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嬷嬷脚下一软,差点没站稳,脸上血色尽褪:
“姑娘如何了?”
青霜哭得厉害:“姑娘刚躺下,就说腰酸的不行,我给她垫了个软枕,才睡了一会,就说肚子疼的厉害,现下……现下就要生了!”
“稳婆呢?”朱嬷嬷厉声问道。
“稳婆已经去了,可是姑娘是双生子,又发动的太突然,稳婆们心里也没底,叫着快让宋大夫来!”
朱嬷嬷稳了稳心神,她是看着顾鹤川这一代人出生的,在女子生产上也算有见识,连忙召了人:
“快去那边把宋大夫找回来,就说姑娘已经发动,情况紧急。”
小厮接了令就朝外跑,朱嬷嬷又喊了一句:“骑马去!”
见小厮奔去了马厩,朱嬷嬷才回头叮嘱青霜:
“别慌,姑娘是头一胎,且还得费些时候,你快去嘱咐厨房,烧上多多的热水,还有那些小丫头片子们,都看管好了,不许他们进房里,这时候人多眼杂,万不能出一丝差错!”
青霜连连点头:“这些我都省得,我让人去叫青霖姐姐了,她比我想的周到,姑娘身边有她,我才放心,外边的事都交给我,谁要敢放肆,我定要了他的狗命!”
榴园里如煮开的水,一阵沸腾,
不过好在顾非晚本就临盆在即,一应人和物件都是早就准备好的。
只是顾非晚此时突然发动,宋大夫又不在,这才乱了起来,
等朱嬷嬷赶回来站在院子里发落了几个乱走乱撞的下人,所有人才稳住心神,各自守着手边的活,竖起耳朵听正房里的声音。
顾非晚从没这般痛过,肚子阵阵发紧,如刀绞一般,
但好在阵痛过后,她还能喘上口气,
“姑娘,快吃些东西,等下才有力气!”青霖刚回来,就洗手做了些软乎的燕窝粥,放了两片人参,宋大夫说过,生产的女子容易脱力,时间拖得越长,越没力气,到时候胎儿和母亲都会有危险,所以需要不断补充元气。
顾非晚自然也知道这点,虽然疼得实在没胃口,且还泛着阵阵恶心,但还是硬着头皮,就着青霖的手,喝了半碗,
“姑娘,忍着些,太痛了就咬帕子,宋大夫马上就到了。”青霖心疼的不行,不断拿帕子替顾非晚擦着额头,
顾非晚点点头,说心里不慌是假的,但她毕竟活了两世,经历过生死,极力让自己沉住气:“去让黄掌柜找两个本地的大夫,医术要好,送去那边,宋大夫回来了,我怕那边会出差错。”
这是顾非晚能做到的最好法子,盛秉文虽然是宁维舟的外祖,但她总要先顾着孩子和自己!
再说,已经让楼一去找宁维舟了,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人,后面有宁维舟在,应该不会出意外。
顾非晚现在迫切的想宋大夫在身边,这样她才更觉得安心。
“替我换件衣服吧。”几次的阵痛浸湿了顾非晚的衣裳,连身下的被褥都湿透了,
青霖和两位稳婆连忙将衣裳和被褥抱过来,
这些都是早就准备好的,衣裳是棉纱织就的,既吸水又软乎,
顾非晚发动的突然,现下穿的还是平日里的常服,里三层外三层的,十分不便,
稳婆们都是极有经验的,一人将顾非晚搀扶起来,另一人很是迅速的脱了湿衣服,在青霖的帮衬下,利索的替顾非晚换了衣裳,
身上干爽了,顾非晚的情绪也好了很多,
“这俩孩子真是够折腾人的,等生下来,让他们的父亲好好教训教训!”顾非晚脸上惨白,精神却还不错。
青霖闻言,手上动作一顿!
他们所有的事都想到了,却没人想到去将宁维舟请来!
青霖格外心虚的放下手中的帕子,小跑着出了门,
“去请大将军没有?”
青霜正站在房门口虎视眈眈的望着外头,听到青霖这么问,顿时有些傻眼:
“我……我没想到啊,朱嬷嬷想得周到,她应当派人去请了吧?”
青霖又找到在厨房忙碌的朱嬷嬷,朱嬷嬷手上的勺子掉在地上:
“都没去请吗?我也没想起来……”
“不过大将军本来就不在城中,那边的人也在找,姑娘临盆前已经派人去找了,也许大将军此刻正在那边,等会和宋大夫一起回来呢。”
青霖闻言,捶了下自己脑袋,自家姑娘生孩子,他们却全忘记了请姑爷回来,这都什么脑子?
可她来不及想别的,正房内又响起了顾非晚的呼痛声,青霖连忙又跑了回去,
“姑娘,忍着些,大将军和宋大夫马上就回来了,您坚持住!”青霖急得五脏俱焚,可她除了使劲握住顾非晚的手,其余的却什么都做不了!
顾非晚只觉得自己仿佛被几股大力向四面八方疯狂拉扯着,又仿佛被一辆装了几千斤重物的马车来回不断碾轧!
她如同一条脱水的鱼,使劲扬起头,极力向生的方向挣扎!
时间仿佛过去了一辈子,又仿佛只是一瞬间,
顾非晚眼前发晕,视线模糊,连神智都开始迟钝,
她知道有几双手在她的身上忙碌,额头的汗水会被及时擦去,干裂的嘴唇会有湿帕子滋润,
屋里燃起了无数的烛火,无数的人影在其中晃过,
顾非晚依稀能辨认出,人影里,有朱嬷嬷,有青霖,有青霜,有两个早就住进府里的接生婆,甚至连找好的奶娘也在!
“小舟……小舟……”顾非晚伸出手,朝人影里抓去,
她的手被握住,耳边传来带着哭腔的声音:“姑娘,您千万要坚持住,千万要坚持住啊,大夫马上就来了!”
是青霖,这个丫头素来稳重,不像青霜那样咋咋呼呼,跟了黄掌柜以后,行事越发有了章法,
是什么让她慌成这样?
顾非晚觉得很累,她很想抬手安慰青霖,可她此时更想睡上一觉,
“我……不痛了……睡……睡一会……”
疼痛似乎远离,顾非晚只觉得无边的疲惫将她牢牢裹住,
虽然心底总觉得自己有很重要的事没做,但顾非晚想:
她就睡一会,就一会,应该不会耽误那件事,她实在是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