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城同京城不同,每家每户都养着花草,是个真正鸟语花香的城镇,连空气里都飘散着幽幽的花香。
他们的马车一进云州城,清颜便撩开了帘子,望着车水马龙的街市,人很多,很是热闹。
“砰”一声,马车猛地停了下来,公瑾赐的脸色微变,掀开帘子走了出去,没多久又上了马车,身后跟着一个浑身狼狈,衣衫破履的少年,那少年的脸色灰白,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仿佛会随时昏死过去一样。
“马哲宇?”定睛一看,清颜认出了这人,不是当初那个向自己求救的少年又是谁。
“颜夫人…”少年倔强地咬着唇,望着清颜的眼中盛满了泪水,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却又死死地不让眼泪滴下,那可怜模样甚是让人心疼。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最后还是清颜叹了一口气,伸手将少年拉到身边,拿出锦帕给他擦了擦脸,原本一张白皙清秀的脸蛋早就变成了灰扑扑的,她拧着眉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颜夫人,你答应过我,会救我哥哥的。”少年红着眼,充满了控诉,好像清颜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
“你哥哥怎么了?”清颜皱眉,她那天醒来就发现自己在马车上了,然后便看到墨北晟他们离开的马车,倒是没再见过马卓涛他们的人,难道是他们出了什么事?
少年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看着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白兔,只见他扁了扁嘴开始叙说起来,“我一大早被哥哥派人送了出去,后来我再回去的时候就看到一群官兵压着哥哥他们离开了客栈,我去找你,然后发现你不在房间里,后来就在后巷看到了这辆马车…”
“然后你就跟着马车跑来这里?”不自觉地,提高了嗓音,清颜的心头紧了紧,视线落在了少年的双脚上,那双原本光鲜亮丽的鞋子满是污泥,甚至一只鞋子早已不知所踪,想来他追着他们的马车很不容易,这个少年什么都没准备地跟着他们跑了这么长一路。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少年低下了头,嗫嚅道。
双手往后一缩,双脚也不自觉地往里缩,仿佛突然发现自己这副脏兮兮的模样和马车格格不入,而他上了马车之后,地毯上便是一个一个脏脏的脚印,让他更是十分尴尬。
“你早
就知道他在后面跟着?”清颜转头望向公瑾赐,眼底闪过怒火,他武功很好,自然不会察觉不出他一直跟在他们的马车后,但是他却什么都没说,甚至没有放慢速度,让这个少年死命地追着马车跑。
“你该庆幸的是,他没有对我们不利,否则他不会有命走到这里。”公瑾赐挑眉,神情倨傲。
他自然知道后面有人跟着,他也大概猜到是谁跟着,不过他不觉得自己有义务照顾他,毕竟他派了人留下来照顾他,他并没有违背当初答应马卓涛的条件。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好心人,会因为这个少年徒步跟了他们这么久,就一时心软把他一起带走。
“冷血。”冷哼一声,清颜顿了顿又问,“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
“半个时辰。”他们要穿过中心街市,才能到庄园,粗略估计半个时辰左右。
清颜点点头,视线重新落到少年那只满是污泥和伤痕的脚上,眉心拧到了一起。
她其实并不是什么好心的人,只是这个倔强的少年让她想起了从前的自己,当年她也曾经做过这样的事情,赤着脚奔跑在山野里,那种不顾一切地往
前冲,直到自己再也爬不起来为止,如今自己那双白玉似的双足曾经血肉模糊到连她自己都不敢多看两眼,所以她没有办法将他弃之不顾。
更何况,这份清澈的心意让她同样动容,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心情了,为了别人奋不顾身,仿佛连牺牲自己都无所谓。
“把那只鞋子脱了。”清颜轻声吩咐。
“什么?”少年抿唇摇头,忙不迭将双脚更往座下缩去,头低得更深了。
“不想救你哥了?想救他的话,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清颜一句话,让少年的头重新抬了起来,脸上青红一阵之后,慢慢地将那一只鞋子脱下来放到一边,露出了另一只干净的却满是擦破皮的脚,红肿地厉害,一点都不比那只没穿鞋的好。
清颜的眉头锁得更深了,将视线投到了窗外,缓缓地说道,“一会儿到了以后先把自己洗一洗,我不想跟一个脏得跟乞丐似的人坐在一起说话。”
“恩。”几不可闻的轻声应道,少年忙将羞红的脸低了下去,只觉自己丢人极了。
倒是公瑾赐假寐的眸子微微睁开,看了看马哲雨惨不忍睹的双脚,若
有所思地望着清颜,她其实真的和墨北晟很像,明明有一颗柔软的内心,却偏偏用一副冷硬的外表武装自己,看似坚不可摧,其实,只是保护自己吧。
“马卓涛犯了什么事?”清颜状似随意地问道,她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还需要有人确定。
“劫持将军夫人,还有你们王妃昨夜小产,我想这些可能都会算到他的头上去了。”所以,墨北晟没有插手马卓涛的事,即使知道这些事情其实跟他都没有关系,但是必须有人背黑锅,而显然,马卓涛是个不错的选择。
清颜沉默了,她早就猜到那个孩子会留不下来,如今看公瑾赐一脸笑意的样子,恐怕这件事和他也是脱不了干系。
她在心里微微叹息,墨北晟在,这个孩子还是没了,那么代表这件事情他也知道,甚至参与其中,那个善良正直的男人终于还是被污染了么?亦或者,这才是真正的他。
“是不是有些失望?”见清颜的眸子里闪过复杂,公瑾赐立刻眯起眼颇感兴趣的样子。
只是清颜并不打算理他,闭起了眼假寐,他们从前没有交情,以后更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