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异荒,两江一河。这两横一纵干净利落地将幅员万里的异荒大陆,划成了东西南北中五块。
卫央司南二洲以江为隔,此江名为碧落江。碧落江蜿蜒曲折,横跨异荒大陆,滋养了无数生灵,更是见证了异荒几千年来数个王朝的兴衰更迭。
而此刻的碧落江上,刀光剑影,两人的霸体之气将波涛汹涌的江水激起十几丈高。
三层高的楼船上,一名身穿黑白棋纹长袍的中年男子,孤身坐于舷侧之上,手持棋子久久未落。
如若走近细看,会发觉他神情严峻,似乎还受了些轻伤。
随着他将白子落于棋盘,一颗带着血的人头应声而落。
赵清枰将手中的棋子甩向身后,船舱暗门开启。宛若一个张开血盆大口的屠夫,将那颗血淋淋的头颅整个吞下。
赵清枰直起身子,朝一望无际的碧落江啧啧道:“我下了九十二子,你才将他拿下,老羽啊老羽,这些年功力似乎不进反退啊。“
羽归尘冷哼一声:“九品武夫,半步地尊,杀他费些时间也正常。若不是你非要跟着来拖了我后腿,他早被我的双刀给砍了。”
赵清枰爽朗一笑,倒也不辩解。
“我那地尊阶是伪的,徒有气运罢了,至于这些打打杀杀的事,还是交给你这尊煞神比较合适。”
羽归尘从数十丈的高空中稳稳落下,眯眯道:“老赵,这次暗杀跟你本没关系,你非要跟着过来作甚?活得不耐烦了?”
赵清枰看了眼疑惑不解的羽归尘,长叹一口气,“老皇帝最近棋瘾犯了,隔三岔五就派人请我入宫陪他下棋。跟他下棋,啧啧,折寿哦。隐月司好不容来了个最高规格的暗杀任务,你觉得这个机会我会放过?”
“陪老皇帝下棋?下了几局?胜负如何?从中看出点什么门道来了?”
面对羽归尘的一连串问题,赵清枰无奈摇头,随后聚力一掌击在江面,几条大鱼瞬间被他震出江面。朦胧的雾气中,他听声辨位,五指弯成网状,腾空而起的三尾大鱼瞬间就到了舷侧之上。
赵清枰望向羽归尘,咧嘴一笑:“我这功夫,照你看来,到了何种境界?”
羽归尘一把推开赵清枰,摇头道:“何种境界?灵境七段,八品武夫的水平已经顶天了。真不知道你是祖上积德还是祖坟冒烟,下棋都能下出个地尊气运来。”
赵清枰把鱼敲晕,麻溜地装进来了打鱼用的篓子中。
羽归尘一脸不解,“你们青城山里没鱼吃?怎么每次来这里都得带几条回去。”
“山里嘛,吃的大多是素菜,那时候穷,吃不起肉,能在山涧溪水之中抓几尾鱼烤着吃,那都是过节的待遇了。在山上闭关修练的师叔祖多,不小心闯了进去还得挨顿打。”
“呵,你年轻的时候活得可真窝囊。”
......
过了碧落江水流最湍急的区域,羽归尘朝内舱的人摆摆手,示意停船。赵清枰跟羽归尘默契地弃船而下,乘了条小木筏继续南行。
而那条三层船楼却急速掉头,返回卫央。
江颜站在岸边,亲眼目睹了羽归尘将司南云恒的手底下的人杀掉。她嘴唇乌青,身体却挺得笔直,一时间让人分不清她是心虚还是满意。
良久过后,江颜低吟一声,往码头走去。
这一步,她思考了整整六个月。
这一步迈出去,她便彻底回不了头了。
江风先祖追随司南皇室南征北战五十余载,司南洲能从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国,发展成今日异荒上的庞然大物,江风一族功不可没。
五十年来,江风的大好男儿在战场上死了一批又一批,江风人却从未有过一句抱怨。
“微光之恩,星海相偿;滴水之恩,全族为报。”
这是江风祖训,历代继任者恪以铭记无一日敢忘。
司南西征,缺马——江风举全族之力,上供极品战马三千。
白翊部组建,缺人——族长江岩将全族修为在灵境四段以上的男子悉数派出。
论报恩,司南皇室对他们的恩情早已还清。
论君臣,要人出人,要钱出钱,君臣做到此等境地,当世少见。
如此掏心掏肺地效忠司南皇室,换来的是什么?西征邺洲,雪夜之战,白翊部全军阵亡,唯独那位少将军苟活了下来。
什么兄弟情深,什么生死与共,都是狗屁!
面对活着的机会,那些高高在上的皇室子弟,哪会把这些人的命当命?!
所有精锐一战皆殁,全族老幼守孝两年。江风人不吵不闹,要的只是司南皇室的一个解释。
为什么会如此冒进地毕其功于一役?
为什么全军皆亡,作为主将的司南少白却安然无恙?
为什么事情发生后,除了一纸冰冷的诏书通告外,再无任何解释?
上了战场,命就不再属于自己,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懂。西征邺洲,这就是一场豪赌,赌赢了,司南大军便可一路西行,直奔邺洲都城,一举改变异荒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