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雍率领的梁国使团自建京出发, 沿着淮水蜿蜒北上,一路上几乎马不停蹄。
经过宿州时,他们停了一天, 参看当年项羽大胜、名扬天下的战场遗迹, 与之相反的是, 三十多年前,先帝北伐的军队却在这里折戟沉沙, 从此元气大伤,至今仍受其余殃。
怀雍从旧宫人那里听说过, 当时父皇还是个不及弱冠的少年皇子, 尚未承天晋台, 他在那场关乎国运的战争中时失踪,一时间国事蜩螗, 人心忡忧。
直到半年后,被众人以为已经遭遇不测的父皇重新现身,回到建京, 从病体沉疴的先帝手中接过并固置住了飘摇欲坠的江山。
越是接近边境,城镇之内就越是凋敝, 只有布满伤痕却坚牢高耸的围墙和残损不堪的防御工事在无声地述说这里曾经也有过繁荣。
在离夷亭城还有百里多远处,北漠人派出的五百骑兵正在界碑旁严阵以待。
说是护送,在怀雍看来,更像是为了将他们与北漠境内的梁国遗民隔绝开来。
附近但凡是提前听说梁国使团要来的旧国民众都穿上了他们最好的衣服, 跋山涉水前来相见。
怀雍正是在这样泣泪满袖的气氛中, 终于抵达夷亭城。
夷亭城原本是梁国的城市, 城门屋舍一概相近, 城中应该还留有大半的梁人, 但在怀雍入城时并未出现, 也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安静的犹如踏进一座幽深的坟冢。
铁装具甲的骑兵已夹道两旁,先前出来接他们的是轻骑兵,而这些则全是重骑兵,每个人所垮驭的都是强壮雄健的高头大马,身上齐膝紧身、铆钉鳞铁的甲胄勾勒出威猛结实的身材,甲胄表面并不崭新发亮,反而有饱经风沙刀剑磨砺的粗糙痕迹,在日照下折射出沉水般的寒光。
骑兵是众多兵种之中最难培养的。
选育优秀的战马,筛找骑射马战俱佳的士兵,打造配套的铠甲武器,每一个环节都是在烧钱。
怀雍清楚地知晓一个像这样的好的骑兵养出来要花多少钱。
这两排骑兵就好比无数的金银玉山明晃晃地堆在那。
比起威慑,怀雍更多的是感到嫉妒。
这拓拔弋可真他爹的有钱啊。他如此想道。
在骑兵阵列的尽头,正一贵族男子侧马似在等他,此人身着翦彩缕金的绸缎长袍,外罩一件沉甸甸的貂袍,白水貂的黑尾尖就像是乌黑鸦羽一般一丛一丛地织在上面,他头顶所戴的帽冠的帽顶有一条长长的丝绸飘带,脖子上还戴了夸张的朝珠。
北漠与南梁不同,不以清逸缥缈为美,而在于极重、极繁、极贵。
一般来说这样穿不会好看,会像是个粗俗愚蠢的暴发户。
但这个男子光看侧脸就很俊美,高鼻深目,浓睫薄唇,是一种有别于梁人崇尚的淡雅的浓墨重彩的英俊。
他太英俊,英俊到这么多简单粗暴的装饰也没有压住他的英俊。
当怀雍骑着白马带队就差两纵的距离便到跟前时,对方仿佛才听见声音,转过头来,露出整张脸,见其全貌的所有人皆是心下一惊。
正是因为他左脸的俊美,愈发反衬出毁容右脸的可怖,在他的右脸上有一道斜竖从眉骨下方一直到下巴的长疤,光是看瘢痕就知道当初被割得相当深,简直让人怀疑是不是差点半张脸都要被削去了,他的右眼眼球也瞎了,呈现出与左边蜜棕色眼珠不同的灰蓝色。
这一金一蓝的鸳鸯眼一齐看向怀雍,接着弯起,露出笑意,这个笑容像是一个豪爽友好的招呼,牙白口轻、耐声耐气地道:“多年未见,雍公子别来无恙,可还记得我?”
……
他记得。
当然记得。
尤其是这道疤。
再过十年怀雍也不会忘。
宴会前,赫连夜问他:“他为什么问你记不记得他?你们怎么认识的?”
假如解释就不得不提起自己曾被人以三百只羊的价格要购买的黑历史,怀雍说不出口,不耐烦地撇开赫连夜,潦草回答:“不认识。曾有过一面之缘罢了。”
怀雍隐约猜到这人身份不凡,但没想到会是北漠的六王爷。
六王爷是北漠皇帝的同胞弟弟,是个权势煊赫、战功卓著的皇族将领。
……
宴会设在夷亭城中原本用作府衙的房子里。
出乎怀雍的意料,这里竟然还能装饰出这样一座不逊色于宫殿的华美房屋,这座坐落边陲、荒凉破败的小城想必是榨干了浑身上下每一锱铢的血。
怀雍如临深履薄,万分警惕,而拓拔弋与他相反,待他不似为了两国是战是和的谈判,反而像是请朋友来做客。
拓拔弋上来便把怀雍拉到身边坐下——屋内设置成类似毡帐内的摆设——还絮叨地向他介绍他们所坐的这块毯子可是用北漠国最好的羊毛织的哦,从他们的皇城千里迢迢带来的,还问怀雍喜不喜欢?喜欢就送给他。
怀雍逢场作戏地哂然一笑,举起酒杯:“多谢六王爷抬爱,可惜本人才疏学浅,并不懂欣赏毡毯,劳烦您等候多时,不如我敬您一杯,再谈要事。”
意思很浅显,也不客气,就是少说废话,快点开始商酌国事!
拓拔弋跟听不懂似的,又让人捧来一壶酒,亲手盛满一金碗,赠予怀雍道:“马逐水草,人仰潼酪,这是我们漠人最爱的元玉浆酒,你看这乳白的颜色,和你一样美丽。不过,我们的酒比你们中原人喝惯的酒要更淳烈,你尝一碗试试,小心醉了,喝不完也没关系。”
怀雍微微挑眉:“是吗?”
他端过金碗,仰头咕噜咕噜几口喝完,嘴唇被酒液润得水泽殷红,笑说:“的确不错,奶味清甜,像是加了点酒的酪饮,放在我们那的宴席上正适合给小娃娃们尝。”
拓拔弋愣了一愣,抚掌大笑:“来来,再喝,再喝。”
——哈,灌我酒?
怀雍不悦,满面笑容地也端起酒壶给他倒起酒来:“王爷,请。”
怀雍也想到今天可能来不及谈正事,但没想到一晚上都在互相劝酒。
喝到一半赫连夜和卢敬锡就说要来替他,他不肯,两人喝红了眼,谁也拉不住。
最后都喝得一身醉醺醺地回去了。
拓拔弋似乎喝得很开心,散席临走前还直竖起大拇指盛赞他:“真是人不可貌相,光禄大夫看上去如此美丽,没想到竟是海量。”
……
看怀雍快站不稳,卢敬锡搭了把手扶住他,说:“何必自己一个人全喝了。”
怀雍放松下来,往他身上靠:“你酒量又不好,喝不了几杯就会醉了吧,我们总要留个人理事,不能全都醉了。”
卢敬锡感到扑面而来一股浓重酒气,还有怀雍身上蒸散出的滚烫热气,还有一丝丝的奶香,稠熏袭人,闻一闻就仿似要叫他也醉了。
官场上难免要应酬饮酒,卢敬锡如今也会喝酒,其实他并不喜欢这样的酒味,原因大概是他的父亲总要借酒消愁。父亲喝醉了便灵感汹涌,提笔写诗,那时时常需要他照顾,烂醉如泥地靠在他身上夸他酒是神仙物。等他自己喝了,却觉得不过如此,并不好喝,也不消愁。
可怀雍软若无骨地靠在他身上却不让他觉得讨厌。
他们从未贴这样近过。
卢敬锡霎时忆及三年前他与怀雍抵足而眠的夜晚,他的心也像是现在这样跳得快的吓人。
那天也是这样,身子里一阵阵翻涌热意,让他变得很奇怪。
你只是在帮怀雍,朋友之间,君子之交,正应如此。
卢敬锡对自己说。
怀雍浑然未觉,提起自己沾上酒渍的袖子嗅闻,皱起脸,嫌恶地说:“一身酒臭,哕,我要洗澡。”
卢敬锡刚握住怀雍的手,要让人再站稳一些时,忽地耳后吹来一阵风,随之压在他身上的重量骤然消失。
卢敬锡回头一看,原来是赫连夜匆匆赶回,把怀雍硬生生从他身上拽离了回来。
怀雍一个踉跄,跌撞入赫连夜的怀中。
卢敬锡本来与怀雍手握得就不紧,立时被扯开。
赫连夜二话不说,还要直接把怀雍打横抱起来,他这两年在军中把身材练得愈发高壮,抱怀雍抱得轻而易举。
怀雍脚刚离地,意识到赫连夜要做什么,猛掐一下他胳膊上的硬肉,没好气地警告:“你干嘛!”
赫连夜只得作罢:“你站也站不稳了,不如我抱你回去。”
怀雍眉头紧皱,拂袖道:“那像什么话!放开!我自己走!”
赫连夜不完全放开,仍紧拽住他:“行行行,我搀你走好了吧?”
回到落脚的营棚,醒酒汤、洗澡水已由赫连夜命人全都准备好。
一碗沆瀣浆下肚怀雍顿时觉得肠胃舒服许多,他实在没力气坐得板正了,歪在椅子上,闭目揉着额角问:“洗澡水呢?还没有准备好吗?”
卢敬锡问:“你醉成这样怎么沐浴?俗语云,醉倒不洗澡,要么简单擦洗一下,先睡一觉,明早等酒醒一些了再洗澡也不迟。”
但怀雍向来爱干净,哪接受得了乌糟地入睡,他说:“我也没醉倒啊,我这不是还在好端端地跟你们说话吗?再说了,找个人帮我不就行了……”
说到这里,他自己反而先愣住。
因为他身边没有伺候他洗澡的奴才,这样私密的事,他都自己弄的。
在厌恶身体肮脏和厌恶被人看见的巨大矛盾中,怀雍挣扎犹豫了一会儿,抬头看向赫连夜,道:“孟野,你来帮我。”
孟野是赫连夜及冠时皇帝为他取的表字。
表字本就是关系亲近的人之间才互相呼谓的。
回想起来,怀雍发现自己似乎很少这样叫他,平日在外、在官场上,多是称赫连夜的官职,赫连父子如今俱是将军,朝中众人为了区分他们,管赫连夜的父亲叫大赫连,赫连夜则是小赫连,而在私下就更随意了,一般是“混蛋”“畜生”“王八蛋”等等,诸如此类。
是以赫连夜突然听见怀雍这样叫自己,甚至没能立刻反应过来,而是怔忡了下,脑子停住了,身体倒是快两步,冲锋似的上前,又戛然停足,立定在怀雍面前。
身心亦后知后觉地热躁起来,他忙不迭答应下来,说:“好。”
卢敬锡慢半拍地回过神来。
又来了。
这种难以言喻的噬骨吮髓的违和感,像是有无数的小虫子藏在他的血肉中,平时并不动弹,只在偶尔会牵引绞痛起来。
怀雍起身要走,身边伴着喜于言表的赫连夜。
卢敬锡突然极是不爽,上前拉住怀雍到一边,他想说赫连夜不是个君子,可不知为何就是说不出口。因为怀雍用清澈的目光望向他,带着醉酒的懵愣,像是在问:怎么了?
这眼睛太干净了。
干净到让他觉得是自己心眼子太脏。
他……他在想什么啊?
赫连夜则装模作样地说:“哎呀,我就是在边上隔着屏风看住怀雍,让他不至于跌进水桶里溺死。”
卢敬锡看着他,代表怀雍对赫连夜说:“怀雍这样信任你,你要做个君子,切不能辜负了怀雍对你的信任。”
赫连夜很是认真,回誓道:“我比你明白。”
……
怀雍攀住浴桶的边缘,浸没在热水里的双腿和声音都在打颤:“王八蛋,别全部放进来,声音、声音太响了,要是被听见他们会起疑的。”
赫连夜虽不大乐意,但还是放缓动作,怀雍低头背对着他,被打湿的长发像是细软的花枝黏在雪白的背上,美的惊心动魄,拨开碍事的发丝,就能看见怀雍粉中透红的脖颈,纤细但并不柔顺,紧绷忍耐着的样子。
痒丝丝的。
总不尽兴。
怀雍不高兴地低声骂他:“别摸我!专心点,快点!”
好凶。
赫连夜想。
怀雍什么时候才能不这样反复无常呢?
什么时候才能让他尽兴一次?
他至今都不知道怀雍到底耐不耐/操,每回都是怀雍觉得够了就停下,不许他继续。
兴许是因为今天怀雍喝得酩酊大醉,叫他也生起万分之一的侥幸之心,觉得怀雍说不定会变得温柔些、诚实些,说不定他能从怀雍口中听见只言片语的爱意。
正是因为有期待,所以更失望。
赫连夜从怀雍身后环抱过去,举起来似的,迫使他贴向自己靠在自己的胸口:“到底要我快还是慢,用力还是不用力,慢了你又觉得不够,使劲你又怕被发现。”
怀雍满面霞焕,难/耐得紧,其实他现在觉得很没力气,光是站住就挺费事,被赫连夜抓着反而省力,于是索性往后靠在赫连的身上,迷迷糊糊、烦躁不已地说:“拓拔弋是不是在奶酒里给我下药了?”
怀雍娘胎里带的病,天生体寒,就算是在夏热酷暑的日子身子也不烫。
今天却很烫。
赫连夜先吻他的肩膀,再是脖子,再是脸颊,再是唇角,他说:“奶酒性烈,本就有益/阳/媚/春的功效。”
怀雍:“?!”
怀雍睁开眼,往后折手抓住赫连夜的胳膊:“你怎么早不和我说?”
赫连夜:“今天那个情况我怎么和你说?再说了,大不了回来吃点药就是,或者还有我呢,不是吗?”
怀雍想骂他,可眼下太不舒服,还是得先纾解。
偏生他俩是暗度陈仓,不能大刀阔斧,磨磨蹭蹭一次还比平时要更久,翻来覆去好几次,情兴浮沉,一直不结束。
怀雍从未这样过。
他以往觉得这事玩好了还算得趣,但也只是偶尔,有时玩不好还会嫌烦,并不算强烈的渴求。
而今天他被催发得格外不满,连赫连夜中途离开一会儿也觉得空虚,也不知自己何时竟然已经整个人缠在赫连夜身上,更没发现倒像是他在渴求。
怀雍觉得舒服,赫连夜更是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畅然。
赫连夜全心全意地拥住怀雍,在这一时刻,像终于能从水中捞到月影,他也能触摸到怀雍的真心。
待要赫连夜又在加快攻侵之时,后背疼了一疼,是怀雍抓了他一把,别扭地说:“你等等,先停下,先出来……”
赫连夜哪里会肯,只紧占不放,耐着声气,问:“为什么?”
怀雍的手指很使劲,指甲已经刻破了赫连夜的皮肤,他抖个不停,浑身发/红,羞耻地说:“我喝了太多水了,我、我想小解了,你放我出来,我先去小/解,要憋不住了。”
哦……哦?!!
赫连夜反应过来,更精神了。
他看着在自己怀中试图团起身子的怀雍,突然恶念丛生,愈发起意,怀雍拼命推他,他则牢牢不放,笑嘻嘻地说:“你那不是想小/解,是太舒服了,出来就行。”
怀雍此时腰腿皆软,不得不受制于他,羞恼至极又无法抵抗。
说着,赫连夜还给他换了个姿势,一边把着璿芽一边在他耳边亲吻哄道:“尿吧,没关系,我不嫌弃,小雍,我的乖乖,我手在这,我都给你接着呢。”
话音未落,怀雍再受不住这没齿的欺/辱,身子一/颤。
这下好了。
急意是解/了,人也哭了。
怀雍气得要死,从这覆顶般的感觉中缓过一口气来,立马在赫连夜的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咬出了血。
怀雍骂他,又想不到更狠的词,憋屈地说:“赫连夜你个畜/生。”
……
怠懒过后。
怀雍衣冠未整就继续发火:“水都弄脏了,这澡是白洗了!脏死了!”
赫连夜厚颜无耻地说:“之前就有好多水都流里面了你也没嫌脏啊,怎么脏了,我不觉得啊。”
怀雍骄矜难遏地嫌弃说:“这能一样吗?再说了……有味。这要怎么办?被人发现怎么办?”
而赫连夜脱衣服前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他随手抄起放在旁边的一盒香粉全部倒了进去,这香粉只需要一点就可以让人持香整日,更何况一整盒,直接叫这一桶水变得香气四溢。
赫连夜看见怀雍直愣住的样子实在是可爱,笑了一笑,弯腰突然在怀雍的唇上轻吻了下,问:“这下满意了吧?”
“都完事了干嘛亲我!”怀雍躲开,从这角度看到赫连夜衣领处有自己在赫连夜肩膀上抓出来的痕迹掩藏不住地露出一点,于是伸手翻弄他的衣襟,顾左右而言其他地说,“你遮严实点,别被人发现了。”
被谁发现?
他三天两头往怀雍那跑,早就被军营的兄弟们说闲话了。
但大家只以为他是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没人敢想他真能吃得到。
至于别人……
也只有卢敬锡了。
……
说真的,赫连夜不怕被卢敬锡知道。
他料定卢敬锡就算猜到了也不敢承认,就算哪一天真的撞破了,以那家伙的性子,绝对会守口如瓶。
会守口如瓶,也会心如刀割。
翌日一早。
卢敬锡问怀雍:“怎么他们说你要了两次水?”
要水有歧义。
怀雍脸一红,心虚地下意识地想,啊,岂止两次。
赫连夜帮他圆谎,不用编就能信口拈来:“哦,他洗到一半吐在里面,嫌弃恶心就换了水重新洗澡。”
卢敬锡皱了皱眉,抿紧嘴唇:“我就说烂醉不该洗澡,你还由着他。”
怀雍尴尬地笑了笑说:“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又没出什么事。”
刚说完,怀雍过于在意地多看了赫连夜两眼,立时发现这家伙的衣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放下来许多,他吓了一跳,心中警钟大作。
那一丝丝的红痕可绝对不是自己能在背上闹出来的,这个地方这个天气都没有蚊子,到时被发现了他都没办法找借口啊!
眼看卢敬锡看向赫连夜,怀雍连忙拉起卢敬锡就往外走,承诺说:“我听你的话,今天那拓拔弋再让我喝酒,我一定不喝那么多了。”
赫连夜心塞地盯住怀雍抓在卢敬锡手腕上的手。
忍住想要把人拽过来的冲动。
赫连夜旋身出去,牵来了怀雍骑的白马。
这匹白马正是当初他千方百计寻来的大宛宝马,怀雍已经用了两年,是很得他喜欢的坐骑,因其毛色雪白,只有鬃发中有几绺浅金色的毛,跑起来轻盈飞快,是以怀雍给其起名为“琥珀玉光”,平日里简单叫作“玉儿”。
当他收下这匹马后第二天,赫连夜就牵出了一匹相似的骏马,只是毛色不是纯白如雪,而是黄中带白,这才坦白说:“其实我得的是两匹好马,他们是同胞同胎的亲兄弟,也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训练,正好我们各人一只。”
怀雍傻眼。
接着,在他没有催/动的情况下,他骑着的玉儿见到哥哥,高兴地吁了一声,嘚噔嘚噔地小跑过去。
两只兄弟马头蹭头,脸贴脸,当着他的面亲昵厮/磨起来。
走到马儿旁边,怀雍像平时一样正要扳鞍上马,没想到竟然没翻上去,腿有点使不上劲。
他蓦地想到,是因为昨晚上要的太多了,以至于身子有点虚,不由地脸色难看起来,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赫连夜装作幸灾乐祸地说:“让你昨晚上喝那么多酒。”
说着大步走过来,在他身旁单膝半蹲下来,左手拍一下右肩,说:“凑合凑合,踩着上去吧。”
怀雍踩在他肩上,翻身上马。
众将士见了也并不觉得赫连夜自轻。
兄弟嘛,很多都这样。
倒是感慨,赫连小将军跟光禄大夫就像这两只兄弟马一样亲密无瑕。
赫连夜掸开灰尘,转身要走,却被怀雍叫住:“过来。”
赫连夜走近,怀雍伸手给他整理衣襟,将痕迹都遮住,说:“也不整理好衣服。……行,就这样可别动了。”
护卫看了看,想,光禄大夫整理过以后才显乱呢。不过,轮得到他们说吗?
赫连夜受宠若惊,又不敢置信地看向怀雍,像是用眼神在问:不是你说在外面不准靠近你吗?
怀雍嘴角一撇,像是在说:你不可以,我可以。
……
如此,再出发赴约。
今日拓拔弋为他们设下了北漠贵族时常组建的射宫宴,说是要请他们切磋一番骑射技艺。
靶子已经在庭院中布置好,其上绘制着左右对称的两只白鹤展翅起舞地围拥着正中的赤红火珠图腾,周围按东、南、西、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的八卦方向挂了八个小银碟,旁边负责喝箭的士兵和奏乐庆祝的乐手。
怀雍怀疑拓拔弋昨天灌他那么多酒是不是就是为了让他没有力气参加今天的比试,不过即便没有荒唐,他本也不擅长骑射。
他早有准备地说,推荐赫连夜参加骑射。
拓拔弋:“我早有听说小赫连之名,将门出虎子。赫连老将军是我非常敬佩的英雄人物,他的儿子弓马要是不厉害才奇怪了。”
赫连夜:“……”
“啧。”
赫连夜咂舌,眯起眼睛。
这家伙什么意思?
拓拔弋:“哈哈,不过我们北漠人个个在马背上长大,跟你们斯文人比射箭是不是有些胜之不武?不要一局定胜负,我们来三局两胜如何?”
怀雍:“……”
怀雍马上思考让哪三个人上才好。
什么叫胜之不武?
说得好像他觉得一定会赢,为了给他们两朝,打算三局送他们一局。
啊?需要他送?
话音刚落,拓拔弋又转头,话头直指卢敬锡:“对了,这位大人,你是梁朝的文官吧。我听说,你们梁朝人都很会写锦绣文章,但是不精武艺,真是如此吗?”
卢敬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