,说是只吃一个,到最后谁也没有坚持的住,“这肯定是那家上饴堂,别家万万做不成这个味道。”姜溯感叹得迅速定位了那家饴糖铺子。
果然没到第二日早上呢,俩人都是牙疼,先是棠萱开始疼,然后姜溯就也开始疼了,俩人想忍忍的,疼得受不了了才找的嬷嬷。
最后没敢让皇后知道,怕她气到了身子,被岚姑姑和皇上骂了个狗血淋头,以后,都没糖吃了。
棠萱这么喜欢吃糖是因为自小糖就吃得少,明明自己的娘亲是正室,却总是被妾室克扣吃食衣物,而姜溯喜欢吃那就单纯是因为喜欢吃。
棠萱五岁的时候来到的宫里,那时候是因为皇后想给姜溯找一个公主伴读,结果这选拔还没结束,听说自己的女儿将一群小姑娘关起来了,这件事情可就不小了,虽然最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但是也总要给世家大臣一个交代,棠萱就这么留了下来。
可这两年,她还是一直有回去的,那可恶的继母看见她身上穿的手上带的都是宫里的东西,全部抢了个干净,连那些吃的都没给留,怎么会有人做事做到了这种地步,这也是姜溯忍无可忍直接走了他一顿的原因。
棠萱很喜欢公主,在她看来,公主殿下的出现填补了她小心翼翼的那些年,皇后娘娘的出现也填补了棠萱渴求不到的母爱,她在宫里生活的很好,很快乐。
“阿溯,连累你也一起被罚。”棠萱一边朝着书一边捂着自己的嘴,姜溯那也是一样。
“这有什么的,不是说共谋大事吗,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奥哟,有点疼,有难同当。”
两人写着写着停下了笔,看着对方,然后哈哈大笑,俩人看着对面的人,腮帮子都肿的得可高了,戳着胀痛胀痛的。
“别摸,太医说了,要敷着。”棠萱看姜溯一直在鼓弄她的脸,忙叫她停下。
“没事的,诶你说,这个几天回得来,要是四哥五哥还有阿远回来的时候我还是这样,那我可就太丢脸了。”
“放心放心,太医说了,好好敷着,吃个几副药就好了。”
两人对视着点头,又哈哈大笑,两个鼓出来的腮帮子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