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 小花是上品天灵根，在凡人界这样灵气稀薄的世界，拥有灵根的人数量本就稀少, 大多都是地灵根, 别说是上品天灵根了，就算是天灵根的数量都是凤毛麟角。
没办法，就算同样都是凡人, 修真界的凡人也与凡人界的凡人是不同的，修真界的凡人从生下来开始就被浓厚的灵气包裹着，就算无法修炼，灵气也在滋养着他们的身体。
凡人界的凡人寿命大都在六十岁, 还经常被病痛折磨，但修真界的凡人却寿命却有一百岁, 如果不遇到妖兽或者魔修, 他们基本都会寿终正寝。
没有灵根, 或者灵根低劣的凡人, 生出天赋极佳孩子的概率自然是非常大的，所以各大宗门招收弟子，大多数都是在修真界招收弟子。
至于为什么不全部都在修真界招收……
楚瑜记得青月剑宗藏书阁里似乎写过，据说是为了平衡，但因为与她关系不大，楚瑜倒是没有怎么认真看。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哪怕是在修真界都极为难得的灵根，在一下子就被她碰见了两个。
一个上品天灵根，一个极品天灵根。
就算是在修真界, 想要在一个小小的村落里找到这样的两个修真苗子也是极不容易。
而且楚瑜记得, 楚淮阳好像曾经说过, 修真界的灵气变得稀薄了许多，而依附于修真界的凡人界，灵气更是几乎断绝，这样的环境下，拥有灵根的凡人越来越少。
最近百年来，青月剑宗到凡人界招收的弟子基本上都是外门弟子，他们很多连炼气期都到不了，等年岁一到，便被放下山去，安排进琼英城生活。
这姐妹两个居然拥有这么高的天赋。
楚瑜之前不太明白为什么楚昭会将她带到凡人界来，现在她似乎有了一些猜测，但却还是不能肯定。
小草见楚瑜一直盯着自己看，却始终没有开口，她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大步走到了楚瑜的面前。
布满老茧和细碎伤口的手在楚瑜的眼前挥了挥，十五岁的少女声音里多了几分隐忍的不耐。
“喂，你是哑巴了吗？怎不说话？”
难不成这人跟那些眼高于顶的贵人一样，自己救了她，但是却吝啬于给赏赐？
还是说，她其实就是个看起来有钱的穷鬼，自己大费周章把人救回来，还是捞不到一点好处？
不过……
小草的目光落在了楚瑜那张好看的不得了的脸上，没办法，她没上过学堂，也不认识字儿，想不出什么好的形容词，找遍脑子，也只能想出这样的形容词来。
楚瑜很漂亮，比小草去城里卖药时候见过的那些千金小姐还要漂亮，她的头发又黑又亮，皮肤白皙细腻，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
而且给楚瑜换衣服的时候，她也看到了楚瑜身上的肌肤，也是完美的没有一点的瑕疵。
她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脸上身上有血，但是擦干净了之后，那些伤痕却在她的注视下缓缓恢复，现在基本上已经看不见痕迹了。
不管有钱没钱，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光凭着自己看到的，就能判断出面前的人是什么情况。
反正身份地位肯定很高，而且极大可能帮她摆脱即将到来的灾祸。
“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楚瑜没有大多数修士面对凡人时候的那种傲慢，知道是自己错了，于是便认认真真道了歉。
“刚刚是我走神了。”
见楚瑜态度这么好，小草也放松了下来，家里穷，家具什么的数量极少，能省则省，不必要的东西也没有需要购买。
小草直接在楚瑜身边的位置坐下了。
她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将自己的所求说了出来。
“姑娘，我一看你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我家这样的条件你也看到了，穷人没有什么多余的善心，我救你，自然是有求于你的。”
对方如此敞亮地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楚瑜对她的好感也提升了一些。
“这是自然，小草姑娘，我叫楚瑜，谢谢你救了我，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大可以说，我都可以帮你。”
虽然她现在的修为只有炼气期，在修真界只能做个外门弟子，但在凡人界，说能横着走也不足为过。
小草救了自己，她自然是要报答的。
见楚瑜答应的如此爽快，小草也放松了下来，笑呵呵地说道：“楚姑娘，有你这话就行了，我相信以你的长相人品，肯定不会食言的。”
小草并没有第一时间说出要楚瑜帮自己做什么，而是和对方闲聊了起来，试图从楚瑜的口中套出更多的话来。
但楚瑜虽然心思单纯，可到底是比小草多活了二十来年，加上她的神识强大，小姑娘的心思自然没有躲过她的双眼。
小草询问了几句，发现对方看穿了她的心思，并没有回答她话的意思，她就干脆闭了嘴，没有在这事儿上继续纠缠下去。
“楚姑娘，你好好休息，我去炖鸡汤，回头给你喝了补补身体。”
她说自己今天上山打猎，运气还是挺不错的，猎到了一只兔子和一只野鸡。
“兔子可以炒肉吃，不过楚姑娘你伤势刚好，喝鸡汤对你的身体好。”
楚瑜自然没有拒绝，见小草要走，楚瑜问道：“小草姑娘……”
小草摆了摆手道：“楚姑娘，你直接叫我小草就好了，姑娘不姑娘的，听着别扭。”
楚瑜从善如流地改口：“小草，不知道你救我的时候，我的衣衫之类的东西在哪里？可否请你拿给我？”
楚瑜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她之前的衣衫并不在身上，挂在腰上的储物袋也不见了。
楚昭应该是看不上这些东西的，那收走它们的是谁显而易见。
小草说道：“你的衣服破得不成样子，我洗干净收起来了，等下我拿给你。”
说着，小草从楚瑜的房间走了出来，飞快地跑到姐妹两个自己的房间去了。
楚瑜现在的修为虽然被压制，但神识还是元婴期的，这么大点儿的小院，很快就被她的神识笼罩在其中。
她看到小草回到房间后，将藏在掉了漆箱子里的衣服拿了出来。
将衣服拿出来后，小草似乎陷入了犹豫之中，她低头看了看折的好好的破衣服，目光又落到了盖上的箱子上。
这衣服的料子她不认识，但只是摸着就知道是好东西，但是衣服破得厉害，就算是拿去卖也卖不到什么好价钱。
但是挂在楚瑜腰间的荷包就不一样了。
那荷包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但摸着的质量很好，虽然里面空空荡荡的，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但如果能拿去卖的话，至少也能卖个八两银子。
她辛辛苦苦一年时间，也赚不到八两银子。
小草内心陷入了天人交战，犹豫再三之后，她一狠心，还是打开了柜子，将那个荷包拿了出来。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不能贪小便宜。”
小声嘀咕了几句后，小草像是生怕自己后悔似的，拿着衣服和荷包去找了楚瑜。
“喏，东西给你，我都给你收的好好的，一点没动。”
说着，小草指了指被楚瑜拿起来的荷包，认真地说道：“你那荷包一开始就是空的，里面要是有东西也不是我拿的。”
她怕楚瑜不信，举起手来对天发誓，表示自己绝对没拿里面的东西。
不该背的锅她可是一点都不带背的。
楚瑜自然知道里面的东西不是小草拿的，就算小草是极品天灵根，但没有修炼的她，也就只是比普通人的身体素质强一些罢了，这种储物袋，凭着她的能力是打不开的。
“我知道。”
这么说着，楚瑜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颗珍珠，递给了小草。
“谢谢你救了我，这是谢礼。”
当看到楚瑜从空了的荷包里拿出珍珠的时候，小草猛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楚瑜，还有被她拿在手中那仿佛散发着柔色光芒的珍珠。
不是，开玩笑的吧？
要知道小草之前已经将那荷包里里外外翻了个干净，别说珍珠了，连石头子都没有找到一个，楚瑜是怎么从里面找到珍珠的？
她从哪儿拿出来的？
见小草迟迟不伸手，楚瑜又将珍珠往她的面前递了递：“这是额外给你的，并不算是报答救命之恩的报酬，我先前答应你的事情同样作数。”
小草回神，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过了楚瑜手中的珍珠。
“楚姑娘，先说好，这是你给我的，不是我偷的，可不兴你给了我之后回头去报案抓我。”
楚瑜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小草姑娘，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给你的就是你的。”
“你对天发誓。”
楚瑜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颗小小的珍珠，对方就闹这么大的阵仗，但她还是按照小草说的，对天发了誓。
“这样行了吧？”
小草这才松了一口气，说要炖鸡汤，然后飞快地从楚瑜的房间跑走了。
楚瑜看着小草跑走的背影，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这样的珍珠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修士不重物欲享受，也不像是凡人那样追求金银珠宝，一切以实用为主，女修士就算是佩戴首饰，也是将法器制作成首饰的模样。
她们追求的是实用性，珍珠这种在凡人眼中珍贵无比的宝物，在修士的眼中与石头无异。
修真界使用的是灵石，就算是与凡人交易，用的也是下品灵石，金银铜板只在凡间使用，她自然是没有这些东西的。
那珍珠她倒是有一袋子，不过之所以在她储物袋，是因为楚行云说想要一件镶满珍珠的外衫，她特意去北海之中搜集的。
想到楚行云，楚瑜又想起了修真界的那些事情。
先前的怒气都消失了之后，现在的楚瑜陷入了茫然之中，不可遏制地又想起了在师门之中的生活。
她记得楚行云一开始也不是那个模样的，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呢？
目睹这一切的楚昭：“……”
看来剧情被异化之后，就算他改变了很多东西，但被扭曲的思想也是很难被改变的。
正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楚瑜被蒙蔽住了，就算楚昭带着她短暂脱离，但楚瑜还是很快就会被拽入那奇怪的漩涡之中。
这一次没有那种紫色雾气的干扰，楚瑜的身上却悄然发生着异变……
楚昭干脆将楚瑜拉入了空间之中。
原本陷入了低落情绪的楚瑜只觉得眼前一花，便又进入了那个熟悉的空间之中，她心念一动，注意力直接放在了漂浮在半空中的楚昭身上。
“师父。”
楚瑜乖乖地站在那里，老老实实地喊了一声师父。
现在的她已经算是判出师门了，楚昭就是她唯一的师父了。
见到楚昭的那一瞬间，之前有些慌乱无助，感觉自己像是漂泊小船，找不到停靠点的楚瑜终于恢复了镇定。
师父在就好，他一定能帮自己答疑解惑的，让她看清楚自己的前路。
“师父，你让徒儿到凡人界，是否是有任务要交给徒儿去做？”
楚瑜看着楚昭，等待着对方下命令。
然而看到这种状态的楚瑜，楚昭暗自啧了一声，随即说道。
“没有任务。”
楚瑜愣住了，重复了一遍楚昭的话：“没有任务？”
那楚昭将她带到凡人界做什么？
像是看穿了楚瑜心中所想，楚昭懒洋洋地开口说道：“本座带徒弟，主打的就是一个随心所欲，想带你到凡间界，就带你来了。”
至于任务什么的，很抱歉，并没有。
楚瑜并不习惯如此，她在青月剑宗的时候，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
哥哥在的时候她只要听哥哥的就好，哥哥让她做什么，她按照哥哥说的去做。
哥哥过世之后，她就听师父的，师父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她不管是斩杀妖兽，对付魔族，或者是带师弟师妹们去秘境，都有具体的任务安排。
可是现在楚昭却说，没有任务给她。
“那我来凡间的意义是什么？”
她茫然地看着楚昭，轻声说道：“师父，是你让我来的。”
楚昭带着她叛出师门，楚昭带着她来到凡间，为什么到了这里之后，他反倒不管她了？
看到楚瑜那茫然不解的模样，楚昭换了个姿势，懒洋洋地半躺在半空中。
或许是从没有见过如此毫无形象的仙人——不对，她就没有见过仙人，但是在传言中，仙人都是庄严肃穆的，楚瑜现在这种懒洋洋的样子，实在和仙人的模样不相符。
“是我让你来的没错，但我并没有打算让你做什么。”
楚昭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像是随口闲谈一般，问了楚瑜一个问题。
“阿瑜，你为何修炼？”
楚瑜想也不想地说道：“为了拯救天下苍生。”
很标准的回答，楚瑜说这话的时候，铿锵有力，气势十足，看起来是真心这么认为的。
不过——
“哦？拯救天下苍生？你的眼中有苍生吗？”
楚瑜想也不想地回答：“自然是有的，我……”
楚昭再次打断了她的话。
“你所谓的苍生是什么？是你师门之中占据无数资源，但还需要你来庇护的师弟师妹们？“
楚瑜：“……不是……”
“你为苍生做过什么？”
楚瑜飞速地开口说道：“斩妖除魔，我杀了很多妖兽和魔修，救了很多人……”
“是你主动去做的吗？”
“是师门安排，可是……”
楚昭再次打断了她的话：“你们下山历练，去的都是大城镇，来往的都是城主，他们告诉你哪里有妖邪作祟，你们才去斩妖除魔。”
“你们需要妖兽的皮毛内丹修炼，才会去动手斩杀妖兽，你们需要锻炼门下弟子，才会去寻找作乱魔修……”
楚昭像是随意闲谈一般，将他们做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楚瑜脸上布满了茫然之色：“可从来不都是如此的吗？”
从她有记忆开始，一直都是这样的。
仙门庇护着凡人城镇，若有妖魔进犯，城主回向仙门求救，他们就会派出弟子斩妖除魔。
不是从来就是如此么？这有什么问题。
楚瑜不明白。
楚昭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询问了楚瑜另一个问题。
“你知道沧澜界有多大吗？”
“我自然知道。”
“你去过多少地方，用自己的脚丈量过整个沧澜大陆吗？”
楚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比之前弱了几分。
“我一直在修炼，很少出门，去过的地方并不多。”
楚昭没说的时候，楚瑜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是当楚昭提及的时候，她才突然想起来。
她三十六年的人生里，活动的范围好像并不大，除了带着弟子们出去历练，她自己好像并没有单独出门过。
“可是修炼本来不就如此吗？”
宗门内的弟子们都是如此的，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门派内修炼，提升自己的修为。
只有宗门安排了任务，他们才会出去做任务。
而沧澜界地域辽阔，各大门派占据着不同的地方，而他们的势力范围也早早被划分好了。
各大门派的弟子只会在自己门派势力范围内活动，极少去其他门派的所在。
这样……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楚昭：“……”
都这样了，还觉得没问题？
倒是也难怪楚瑜会被剧情异化成后来那种模样。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闭门造车是造不出来什么好东西的。
楚瑜见过的东西太少了，接触的人也太少了，难怪后来会成为那种模样。
“我带你来凡人界，自然有我的原因。”
楚昭再次岔开了话题，没有在先前的那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
“不过我不会告诉你，你没有任务，你要做什么，全凭你自己的内心。”
“用你的眼睛去看，用你的心去听，用你自己的思想去做判断。”
“最后，找到你缺失的东西是什么。”
说完这番话后，楚昭一挥手，将楚瑜从空间里面赶了出去。
楚瑜只觉得眼前一花，重新回到了那低矮陈旧的房屋之中。
楚昭刚刚跟她说了很多话，楚瑜只觉得楚昭话里有话，可是她要追问的时候，楚昭却什么都没有说。
让她自己做决定吗？
她缺失的东西……她缺失了什么？
另一边儿，小草已经将自己妹妹拉入了灶房内。
“姐姐，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小花困惑地看着自己的姐姐，不明白她只是去见了楚瑜一面，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高兴了。
“小花，我们有救了。”
小草说着，小心翼翼地将楚瑜给的那颗珍珠拿了出来。
当看那颗比鸽子蛋还大的珍珠时，小花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不是，姐姐，这是从哪儿来的？你捡的吗？要是你捡来的，咱们可不能用……”
要知道能用这种珍珠的一定非富即贵，人家用的东西上都有私人印记，只要一看就知道是谁家的。
她们拿了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出手都没地方出手，而一旦被人发现了，等待她们的就是灭顶之灾。
小花有些害怕，不由自主抓住了自家姐姐的胳膊。
“姐姐，这是从哪儿来的？你快点丢了……”
看着小花紧张到都快要哭出来了，小草急忙安抚她的情绪。
“你别哭啊，这是那个楚小姐给我的，有了这个，就能解决咱们的问题了。”
“楚姑娘是那个漂亮姐姐吗？”
小草点了点头，飞快地开口说道。
“这珍珠的品相这么好，我要是拿到府城去卖了，至少能卖一百两银子，有了这些银子，咱们两个就有救了。”
听到自家姐姐的话，小花的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她没有去看那颗大大的珍珠，而是一把抱住了小草。
“真的吗姐姐？”
小草点头：“千真万确。”
要知道在楚国，女子年满十六岁就必须嫁人，若是不想出嫁，就要向官府缴纳八十两银子的单身税。
小草今年已经十五岁了，等到过完年，她就到了必须要结婚的年龄。
可是小花年纪还小，姐妹二人没了父母，一直相依为命，七岁的小花全靠着姐姐才能生存下来。
若是小草出嫁，夫家肯定是不能容忍她带着妹妹出嫁的，到时候小草就没有人照顾了。
所以为了缴纳那八十两银子的单身税，小草一直努力赚钱，可是几年下来，她手头也不过才存了二十两银子罢了。
眼看着她就要到年纪了，要么嫁人，要么交钱，她只能选一项。
小草不愿意嫁人，她想要护着自己的妹妹，可是她却没有那么多钱……
就在姐妹二人陷入绝境的时候，楚瑜出现了。
这颗珍珠对楚瑜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是却能救她们二人的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