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夏柳开了一家小的工作室, 作为老板她平常却很少出现,忙碌完学校的论文参加完毕业典礼,室友还问她有没有找到什么工作或者有没有想过签约什么公司。
伏夏柳只是沉了口气说:“我准备转行了。”
室友愣了一下, 随后点了点头。
“转行也好,省的那些人总是造你谣言。”
还都是黄谣。
等伏夏柳出了宿舍的门, 门还没关紧, 就听到身后女生拍了一下她的手腕说:“你跟她说什么呢,你有没有看到人家手腕上的表,要上千万一支好吗?”
“还需要你去替她着想, 人家早就飞上枝头了好吗?”这道的声音尖锐又带着鄙夷。
“不会的, 她不是那样的人。”女生声音很小辩驳。
伏夏柳站在原地没吭声,脚步钉在了原地没动一下,只是眼睛有些酸红。
这个唱歌的音乐人室友其实跟她的关系挺一般, 只是有一次伏夏柳给她买过一次卫生间跟红糖,她偶尔会问她几句。
“怎么不是?我刚才描到她脖子上挂着的戒指了, 钻戒呢,你说她怎么不敢戴无名指上?估计给有钱人当二奶——”
话没说完,“啪”的一声。
伏夏柳进了宿舍给了她响亮的一巴掌,干脆又利索。
旁边女孩被吓呆了, 瞬间愣住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他妈疯了???”说着抬起手腕朝着伏夏柳打过去。
伏夏柳扣住了她的手腕, 用尽了力道把人往后退。
找准了角度, 她仰退跌在床上。
“下次说人坏话的时候记得躲着我, 不然你那半张脸我还能赏你。”冷声冷气撂完狠话。
伏夏柳转身走了。
离开宿舍之后她再也没去过学校,连自己的东西都是闵政找人来收拾的。
被打的女孩家室也不错, 是某个银行总行行长的女儿, 好巧不巧, 跟闵政最近有合作关系。
合作吹了之后闵政倒是也没跟伏夏柳说过一个字, 一个月后,审计部去银行查账,总行行长被带去警察局做调查。
伏夏柳窝在闵政怀里吃葡萄时,听到他捞起手机接电话,电话对面是熟悉的声音。
她听半天没听出来是谁。
以为是工作电话也就继续吃着他剥的葡萄,结果听到了一个哭泣的女声,伏夏柳抬起头看着。
“谁打来的?”
闵政听着对面哭着求他放过他爸的声音,低着眸看着她,手指揩过她的嘴角,擦出一些水渍。
“没谁。”
闵政对着电话,声音明显比刚才冷淡几分:“齐小姐,这件事跟我没什么关系,你或许应该去求警察。”
说完挂断了电话。
姓齐?
跟她那么讨厌的室友一个姓氏。
她认识的姓齐的都讨厌。
闵政又捞过茶几上的葡萄剥着,一个个喂给她。
看她吃的如此开心,忍不住问了声:“甜吗?”
伏夏柳顿了几秒说:“你尝尝。”
闵政放下手里的葡萄,直接把人抱起回了卧室。
伏夏柳开始喜欢上经营那间工作室,但其实工作室的很多东西都是闵政花高薪请来的人来运营的。
但她也很喜欢这种感觉,起码没有人管她了,她能够学她想学习的有关管理的东西,拿到一个项目或者签约了一个很有前景的新人之后的那种满足感跟成功感。
闵政只会找人协助她工作,但不会把合约也递到她面前,她享受这种学习未知并获得成功的满足感。
她发现,她喜欢的并不是娱乐圈,而是被人追崇,被人喜欢。
她不想当孤儿。
不想说自己是个孤儿。
毕竟是个传媒工作室,签了一些人之后她是老板的事情自然有人传扬出去,可她就算是当演员也毕竟不是什么特别有名的人物,倒也不会有很多人置喙什么。
她觉得自己的生活还是很满足的,起码她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在自己的工作上努力,她自学了英语。
虽然有的时候还会想如果她去拍戏了会不会更好。
她其实还是很喜欢当演员的。
或许没有得到的永远都是遗憾。
可后来微博上传扬出来一条消息,随后在各大APP都开始推送。
闵政跟叶家的叶明姝要联姻。
她看到消息的一瞬间,在微博上刷了一个多小时,后来去搜索叶明姝的相关消息,百度词条上显示的,她还在英国读书,学的音乐,在国外获得过很多钢琴的奖项。
百度百科放的那张照片,是她穿着一身白色裙子坐在钢琴面前,长直发零碎地捆绑在后颈,额间只有些碎发,灯光打在头顶,光亮在键盘的纤纤手指上,看上去很漂亮,在这样复杂尔虞我诈的商界,出落的不染尘埃。
那一瞬间,伏夏柳忽然又想起了自己是怎么住进这样的房子的,是怎么跟闵政联系上的,又是怎么得到这个戴在脖颈从来不敢拿出来的戒指的。
就连戒指的另一枚,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丢掉了。
下面坠了一张闵政的照片,跟她的关系是未婚夫的关系。
闵政的照片是一张从经济杂志上扒下来的,万年不变的黑西装,领结打得很死,那张脸没有表情,是一贯的冷漠疏离。
郎才女貌。
伏夏柳那天提前下班了,闵政当晚却没回来。
等到第二天她才看到他昨晚参加了朋友的聚会,其中就有回国的叶明姝。
那天她没回公司,一直等到闵政从聚会回来,听到阿姨说她今天一天都没出过门。
脱掉的西装的手指一顿,闵政上了楼,才看到伏夏柳正在床上躺着。
“怎么了?没胃口吗?”
他的手还没碰到她的额头,就被人推开了。
伏夏柳一瞬间想问,你昨晚去哪了。
我们不是结婚了吗?
闵政坐在床边,看着她的眼睛逐渐变得有些红,微微皱了皱眉问她:“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你。”伏夏柳眉眼不动看着他。
闵政:“我怎么了?”
伏夏柳低下头,过了会说:“你带我去吃饭。”
闵政捏了下她的脸,说:“好,想吃什么?”
“你想。”
说完她就去了衣帽间换衣服。
下了楼之后才问正在沙发上打电话的闵政他们去哪吃饭?声调不高不低,声线带着些许冷。
电话被打断,闵政的声音顿了一下,连同对面的合作方也停顿了一下。
“闵总还有事情的话,我们等到明天再聊,打扰您休息了。”
电话挂断,闵政微微皱着眉,“下次不要在我打电话的时候说话。”
伏夏柳站在沙发旁边,嗓子疼的厉害,透不过气。
“为什么呢。”
闵政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或许不好,缓和了些声调说:“这个工作很——”
“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在我身上花过心思呢?为什么??”
“每次吃饭去的地方好像都是那几个,而且都是清场,你每次给我买的礼物除了包就是项链,为什么,为什么你从来都没有用过心,你到底——”
爱不爱我。
伏夏柳声嘶力歇的哭腔倏然断了音。
她眼泪掉着站在原地,呼吸都有些急促。
她好像,不需要问。
是不是对他来说,结婚都不意味着什么?
闵政立马站起身,手指扯着旁边的纸巾,甚至把盒子都拉扯在了地上。
着急忙慌地给人擦着眼泪:“怎么了?我以为你会喜欢,对不起,是我认真挑的,都是我自己买回来才会送给你的。”
“别哭了。”
“清场……是因为人太多会很乱。”
他从小到大都习惯了在密闭性比较好的地方吃饭,不太喜欢那么嘈杂,他以为伏夏柳也会喜欢,毕竟她性子安静,社交圈不大,也不太喜欢人群。
伏夏柳一边哭一边说:“你从来,不问我的感受,你昨天还去跟那个什么未婚妻一起参加宴会。”
闵政瞬间就知道了她哭的原因。
一边认真给她擦着眼泪,一边说:“宴会只是一个长辈的生辰,我也不知道谁会来。”
“你喜欢那种场合?下次带你去。”
她才不想去。
难道她不知道他敢这样说的原因吗?
就算她去了,那些人也只会觉得她只是他一个舞伴而已。
伏夏柳忽然后悔了,她后悔跟他结婚。
结婚这个东西好像是一个枷锁,把她框住,她会下意识想要得到一个正常婚姻应该得到的一切。
可这些闵政给不了。
他也没有反驳那个人是他未婚妻。
他知道重婚是犯法的吗?
去吃了一家很辣的火锅店。
虽然还是定了包间,但伏夏柳看着闵政被呛得满脸通红的样子笑的很开心。
“你还吃?不是吃不了辣的吗?”
闵政一边喝着冰水一边故作平静说:“没关系,你开心我可以再吃一份。”
伏夏柳又一瞬间愣住了。
她有的时候自己发呆,会想给自己一巴掌。
闵政这样的人,就算是会给别人温柔,也都是他拥有的太多了,他这样的位置,心血来潮想要给谁点温情太容易不过,他的背景跟家室给他这个人添加的滤镜,让他显得那么高不可攀,随便给点什么,都像是为你低下了头,就会让人觉得仿佛得到了一切。
伏夏柳什么都没有,于是着迷于这样的偏爱。
她歪过头,也被辣椒呛出了眼泪。
“那你吃。”
最后就是闵政因为这顿海底捞吃进了医院,她才知道,闵政的胃病很严重,有一段时间甚至住院了许久才好。
她站在病房门口,忽然产生了一些害怕跟后悔自责。
她也好像从来没有在意过闵政。
等医生出去之后,她进去坐在床边,开始推卸责任:“你怎么没跟我说过,不怪我。”
闵政抓住她的手,脸色还是苍白,声音都很虚弱说:“不是不开心吗?开心一点没。”
“对不起,别生我气。”
伏夏柳不知道他这句对不起是什么。
简单的让她难过了所以说对不起,因为语气重了一些对不起,还是因为他的未婚妻。
伏夏柳很久之后才倏然意识到,在此之前,闵政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一句对不起。
他从小骄傲自负,又聪明出众,他的父亲教他从来都是一副胜券在握冷静筹谋的姿态,所以对不起这类有感情的词汇不会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伏夏柳也不会知道了,闵政小时候甚至因为闵康顺的教育出现过严重的心理问题,被扔到医院自生自灭,后来因为闵康顺身体原因无法生出第二个继承人,才又把他捡了回来,之后被他管教的更严格。
闵政在医院就住了两天就回了公司工作,而伏夏柳偶尔会去他公司给他送午餐,自己的工作也开始忙碌起来。
网上闵政的婚事仍旧沸沸扬扬,伏夏柳一边听着,一边享受着闵政的宠爱。
十二月份,京北下了第一场雪,很小,薄薄的一层刚跌落地面就碎掉了。
她趴在窗户口看着窗外,看着自己心血来潮布置的卧室,她想要把这里改造成她喜欢的样子,起码不要像是以前那么没有人情味。
“干什么呢?”
“在想明年可不可以在那里种点小白菜。”
新的一年。
闵政点了点头说:“可以。”
“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下班?”
“有个会耽误了,我下班还给你买了蛋糕。”
“蛋糕?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闵政顿了一下,随后摇头。
“就是,忽然想,是你喜欢的草莓口味。”
伏夏柳就走过去看,还是她喜欢的那家。
她笑着亲了他嘴角一下,拆开盒子捏着刀叉。
“明天我腾出时间,去医院做个检查。”
“嗯?干什么?”
“你身体不好,平常一个小感冒都要命,去做个全身检查比较好。”
伏夏柳就侧过头看向他:“难道不是因为每次我感冒你都要回来看我丢下一堆工作吗?”
闵政摇头:“我不会这样觉得,我只是心疼你受罪。”
伏夏柳一时之间没有说话,点了点头说好。
她吃完蛋糕就睡着了,第二天一早去医院做了全身检查,两人的各项指标都挺差,但不影响健康,倒是闵政被医生说改天最好复查一下。
伏夏柳站在雪天里,旁边闵政打着伞她还要一直躲,结果两人肩膀上全都是雪。
她卡着时间走到了路对面,看着闵政站在车流中央举着伞没动的样子,忍不住想笑。
她看着马路对面的男人,轻声问:“你说,我们都这么脆弱,以后会死在一起吗?”
声音很小,她也不指望他能听到或者回答什么。
说完又觉得自己矫情,她好像越来越矫情了,人生,不就是过把瘾就死。
她应该学会满足。
等闵政从路中央过来,走到伏夏柳身边,问她想不想去吃海底捞时,伏夏柳有些惊讶。
“你不是不喜欢吗?而且很辣的,我是不会为了你去吃番茄汤的。”
“忽然想吃了。”
伏夏柳:“实话呢?”
“感觉你不开心。”闵政说,“好像你越来越不开心了,你都很少笑了,也很少想要出来玩。”
伏夏柳表情瞬间收敛,低下眸。
“没有,走吧,我们还是去吃西餐吧,你给我切牛排吃。”
吃牛排的中间,伏夏柳跟他闲聊,不知道聊到什么话题,伏夏柳顺嘴回了句:“如果你结婚了,我不会当小三的。”
闵政倏然停下了刀叉,“我已经结婚了。”
伏夏柳低下头没说话,他们算什么结婚啊,没有婚礼,名存实亡的对戒,没人知道,不会浪漫,闵政这样在床上都玩不出花样的人自然也没喊过她老婆,亦或是觉得这个词她配得上。
当天晚上他们做了很久,似乎要把这一个月没做的都做掉,中间套被杆破了也没停。
伏夏柳感觉自己剩下的那半口气都要在他身上耗光,她闭上眼一次次亲吻着他的嘴角想,就这样也好,这样死掉也行。
反正也没人会喜欢这样的她吧。
她前段时间不小心进了校友群,估计是被全选不小心加进去的,也没人知道这个人是她。
群里在大肆讨论圈内八卦以及一些当时学院的风云人物。
中间提到了伏夏柳,有人开始沸沸扬扬传播她给人当了情妇,现在正过着上流生活。
有人对此弃之以鼻,有人说她这样不要脸几年,起码能够颐养晚年了,以后还能找个老实男人接盘。
话语似乎要把她贬低到下水道里。
不过当时的伏夏柳产生的情绪已经跟毕业那年完全不一样了,那个时候的她还是有一点性格的,但现在她也觉得,笑娼不笑贫,他们说的也没错。
等闵政扌由出来发现地面上的水氵责后,意识到套破了之后,皱紧眉松开她。
可却被伏夏柳抱紧,她抱着他,睁着眼睛,“我想要个孩子,好不好。”
当时的闵政闭了闭眼,亲下去,随她去了。
他们结婚了,要个孩子也正常。
虽然现在不合时机。
再等等,再等等就好了。
伏夏柳的生活一成不变,不知道是不是她好像想要的都能唾手可得,物质需求得到了太高的满足,反倒在感情的需求上更高了。
她又忽然理解了那些圈内的人为何都是薄情,她明明才得到了这么点东西,就对自己的生活没有追求了,那闵政这样的人,岂不是早就对什么都没有太大的兴趣了?
但凡对什么产生过一些兴趣,他都能够随时拿到,或者有无数人给他送到眼前。
她,就是当时他多看了一眼的人。
没有丝毫挑战性就得到了。
伏夏柳在一个月后去医院检查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怀孕后,很可笑,她的工作又被停掉了。
伏夏柳坐在床边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闵政看着她红着的眼睛,脸上成串掉的眼泪,手指很轻地擦掉眼泪。
脸颊被打的发麻,他轻声说:“医生说你最近身体不太好,要好好养着……现在不是怀孕的时机。”
他后来也带伏夏柳做过很多次检查,医院那边都没有问题,他没想到她只是去外地谈合作,就差点小产。
伏夏柳:“那你就管好你自己。”
“对不起。”
闵政刚要继续说话,伏夏柳别过了头:“我讨厌你说对不起,好像所有的事情只要道歉就可以全部解决,可是你从来也没有尊重过我的选择,也不在乎我的想法。”
“我在乎的。”他无措地抓住她的手。
“你——”伏夏柳一瞬间泄了气,争辩无意义。
她也发现闵政这个人从小就是这样,根本不会为了谁而改变。
他处理事情的方法一如既往的强势,一把温柔刀被他拿捏的很好。
“算了,随便吧。”
伏夏柳在别墅养胎,闵政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陪她,甚至于公司的文件都是助理来回送到他家里才处理,前三个月他都很少出差。
别墅里又来了好几个合她口味的营养师,以及几个菲佣跟保姆来照顾她。
可伏夏柳忽然不觉得这样被人照顾的体贴入微的生活是她想要的了,她甚至觉得这是一种枷锁,她出现任何情况那些人都会汇报给夜以继日在公司加班开会、满世界出差的闵政,她觉得自己真的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别墅的佣人发现伏夏柳心情不太好时,闵政放弃上亿的投资生意飞回京北看她。
她不愿意去医院,就请了医生来家里给她看病,但她很不配合,医生说她现在的身子不太适合吃药,大部分药物都有副作用很容易流产,让她保持身心健康,多去散心,不必太紧张。
闵政的工作暂时交给了朋友接手,她陪着伏夏柳在国内各处游玩,去了很多有海的地方。
她常年生活在内陆,其实很少去海边,他们坐在海边的椅子上,看着飞来飞去的白鸽,伏夏柳微微歪过头靠在他的肩膀。
闵政嘴角微微上扬了一点:“你喜欢,别墅可以养一些。”
“为什么要养在别墅了,鸽子又不喜欢。”
闵政没吭声,过了好久才缓慢开腔。
“不喜欢吗?可我一直生活在那样的日子里,也没觉得很痛苦。”
“因为你麻木了,因为你想要什么都太轻易,所以不会对什么产生一丝兴奋感,你就像是一个已经腐朽的木头,里面已经枯死了。”
她的声音跟语气已经这句话带着些莫名的攻击性,刺刺的,话音落下后,空气都沉寂下来。
伏夏柳直起脑袋看向他,轻声:
“我好像不喜欢你了。”
闵政没吭声,过了一会轻声问:“不能救救我吗?”
伏夏柳就轻笑,脸色苍白说:“不想救你,你就适合这样的生活。”
闵政很少产生什么难过的情绪,但他当时很清晰地感觉到他被伏夏柳的这句话给刺痛了。
她说不喜欢他,虽然本来就不喜欢。
但她经历过这么多,说他就适合这样的生活。
公司出了问题,这是他第一次临时把工作交给了身边人处理,也是第一次放下戒备放松绷紧的情绪,试图给自己腾出一些时间,也让自己压力不要那么大,不是事实都需要他全权过眼。
可合约还是被身边人转身卖给对手,被钻了漏洞,损失惨重。
他不得不回公司处理,两天两夜都在不停的开会收拾烂摊子,当时还收到了闵康顺的电话,他听说了这件事骂了他一顿准备从美国回来住一段时间。
“我会处理好,您不需要回来。”
“不完全是因为工作。”
他说完,闵政大概猜到他应该是知道他结婚的事情了。
尽管圈内几乎没人知道他结婚,但只要闵康顺想知道的事情,他查起来很容易。
闵政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悲哀。
甚至产生了些害怕。
如果闵康顺知道,他要怎么跪下来求他他才会放过伏夏柳。
电话还没挂断,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是前台琳达。
“还有工作要处理,先挂了。”
挂断电话,琳达走进来手里还捏着前台的电话。
闵政接听,听到对面管家说夫人在医院手术室。
等闵政抛下一切狂飙过去时,伏夏柳已经从手术室出来了,她躺在病床上,眼白通红,眼角却是干涩的。
孩子保住了,但医生说她的身体状态不太好,建议暂时住院观察。
闵政坐在床边,眼睛盯着她,忽然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你想要什么?”
伏夏柳就别过头不吭声。
过了会才轻声说:“我想走了,我有的时候就在想,如果我那个时候去拍戏了会是什么样子的?”
或许也能猜到是什么样,毕竟如果那天不是闵政在,她就会躺在别人床上,或许比现在的状况更惨。
闵政至少,有钱有势,也是对她好的,只是不能给她爱而已。
但是她有点累了。
她忽然哭着对闵政说:“你放过我吧,求求你了,其实我一点都不爱你,我试过的我没有办法,我每次跟你上床我都觉得恶心,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闵政听着她的话,出了门低下头哆嗦着指骨,点烟的手指颤抖,那根烟最终没有燃起,他没再往病房里看一眼,声音沙哑说:“好,我放过你了。”
“但是你要好好活着,好好生活。”
医生说她有轻度的产前抑郁,但问题不是很大,只是心里焦虑,更严重的是她的身体情况不好,闵政说她必须在医院呆够两个月才能离开,可那两个月没待够,她还是离开了。
那时是一个下雪天,她自己买了车票从京北离开,什么都没有拿,手里只有自己的手机。
闵政坐在车上,手里有一张她的产检报告以及自己的全身检查。
“老板,闵总一会儿的飞机,要派人去接,还是——”
“走吧。”
闵政不想找人监视她,但又担心她的身体,所以还是派人在她身边照顾她。
他给伏夏柳转了钱,她用的很少很少,似乎想要跟他彻底抛离开,用的那部分只不过是为了孩子。
伏夏柳看着窗外的雪。
其实她当时想询问医生能不能打掉这个孩子,可他安安静静的平常一点都不闹,只有伏夏柳去医院时,才会产生些动静。
她不舍得了,她想要这个孩子能陪伴她。
后来在平宜她认识了张淑兰,那时张淑兰还在剧院的舞团跳舞,伏夏柳当时四个月已经有些显怀了,但穿着厚重的衣服也并不是特别明显。
她心血来潮买了票才认识的她。
伏夏柳差点被地板上的水滑倒,被张淑兰一把拉住。
张淑兰当时的性格很冷,好似对什么都不在意,像是一朵冷莲花。
后来认识了之后,伏夏柳才知道她也会对很多人很多事愤世嫉俗,偶尔伏夏柳会特意去看他们剧场的表演,结束之后等她一起出去吃饭。
两人的关系愈见亲密,伏夏柳也只是说她想要拍戏,但是拍不了了,暗示她那个圈子不是谁都能进的起的,平常人只有被淘汰的份,以来回避真正没有进入娱乐圈的原因。
偶尔听到她说很喜欢跳舞,伏夏柳也会倏然地涌上一股劲,找回了当初想要学习表演的自己。
她可能已经忘记初衷了,但张淑兰还记得。
不说自己以往跟闵政经历的原因,是某次剧院有一次要去京北的表演,她已经不记得具体叫什么名字了,只听到张淑兰说这个表演含金量很足,演出成功之后也能拿到不少奖金。
“我没选上,还能因为什么,有人爬床呗,你说,为什么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有女生是这样的?难道被打拳的还不够吗?祖祖辈辈过了那么多封建生活还不够吗?还是要匍匐在男人脚下。”
伏夏柳当时没吭声,随后迎合着笑着说:“对啊,好恶心,靠着卖身去拿到想要的东西也不会开心吧。”
“管她开不开心,重点是她都已经放弃自己做人的权利了,这些人我都看不起,自己都自轻自贱,还想要别人爱她吗?”
伏夏柳点了点头说,有道理。
怪不得闵政不爱她。
“一会想吃什么?我请客。”
伏夏柳摇了摇头说:“不行了,我有点困了,想回去睡觉了。”
她好难过,心好疼。
快要撑不住了。
“行我也好累了,刚好明天再约。”张淑兰招了招手。
伏夏柳日子过的很悠闲,经常网购一些乱七八糟的小零食吃,后来家门口总是送来一些高档牛肉,以及进口的零食跟她以前喜欢吃的糖。
大概闵政害怕她觉得是乱七八糟的人送来的,特意写了纸条。
不要白不要,她也不会那么抗拒,又没有到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
更别说,他们在法律上还是夫妻。
至于为什么伏夏柳还没有解除婚姻关系,她就是故意的,她想看这样闵政怎么跟他那个未婚妻结婚。
至于还有别的原因,她不想表露也不愿意承认。
伏夏柳在六七个月的时候,走路需要扶着,也就迫不得已减少了出门的生活。
她怀孕在家期间找了自己喜欢的事情做,她发现或许当时她对这个世界懵懵懂懂,而在看到世界是第一眼就遇到了这样的一个男人,太依恋他才会把他当成生活的重心。
等脱离他之后,像是扫开了总是遮挡在眼前的、那片易结成眼泪的雾气,她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她闲来无事写了一本小说,叫《单刀赴会》,为什么要写这样的武侠剧情流小说,源于小时候看金庸的电视剧。
那个时候孤儿院的电视还是那种黑色大头机,没信号时总是出来一片“滋滋”的空白屏响声,到那时还有一个台的电视剧能播,都是金庸的武侠小说改编剧。
所有小孩都很难过,没有了动画片看了,只有伏夏柳很开心,她又可以重温一遍。
在她差不多要收尾时,收到了门口快递的一封邮件,上面还附带着邮票,连同一个漂亮的手工红玛瑙手串寄了过来。
伏夏柳还以为送错了,她也不认为闵政那样做事只求直达结果的人会送来一封邮件。
但上面也确实写了她的名字,也不是什么大的包裹,她害怕里面有什么东西,万一喷出一些粉末什么的,就让好友张淑兰帮她打开的。
打开时带了防毒口罩。
结果里面是一封情书。
也不算情书,一些只言片语的关心,落名闵政。
张淑兰当时就睁大了眼睛,笑着问:“这是谁在追求你?”
伏夏柳一时之间随意抓了个理由。
“应该是之前认识的,其实不太熟,我看看。”
“还不太熟……我看你眼里都冒星星了!”
后来伏夏柳跟闵政的书信往来比较多,明明很多话语发一条微信就可以在瞬间收到,可他们那一整个月都在邮件,甚至于伏夏柳总觉得到后来闵政发来的邮件总是比她寄过去的慢。
她只是觉得,这样独属于她的浪漫又让她有些沦陷。
但她仍旧不敢问那句话。
你真的爱我吗?你以后会跟别人结婚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或者孕期总是会让人敏感多思,她总觉得闵政说那句“夏夏,我永远在你身边,我这辈子只喜欢过你一个人,以后也不会变。”让她觉得她还是被爱过的。
“我能见你一面吗。”
伏夏柳知道他不敢轻易承诺什么,他不会说好话所以宁可不说。
但他说到的也一定会做到。
伏夏柳那句“你会跟别人结婚吗?闵政,我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很恶心,你也是。”
她从来就不该产生走捷径的想法。
还没寄出去,就早产了。
她在跟闵政寄信的那段时莫名跟张淑兰的关系疏远起来,她猜到或许是张淑兰知道了她跟闵政的关系,知道了闵政这个人的背景,她向来讨厌关系户跟任何爬上位的人,自然也对她深恶痛疾。
伏夏柳没寄出去的信被扔在了书房桌子上,也没来得及收到当时闵政发来的最后一封。
他说。
我爱你,对不起我不善言辞,但我保证,我会给你很好的生活,我想离开京北,你上次说我适合这样的生活,不是的,我很想照顾你跟孩子,但我去不了,父亲知道了一定会有千万种方法为难你,本想等我处理好这些事情之后把你接回来的,但是似乎来不及了。
其实我偷偷去看过你很多回,一周一次,你大概没有发现,对不起,梦里我都在痛苦,我有点害怕所以不敢复述梦里的场景。
最近一直在医院,医生说我活不久了,胃癌晚期,我把检查单给了我父亲,他大概也愿意放过我了,被气进了医院昏迷至今未醒。
公司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动,导致我不得不向父亲的好友叶家帮忙,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不知道要告诉谁,这封无聊的邮件就当成你打发时间的留言吧。
遇到你大概是我一生最幸运的事情,但或许你不这样认为,如果可以,下辈子我希望你能幸福,而我仅是成为你的选项之一就好。
这封信邮件来平宜时伏夏柳已经早产去世了。
生产时大出血,属于意外事故。
那时候伏夏柳虚脱地躺在手术室,感觉到自己亏空得厉害大概活不了了,才别无他法求张淑兰收养这个孩子,她害怕以后闵政结婚自己的孩子会被苛待,张淑兰的人品她却还是信任的。
在死前的最后一刻,她都没想过张淑兰会藏了她的信。
那封闵政的信,她本来能在早产前一天收到的,可不小心碰上了来找她的张淑兰。
她们在她家聊了很久,张淑兰骂她让她清醒一点,男人只会说这些好话,但凡他有一点喜欢你都不会把你扔在这里。
伏夏柳眼泪掉着笑着说:“如果有下辈子,我不想见到他了,如果老天还有一丝怜悯,还是世世轮回都错过吧。”
闵政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他匆忙赶来平宜时伏夏柳已经在被安排后事了。
身子在雨中摇晃颠簸着,脸色苍白眼角红红,晕倒在了她棺材前。
后来他开始发了疯的工作,想要把自己生命耗尽去见她,他后悔了,不应该听到她那样的话就放开她,她怀了孕,应该放在身边好好养护的。
他恍惚之间又想到那个孩子,他没能要回来,反而又收到了闵康顺在家里安详去世的死讯。
一直到闵思行十岁,他再次去到平宜,想送闵司行出国留学,起码养在自己身边他可以给他一切的选择权,却没曾想手下不小心会撵断张淑兰的腿。
那时他下了车,不小心撞上闵司行的满是恨意的眼睛,他才倏然想,原来他也是如此恨他的。
闵政的病情急转直下。
“老板,您应该放下手里的工作去国外治疗,医生说这样,至少也能延缓。”
其实最开始检查出来的时候还是能够手术治疗活着的,但闵政不想治。
闵政站在高楼大厦的最顶端,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不远处耸立着的CBD大楼。
缓声说:“你觉得我过的怎么样?”
旁边助理迷茫着:“您很优秀,从小到大都很优秀,您的能力跟眼界大部分人都比不了追不上。”
“我觉得很无聊,但是她说的也对,我就配过这样的生活,我从生下来就是这样的,没有人会爱我,我就是为了能够处理工作才活下来的。”
“您不该这样想。”助理稍忖,“夫人说的是气话。”
“不是的。”闵政侧过头看她,笑笑说,“她不会对我说气话,她那段时间真的讨厌我,最开始是因为我威逼利诱,我霸占着她在我身边,她害怕了。”
“我这辈子最对不起她,也对不起那个孩子,但是我还是想死后跟她埋在一起,如果可以就好了。”
“会的。”
“你说,如果我一开始认真追求她,会不会就不一样。”
“会的,毕竟您这么优秀。”
助理的语气笃定,可等闵政转过头来时,他却看到了他眼角的湿润。
201x年秋末,闵政去世的那天去了曾经伏夏柳住过的公寓,里面满是白布盖着家具,他就摆着长腿蜷缩在床边,闭上眼时给自己预设了一个梦前的美梦假象。
故事的大结局。
如果伏夏柳也喜欢他——
他长睡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