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后,老天爷一改往日的阴郁,剥开了空中那厚厚的云层,朝大地洒下金黄色灿烂的阳光。
早起的张安,在门口的路上逛了起来。
站在桥上,他猛然发现,前些天广大的田野里还一片金黄的油菜花,如今已然凋谢,变成了一个小小的菜籽果实。
不过也并非没有意外,在村口大片的田里虽然看不到油菜花海,但在山里那些地头,依然还有不少正在开花的油菜。
它们便是古老的作物品种苦油菜,跟水田里种植的胜利油菜并不一样,不单单表现的花期的早晚,还有它们外在的样子果实的品质。
在山区,水田绝对说得上是沃土,相比之下,山地的土壤显得有些贫瘠。
因此,一年四季当中,大家种下去的庄稼品种完全不一样。
就拿冬油菜来说,水田里因为土壤比较肥沃,种的油菜品种几乎都是去种子公司买回来的胜利油菜。
胜利油菜是国家农科院培育出来的优秀品种,不仅成熟期早,而且产量和榨油时出油率都很高,所以这么多年来,胜利油菜一直都是冬油菜的主要种植品种。
胜利油菜的优势非常突出,所以决定了它的植株非常高大,枝条会特别多,以便于结籽。
不过也是因为如此,它们对土壤的肥力是有要求的。
要是种在贫瘠的土地里,长势会特别差,极其影响收成。
所以作为家里主要的经济作物,村里但凡种植冬油菜的人家,都会将它们种在肥沃的水田里。
至于相对贫瘠的山地里,大家都让不会这么空着,既然不适合种植冬油菜,那么就种植的老祖宗一直留下来的品种--苦油菜。
这玩意儿的种植历史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它能够完全适应山区那些相对比较贫瘠的土地。
而且想要种植的话,并不需要花钱去种子公司购买,因为很多人家上一年收割以后,会给来年留下一些种子。
因为是自然筛选留下的产物,所以相比胜利油菜,它的植株并不高大,枝丫也不是很多,看起来还挺单薄,而且成熟期相对要晚。
所以成熟以后的产量会低很多,菜籽也比较细小,没有胜利油菜那么大颗,出油率也不太高。
正是这个原因,种植苦油菜解决不了很多地区的用油需求,所以国家才培育出优产的胜利油菜。
但作为传统的作物品种,苦油菜有它自己的优点。
它们从来不挑土壤的肥力,只要不是毫无肥力的盐碱地,它们都能生长。
而且虽然苦油菜产量低,出油率不高,但是用它榨出来的油非常香,
以前张安家还种油菜的时候,胜利油菜和苦油菜都会种。
等到收割之后,产量高的油菜就会卖掉,用来换钱,至于产量低的苦油菜就会留在家里。
因为用它榨出来的油吃起来很香,大多数人家都会选择留下它榨油给家里吃。
更多的原因是因为苦油菜籽的价格不高,所以很多人不愿意卖掉罢了。
这就跟后世很多蔬菜和粮食一样的道理,一些打过很多次农药的,长势卖相会很好,但是农民自己不吃,选择卖给城里人。
而那些农药打的不多,但长势卖相很差的,城里人不愿意买,农民自己也不愿意买,而是留下给家里吃。
“这么早的天,三哥就跑去田里回来了啊。”
张安才在桥上站了一会儿,就看到村里的张老三从田里回来,顺带还背着一筐带着露水的青草。
“趁着还早就出来田埂上割些草回家喂牛,顺便来看看田里的油菜。”
张老三看到张安,走过来的时候,也将背上装满青草的箩筐放在桥上的木栏上歇了会儿气。
“咦,你们家今年的田里种的是苦油菜啊,现在还在开花。”
听了张老三的话,张安睁眼望去,一下子就看到了他家的田里。
虽然绝大多数人家的田里,都已经变成了一片翠绿,但张老三家那块田里,赫然还一片金黄,而且那些油菜籽看来才刚开花不久。
张安不是没种过地的人,一看便知道张老三家那田里种的是苦油菜。
“嘿嘿,你也知道我们家现在外面没什么土地了,就只剩下这点水田,我跟你嫂子想来想去,都觉得反正那一亩多田的菜籽也卖不了多少钱,倒不如种上一些苦油菜,到时候也不卖,就榨些油自家吃。”
张老三嘿嘿一笑,跟张安解释道。
其实他们家的土地不少,但是张老三为了扩大猕猴桃的种植面积,前两年就把他们家所有的山地都拿出去跟村里人调换了。
所以如今他们家里,除了田坝中间那一亩多点的水田和果园之外,其他的山地一点都不剩。
而且,有了那么大一片果园,他们家每年光是卖出去的猕猴桃,就能赚不少钱,所以那一点点油菜籽卖掉的钱对于他们家来说,可有可无。
于是乎,种些苦油菜,专门给自己家榨油吃,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这个好,苦油菜榨出来的油,不光炒菜吃起来香,炸其它东西也香,三哥你们家那么多苦油菜,能够能收不少吧。”
张安看到他们家种了那么多苦油菜,顿时想着,等到收割以后,从他们家那里买上一些回来榨些菜籽油。
要知道他们家今年一株油菜都没有种,全都种的大蒜。
“哪有很多,你别看我那里快两亩田的大小,但收到家里,最多五百来斤的菜籽。”
张老三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苦油菜就是这个产量,并且这还是保守估计,要是过过段时间一直干旱,或者来上几场冰雹,那可就不好说了。
“这么多也不算少了,三哥,等到你们家这菜籽收了以后,卖上一些给我们家哈,今年我家是一点都没种。”
这個数跟张安估计的差不太多,所以当即就开口跟张老三商量好。
按照一百斤菜籽能榨出二十多斤油来计算,五百多斤苦油菜籽,就是一百多斤菜籽油。
正常来说,张老三家这种四口之家一年到头是吃不完这么多菜籽油的。
因为村里的所有人家,日常食用除了菜籽油之外,还得搭上猪油才行。
“行,到时候收成好的话,就匀给你一两百斤,不过你也别嫌少。”
换做别的人开口,张老三可不一定会答应,他家现在也不差这点卖菜籽的钱。
但是开口的人是张安,那就跟其他人不一样了,张老三二话不说,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他的心里一直都念着当初张安的好,要不然的话,他们家根本没有现在那跟金母鸡一样的果园。
“够了够了,这已经不算少了。”
张安知道,人家能卖给自己一两百斤已经可以了。
虽然只是这些榨出来的油不够家里吃一年,但等到时候,再找村里几人家收上一些就差不多了。
尽管村里每家种的苦油菜都不是很多,不可能像张老三这样,一卖就是一两百斤。
但是一家不行,那就多找个十来家,到时候攒个几百斤油菜籽,并不是难事。
“话说伱们家今年那大蒜看着还挺不错的,我看光是前些天卖掉那些蒜苔,就已经把蒜种钱给赚回来了吧。”
提到张安家田里的大蒜,张老三就不禁感叹道。
因为张安家今年种的大蒜,长势实在太好了,他从小到大,还没见过长的那么好的蒜。
“哈哈哈,老天爷给面子,所以长的还不错。”
张安闻言,只是跟张老三打着哈哈说道。
如果单单说蒜种的本钱的话,早在去年过年之前,卖掉那些蒜苗就已经回本了。
而前些天卖掉的蒜苔,那可是纯收益。
按照丁一给的价格,这一批蒜苔可谓是几倍于蒜种的本钱。
再加上过段时间收获的大蒜,直说他们家这一季的种植,赚的是盆满钵满。
回到家里,张建国正好要推着手推车从院里出来。
“老爹,你要去做什么?”
张安不大清楚老爹想去干嘛,好奇的味道。
“你不是说了要把羊圈收拾一下,重新搭上一层吗,所以我去老屋那边,把剩下的木料推过来,今天就可以动手了。”
张建国今天并没有出去放养,因为家里的好几头母羊估摸着要产崽了。
家里的新羊圈已经盖好,不管是墙皮还是地皮,全都已经解决。
但张安不打算就这么把羊关进去,他准备在新羊圈里重新搭上一层,到时候羊群住在上层,下层就方便收拾羊粪。
张建国想着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所以想去把木料推过来,早点动手早点完成。
“也别用手推车了,这玩意儿一次推不了多少,我去把马车架出来,两车就拉回来了,省得麻烦。”
张安看了看老爹手里的手推车,摇摇头说道,这玩意儿在农村确实好用,但运载量还是太少。
羊圈里要重新搭一层,需要用的木料不少,用这玩意儿,得推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我就是想着过段时间要打田栽秧了,所以没想着牵它们出来,让它们多养养膘。”
张建国不是没想到自己的马车,只不过他是个会心疼牲口的人,想着过段时间要进行春耕,所以想让家里的马好好养膘。
不像有些人一样,家里养了头牛马,就不要命的往死里使。
“都从去年冬天到现在了,又不是坐月子,哪里需要养那么长的时间,再说了,就大黑那倔的不行的性子,老爸你心疼它都是白瞎。”
张安也知道自家老爹是个会心疼牲口的人,但他觉得老爹这回心疼错对象了。
就大黑那牲口天天在圈里憋的不要不要的,它巴不得被人放出来使劲撒欢。
至于养膘,那是不存在的事情,它那一身健壮的膘,根本就没有掉过。
等张安把马车架好感到老屋的院里,父子俩从木板楼上把这里剩下的木料全部搬出来装车。
事实上张安估计有些出入,两车没拉完,还多跑了第三趟。
新羊圈的木板隔层不是很矮,离地面一米五左右的高度。
这样以后清理羊粪的时候,不管是谁进来,都不会太过逼窄。
架好柱子和横竖几排主杠之后,张安负责将木板裁成厚厚的木条,张建国则是负责将这些木条拿到圈里,一根一根的钉好。
木条和木条之间留有间隔,间隔空隙不大不小,不至于让羊儿们失足踩落下去,也能方便它们排泄出来的羊粪排到下层。
不得不说,这是一桩细致的活,父子两人一连干了两天,才将羊圈里的木板各层搭好。
“老爹,反正这么宽敞的地方,根本不用玩,要不再单隔些小隔间出来的吧,这样不管是母羊待产,还是刚生下来的小羊羔,都能远离羊群,会安全一些。”
虽然已经搭好,但是张安并没有就此收手,而是准备在羊圈里打造一些单独的隔间。
以前家里羊群数量还少的时候,不管是待产的母羊,还是刚生下来的羊羔,都没什么安全隐患。
但是现在,随着家里养的羊数量越来越多,很多羊越来越不安分,尤其是公羊们,经常会相互抵角打架。
对于它们自己,倒是没什么影响,最多就是脑瓜子嗡嗡半天而已。
但对于一些要生崽的母羊,和刚出生的小羊羔来说,可就十分危险了。
从去年到今年,因为大公羊们抵角打架而被踩死的小羊羔就已经有好几只了。
对此,张安一直在想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在看到自家这么宽敞的羊圈,他就想到了后世的网吧,除了大厅,还有些单独的包厢。
有了包厢之后,就算大厅里如何嘈杂,包厢里也会安静很多。
羊圈离亦是如此,这样做可以很好的解决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问题。
权当作是给待产的母羊和新生的小羊羔们的些许优待。
“这么搞好像也可以,反正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材料还剩下不少,那就做吧。”
张建国仔细一想,发现张安说的挺有道理。
于是说干就干,父子两人又在羊圈里敲敲打打,隔出些许单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