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姜眠的软磨硬泡下, 张文东终于又答应教他打拳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这次张文东没让他拿拳靶,而是打算直接上手教。
他扯了两条绷带,招招手让姜眠过去:“手伸出来。”
尽管不清楚他要做什么,但姜眠还是乖乖地把两只手都递了过去。
张文东看着伸到面前的手, 皮肤白皙骨节修长, 圆润的指甲呈现出健康的淡粉色, 心想:乖乖,这手长得真好,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 这小子不会是个少爷吧?
他把绷带一圈圈绕到姜眠手上,还是忍不住问:“你父母很疼你吧?”
姜眠回忆了下,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印象里他们很爱喝酒,经常喝得酩酊大醉,就顾不上管他, 所以他老是挨饿……
他摇了摇头。
张文东掀了掀眼皮:“摇头是几个意思?”
姜眠抿唇, 低声说:“他们很早就去世了。”
张文东动作一顿,对上姜眠委屈巴巴的眼神,他心底莫名一软, 面上却仍旧绷着:“算了,当我没问。”
绷带缠好了, 姜眠尝试着握了握包成两个粽子的拳头,好奇地问:“为什么要把手包起来?”
张文东拎了两个拳套过来, 仔细帮姜眠套上:“你是初学者,容易伤到手, 起保护作用。”
姜眠明白了, 对他甜甜地一笑:“你真好!”
张文东不以为意地轻哼了声, 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小鬼,看好了!”
他空着手示范,直拳勾拳摆拳,姜眠看得很认真,有样学样,打得倒还挺像一回事儿。
张文东吹了个口哨:“悟性不错,再用点力!”
姜眠加大力度,砰砰两拳。
张文东完全是一位严格的拳击教练:“不够,你没吃饭吗?吼起来,用力!”
姜眠龇牙,“啊”地吼了一声,但他那模样实在凶不起来,不仅没一点威慑性,反而像动物园里虚张声势的炸毛小熊猫。
一道轻笑传来,姜眠顿住他沙包大的拳头,扭头一看。
周暝俯靠在二楼的围栏上,眉梢眼角俱是笑意,慢悠悠地鼓了鼓掌:“不错,很有气势。”
姜眠被夸得不太好意思,感觉热意逐渐从耳尖蔓延,脸颊都微微发烫。
“谢谢。”他轻声说。
周暝从楼上下来,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我出门一趟,你们继续。”
张文东意味深长地睨着姜眠,这小子从头儿出现起,眼睛就一直黏在他身上,人出门了,他才恋恋不舍地把视线收回来。
周暝长得确实不赖,合着不光招小姑娘,还招小鸭子……
张文东扔开拳靶,抬手在姜眠眼前晃了晃:“魂儿呢?”
姜眠不明所以:“什么?”
“我说……”张文东邪气地勾了勾唇角,“你喜欢头儿?”
“啊?”姜眠反应过来,连忙摆手:“不是的!”
“那你一直盯着他看?还含羞带怯的。”
姜眠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但又怕张文东误会,犹豫片刻,还是说:“就是……我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他。”
不光是声音,就连他的背影也似曾相识,但姜眠又不记得在哪见过。
他日子过得迷糊,很多事情都记不太清,可能是街头巷尾的擦肩而过,也可能是茫茫人海的无意一瞥……总之,他应该是见过周暝的。
张文东审视着他,见他表情认真,姑且信了他的说法。
毕竟有时候,世界就是那么小。
“来吧,继续。”他铁面无私地拿起拳靶。
姜眠打得脸颊通红气喘吁吁,等张教练说“今天就到这里”,他累得直接岔开腿坐到了地上。
恢复过来后,他自己摘了拳套和绷带,一口气喝完了一整瓶水。
张文东又在抽烟,指了指面前的座位:“坐。”
姜眠从善如流地坐到他对面。
张文东惬意地吐出一口烟圈:“头儿和我说了,下个本他带你进。”
姜眠微怔,旋即心底漫上一丝雀跃:“好!”
“算你小子走运。”张文东轻嗤,望着他白里透红的脸蛋,心道真是一副小白脸相,“别给他拖后腿,明白吗?”
姜眠:“嗯!”
想了想,他问:“我要怎么知道下个本是什么?”
张文东扬了扬下颌,示意他看手机:“记得那个app吗?会弹出坐标点位,然后……”他顿了顿,“镇上会出现原本不存在的东西。”
原本不存在的东西?
姜眠若有所思地蹙了蹙眉。
“你们……”他学着张文东的用词,“经常一起进本吗?”
张文东耸了耸肩,“算是吧。”
“简单给你说明一下,这里目前已知有四种不同类型的本,按编号划分为A、B、C、D。你上个本是D类,也就是剧本杀,A是团队合作,B是调查类,至于C……”张文东眯了眯眼睛,“C类是大逃杀,你最好祈祷不要碰到,因为最后只会有一个人活下来。”
在张文东说到“最后只有一个人能活”时,姜眠心脏一悸,猛地抽痛了下。
他茫然地捂了捂胸口,不明白这瞬间的心慌缘何而来。
姜眠按下心里的怪异感,问:“是一开始就能知道是哪一类吗?”
“不一定。”张文东说,“看运气,有时候会提前说明,但大多数情况是进了副本后才知道。”
“所以在不确定类别的情况下,我们最多两人一起,生死各安天命。”
姜眠单手托腮,有些好奇:“那你经常和谁一起?”
“沈冰。”张文东勾唇,“那人虽然成天冷着个脸,但他职业特殊,很多时候能起大作用,还是我们的唯一奶妈。”
姜眠:“你们是朋友吗?”
“朋友?”张文东忍俊不禁,正好这时候沈迟从楼上下来,他嬉皮笑脸地问:“冰块,我们是朋友吗?”
沈迟冷嗤了声,“和你做朋友,会拉低我的智力水平。”
张文东笑得更大声了,对着姜眠挤眉弄眼:“听到了吗?人家嫌弃我。”
姜眠正盯着沈迟平坦的胸看,听他这么说,不由也跟着笑了。
真是奇怪,明明被拒绝了,但张文东好像一点也不生气,沈迟也不像真的嫌弃的样子……
这让他想起了李丛,口口声声说是朋友,但为什么要放弃他?
他也不是生气,就是不太明白,到底……什么才是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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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眠是在睡梦中被叫醒的,他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捏他的脸,下意识一个左勾拳,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那人轻笑了声,用一把低磁悦耳的嗓音在他耳边说:“还挺有劲儿的。”
“醒醒。”
然后姜眠就清醒了。
他眨了眨眼,视野逐渐清晰,周暝站在他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暝哥?”
“嗯。”周暝颔首,“起来,到时间了。”
“好。”
姜眠也不问,动作麻利地从床上爬起来,站到周暝面前,微仰起头定定地注视着他。
周暝看他一眼,见他还有些睡眼惺忪,头顶立着根压翘的呆毛:“去洗把脸。”
姜眠听话地走进了洗手间。
周暝抄着兜斜靠在围栏上,洗完脸的少年走了出来,头顶那根毛还立着,表情是初醒的茫然,整个人就显得有点呆。
他微不可察地翘了下唇角,对姜眠勾了勾手指:“跟我来。”
姜眠跟在他身后出了门,夜晚的小镇冷清极了,街道昏暗静寂无声,四处弥漫着阴森鬼气。
他往灯塔的方向看去,浓雾里果然亮着一团冷色光晕,像一只高悬的眼球。
那就是监管者在的地方,他心想,没有人见过监管者。
周暝带着他越走越偏僻,姜眠终于想起来问:“我们要去哪?”
周暝头也不回地说:“你没看手机吗?”
姜眠反应过来,拿出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了一个坐标,(44,414)。
新的游戏?!
奇怪的是,他竟然不觉得害怕,而是激动又期待。
大概十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了一栋鬼气森森的公寓楼前,姜眠确定之前没有见过这栋楼,像是凭空出现的,怪不得张文东会说“镇上会出现原本不存在的东西”。
楼前已经聚了几个人,看到周暝时,所有人面色微变。
姜眠还看到了个熟面孔,正是那天被张文东暴揍的大汉。
朱伟面色不虞地瞄了眼周暝,又瞥向周暝旁边矮了大半个头的少年,不自觉地咬紧牙根。
他妈的,是有多点背,竟然会撞上周暝这个煞星!
他在犹豫要不要临时退出……
姜眠见他看自己,难得碰到认识的人,于是友好地对那人挥了挥手:“你好啊。”
谁知那人听到他的招呼,不仅没回应,还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
姜眠眼睫一颤,怏怏不乐地抿起了唇。
周暝微微侧目,视线在姜眠失落的小脸上一扫,懒洋洋地开了口:“喂,我的人在和你打招呼,你没听见吗?”
他似乎做什么都懒洋洋,但朱伟很清楚这只是表象。实际周暝上心狠手黑,惹了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尤其是在游戏里,但凡周暝有心,稍微动点手脚,就能让人倒大霉。
他兄弟就是在这上面吃了大亏,才死于非命!
朱伟脑门青筋跳了跳,心中暗暗下了决定,小不忍则乱大谋,这口气也只能先咽了。
他皮笑肉不笑:“还真是巧啊,两位。”
周暝微微一笑,“是么。”
其他人面面相觑,目光交错间暗潮凶险,明显分了好几个阵营。
这时一个留着披肩长发的女人平静地开了口:“人差不多了,进去吧。”
姜眠紧跟在周暝身后,望着黑漆漆的大门,忽然有点紧张,情不自禁地拉住了周暝衣角。
周暝扭头看他一眼,下一秒姜眠手心一暖,周暝竟然牵住了他的手!
姜眠心脏咚咚直跳,安全感油然而生,他挺直腰背,进门前抬头看了下门牌——
【龙山路44号,龙山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