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夜里,皇帝的寝宫彻夜灯火通明,姬羽整夜未睡,守在清颜床边,时不时地为她把脉,探她体温,见她始终昏迷不醒眸中担忧之色越来越重。以她估计,清颜应该醒了,但是她却始终不醒,姬羽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刚才已经派人去调查陆霓裳的下落,半日过去却没有消息,她不由得担心,若是陆霓裳将小郡主带出了京城,那么到时候找起来就麻烦了。还有西宁那边…她眯起了凤眼,扬起了冷笑,对清颜出手,就要做好承受后果的准备。
此时,皇帝立在自己的屋子里,同样彻夜未眠,负手立在窗边,望着清颜的方向,凝眸沉思。
过了许久,身后突然出现了熟悉的气息,上官泽的眼底陡然射出了冰冷的杀气。
这是第一次,他对离,升起了杀意。
“你的解释。”冷冽的声音,彻骨的寒意,上官泽依旧负手而立。
“若是纳兰清颜不除,总有一日会红颜祸水。”离并没有多作掩饰,反而说得十分坦率,他单膝跪地,低着头状似领罪,“即使主子怪罪,属下也要这么做。”
“很好,非常好。”上官泽猛然回身,
一掌挥出,聚集了十分的内力,离整个人飞了出去,撞到了床沿,复又重重地摔到了地上,鲜血沿着嘴角流出,他捂着胸口,重新跪到上官泽的面前,态度十分恭敬,“属下知罪。”
上官泽沉眼看他,似笑非笑,“离,朕现在只想知道,陆霓裳和小郡主在哪里。”
这是命令,不是询问,上官泽习惯发号施令,他的人若是做错了事那便只有死路一条,而这一次他却留了离的命。
“属下与他们同去,但是并未与他们一起离开。”实际上,离并没有说谎,帮陆霓裳的人是西宁厉王的暗卫,却并非离,离不过是想借他们之手让纳兰清颜消失而已。
“朕都不知道,朕最器重的手下,竟然会对手无寸铁的女子和襁褓中的婴儿下手,真真是…英雄好汉啊。”上官泽猛地握拳,他早就猜到离的理由,可是当他听到清颜受如此重伤的原因居然真的是因为他,他又觉得心痛难忍。
所谓养虎为患,他给了离最大的自由和权力,没想到他最后竟然辜负了他的信任。
“主子,先帝临终前交代属下,若是…有一日颜贵妃红颜祸水,让主子不再
是主子,那么,属下便要结果了她的性命。”离低着头,态度恭敬,但是立场却未曾改变,他忠于先帝忠于靖国,若是皇上被女色所迷惑,被感情所牵绊,那么他,势必要为他做出一个选择。
“荒谬。”上官泽倏地收声,平静了气息,转而问道,“离,你该知道,朕想知道的事,就一定会知道。”
“主子已经为颜贵妃破了许多例,为了她同瑾楼交好,甚至不怪罪三王的兵变之罪,主子被情感所牵绊,只要颜贵妃一日不除,主子便会受制于人。属下的指责不只是保护主子,也要保护大靖百年基业,决不能毁于一个女子之手。”离说得铿锵有力,他自小便没有七情欲,他们西宁暗卫训练之时便服用了一种特殊的药物,一旦动情便会生不如死,所以他从来都不懂儿女情长。
上官泽幽幽淡笑,走到离的面前,神情冷漠至极,“好,你不说也可以,朕会让你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为西宁带去了多少苦难。”
“主子难道要为一个女子,掀起腥风血雨吗?战事已平,主子难道要用将士的命去祭奠一个女子么?”离极少有如此激烈的时
候,他素来内敛自制,沉稳地如一碗水,永无波澜,他直视上官泽的目光,“主子身边有三千佳丽,如今只因为一个人,而置我大靖百姓于不顾么?”
“离,你说得很好。你与朕一起长大,你看着朕走到这个位置,放弃了多少失去了多少,朕为了守住这座江山,朕可以不折手段,这也许是你同先帝都乐意见到的。但是你们忘记了,朕是一个人,不是一个傀儡,不是一个你们牵一根线才动一动的木偶,先帝设计了朕失去了最爱的女人,你也想效仿先帝么?”上官泽俯下身,眼底满是轻蔑,冷笑出声,“朕不会在同一条河里,跌两次。”
“主子。”离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你了解朕,正如朕了解你。你插手颜儿的事,但是你却不想和西宁有什么瓜葛让朕怀疑,所以你及时抽身,但是朕的暗卫离,从不是如此粗心之人,纵然你不知道陆霓裳的下落,你也能猜到一二不是么?还是,你就笃定朕不会对西宁出手?”上官泽挺直了腰身,说得极为认真,“朕可以告诉你,若是小郡主有什么不测,朕会让整个西宁祭奠小郡主在天之灵
,你最好记住这句话。”
离沉默地抿唇,心中百感交集,他忠心辅佐的帝王终于成长了,但是他心中却始终还残存一份天真纯良。
“你很清楚清颜的身份,若是她的女儿出事,就算朕不动,你以为她就不会去寻西宁报仇么?她为了纳兰一家报仇,把朕逼到什么程度,你以为西宁有谁能抵挡得住清颜的报复?”上官泽扬起浅笑,宛若前来索命的阎罗,一字一句都撞进了离的心中。
“属下,可以试试看。”离叹了一口气,终是开口说道,“属下说过,属下忠于主子,除了身体里流着西宁人的血,其他一切都与西宁无关。属下只是不愿意看到主子为了一个女子掀起战事,生灵涂炭,并非是为了西宁。”
不过这个时候,上官泽可不管他是为了什么,他的目的不过是要他去找回小郡主而已。
“一天,能不能找回来?”上官泽沉声问道。
“两日,属下一定将小郡主平安带回。”离沉吟一声回答。
“好,就两日。”上官泽负手转身,“若是两日后你没有将小郡主带回来,朕会亲自挥兵攻打西宁,从此世间再无西宁。”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