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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29(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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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关鸟飞过天际, 落在窗棂边,活灵活现地歪头给自己梳理羽毛。

屋内,正在给翎卿收拾东西的长孙仪起身, 抓过巴掌大的机关鸟,熟练拆解开, 取下机关鸟的核心。

“怎么了?”翎卿放下擦湿发的手。

“晋国那边的, ”长孙仪恭敬地说, “您之前让我盯着他们,人不太方便,我就放了几只‘小东西’过去, 每隔一段时间回来汇报一次。”

翎卿:“我看看。”

长孙仪把拆解出来的核心递给他。

翎卿把骰子样的核心握进手心, 闭目感知片刻, 松开手, 抛回给长孙仪。

长孙仪接住, “殿下,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翎卿懒得给他概括,“自己听。”

长孙仪听完,扯了扯唇, “这些人还真是……不知死活。”

说他们是长辈精心呵护的摇篮里长大的小羊还真是辱羊了。

这谢斯南都不是修仙世家的, 而是皇宫里长出来的人,怎么还能一点脑子不带?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蠢的, ”长孙仪感到厌烦,“这么蠢的人, 居然还能长到这么大, 真是这个世界的错, 怎么就能自不量力到这个地步?”

“他不是蠢, 是傲慢。”翎卿轻笑, “一帆风顺长大的人,看待世界的方法自然和别人不一样。轻而易举就能够得到一切,不顺心的立刻就能除去,把世界变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当然能谁都不放在眼里。就像你看一些天之骄子为主角的冒险话本,故事的开始,主角必然面临强大的对手,实力远远胜过自己,但那又如何呢?主角迟早会战胜对方。”

“自以为是主角的人,自然不会把反派放在眼里。”

“就他?”

长孙仪手一用力,把核心撵了个粉碎,机关鸟鸟眼明明灭灭几下,光芒彻底消散。

不过平心而论,谢斯南本人的经历还真配得上这份傲慢。

他是晋国先皇的幼子。晋国先皇和楚国皇室千八百年前的那位祖宗一样,也是个出了名的痴情种,为了皇后遣散后宫,三千佳丽独宠一人。

晋国的三位皇子一母同胞,全是皇后所出的嫡子。

谢斯南的天赋比不过身为主角的百里璟,但也不是寻常人能比,在自家兄弟中间历来是最好的那一个,他的大哥二哥都比不过他。

而且他年纪最小,自出生起就是全家宠着,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唯一的遗憾就是自家的国力稍次了秦、楚两国一头。

大约一百六十多年前,五国之间举办了一场围猎会。那时的谢斯南不过二十多,正是最意气风发的年纪,在围猎上出尽风头,狠狠挫伤了秦国太子的面子。

秦国太子恼羞成怒,在他的坐骑上动手脚,不想被谢斯南识破,反手一箭,将秦国太子射下了马。

这事直接关系到了秦国的颜面,秦国给晋国先皇施压,让他勒令谢斯南赔罪认错。

谢斯南坚决不肯。

晋国先皇心疼小儿子,原打算和稀泥过去,谁知秦国那边不买账,就是要谢斯南下跪认错不可。

晋国还在迟疑,秦国那边却等不得,秦国太子几次三番在公开场合羞辱晋国,说晋国传承还不足千年,先祖又是谋反才得的皇位,谢斯南一脉相承,都上不得台面。

同为强国,晋国国力稍次,可也不是好惹的,哪能忍受这样的屈辱?两国之间自此结下矛盾,冲突不断。

十年后,谢斯南再做突破,越发骄狂,宴会上豪饮美酒后,竟然放言秦国皇室的皇子公主都是废物,秦国迟早灭亡。

这言论一经传出,顿时引起天下人的耻笑。

秦国这一代的皇子公主天赋大多不佳向来不是什么秘密,太子天赋平平也就罢了,还有一个连丁点修炼天赋都没有的刁蛮公主。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又不是修仙宗门修仙世家,天赋实力决定一切。

修炼天赋好是锦上添花,天赋不好也无所谓,脑子够用就行。

人家又是皇子公主,就算什么都不会,照样一生锦衣玉食,轮不到他们指指点点。

但一件事,大家心照不宣不提也就罢了,一旦有人提起来,就像被钉在耻辱柱上。

秦国再如何不在意这件事,也架不住谢斯南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

又有谢斯南天赋在前,双方一对比,更是惨烈。

旁人可不管那些,多的是人本就看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不顺眼,只是不敢挑头,就等第一个人开口。热闹嘛,当然是事越大越好,说秦国太子是废物的人又不是他们,说的人还这么多,他们也就听了个八卦、当笑话说了几句而已,秦国总不能把人全抓起来。

就算是要报复,也是报复谢斯南,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各种传言沸沸扬扬。

秦国彻底坐不住了。

第一强国哪是好脾气的?一纸宣战书当即就送到了晋国。

很快,秦、晋两国开战。

打了不到三年,晋国宣告战败。

秦国要求晋国割让十座城池,并把谢斯南送到秦国做质子。

谢斯南这才知道自己闯大祸。

消息传来后,晋国先皇后整日以泪洗面,她总共就三个孩子,谢斯南是最小的那个,一向是她的心头肉,其他两个孩子都丢给了丈夫教养,唯有这个最小的,是她亲手带大,看着他从牙牙学语到婴儿长成翩翩少年。

无论如何,她都舍不下这个心尖。

晋国先皇焦头烂额,还要面对妻子的哀求,本想训斥谢斯南,但看着妻子的泪眼,还是软了心肠。

他把自己另外两个儿子叫到身边,问他们:“你们是哥哥,理应照顾弟弟,现在弟弟有难,你们愿不愿意代替你们的弟弟去秦国?”

谁都知道谢斯南得罪惨了秦国,这时候代替他,就是把自己推入火坑。

一阵死寂过后,晋国二皇子沉默不语,终究还是大皇子不忍从小照顾到大的弟弟就这样被送去秦国,上前一步,低声说:“我去。”

“好,”晋国先皇龙颜大悦,“这才是朕的好儿子,放心,父皇一定会尽全力救你回来,等到那时,你是我晋国下一任皇帝。”

晋国先皇如是说,为了安大儿子的心,当天就下了旨,立大皇子为储君。

大皇子素有贤名,本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子,虽然时机不当,别人也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次月,双方交涉完成,晋国大皇子伪装成谢斯南的模样,前往了秦国。

就这样几十年过去,晋国大皇子一直以谢斯南的身份在秦国为质。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等了几十年,没等到晋国来人救他,而是等到了晋国易储。

因为秦国发现了他的身份。

而晋国不能有一个当质子的太子。

谢斯南拿回了自己的身份,那位暴露身份的质子很快死在了秦国皇宫。

后来晋国二皇子顺利登基,谢斯南成了荣亲王,这件事彻底过去。

别人再谈起,大多是称赞大皇子仁义,又感叹,经过这么一件事,谢斯南也算是吃到了教训,哥哥的死让他成长,总算沉稳了不少。

再是几十年过去,别人渐渐忘记了有过这么一位大皇子。

翎卿和长孙仪那时都还没出生,隔着几十年,也不怎么了解这些皇室之间的恩恩怨怨。

还有一些隐秘的秘辛,除非有针对性地挖地三尺,不然很难查出来。

今天听了谢斯南的话,才知道,这里面恐怕还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谢斯南说有人骗了他。出使秦国、当了几十年质子的是大皇子,登基的是二皇子,可他叫晋国皇帝为……质子皇帝?还说……

——“要不是他骗了我,他就该死在秦国死在当年,根本不会回来,我的皇兄也不会死!”

皇兄……明明有两个哥哥,但是在谢斯南心里,恐怕只把二皇子当兄长。

也是,情深哪抵岁月长,再多的愧疚和感激,也比不过朝夕相伴的人亲近。

晋国这三兄弟的人生,都精彩得很啊。

“之前查晋国,听说这两兄弟自小感情很好,跟寻常人家的兄弟差不多,谢斯南性格桀骜,却对兄长的话言听计从……我还以为是晋国皇帝有什么隐疾,马上要病死了,不然谢斯南怎么越过他成为晋国的新主宰。”翎卿感叹。

按系统那个剧本,谢斯南最终要拿到人间帝王这种称号,至少有两步、两个障碍是要除掉的。

一个是晋国的皇帝,让他成为晋国最大的掌权者。

还有一个就是秦国,让他成为全天下的主宰者。

非常符合系统说的升级流过程。

“对外恣意妄为小狼狗,对父母哥哥却十分乖巧,这是一直很火的人设来着。”

系统当时还这么跟他介绍。

看来,在剧情中,谢斯南拿到的剧本,就是一个天真单纯大男孩,一心信赖兄长,却被自己的兄长给狠狠地欺骗利用,过去的愧疚依赖和敬重全都转化为恨意,让他能心安理得地杀兄夺位。

若非这样,他这种闯出大祸,连累全国上下跟着他遭罪的人,哪位大臣会支持他上位呢?

别说德才兼备的大皇子,论民心,就是二皇子他也比不过。

长孙仪的重心却在另一边,他双手环胸,不屑地冷哼:“事事顺心惯了,从没遇到任何困难,就算犯了错,也有人帮他受过……果然是能养成不知天高地厚这种性格的人生经历啊。”

人做了坏事之后,要是没有付出代价,那他就不会觉得这件事情是不能做。

多少家庭里娇惯坏了的孩子就是这样。

可真实的世界不会围着他们转。

“殿下,那咱们现在是杀了他吗?”长孙仪抬起头,眼底流淌着杀戮的欲望。

他一开始就不赞成翎卿把这件事交给镜宗去办,主动权一旦移交给别人,自己就变得被动起来,还可能出现各种变数。

现在不就是了吗?

谢斯南把二人控制了起来,就算镜宗这边有心给翎卿一个交代,也没办法越过楚、晋两国去。

“现在?”翎卿说,“现在咱们开门迎客。”

长孙仪:“啊?”

“谢斯南自大,不把别人当人,自然也不会把两个废人放在眼里,”翎卿淡淡道,“但方博轩可不是傻子啊。”

谢斯南亲口答应了要救他们师兄弟二人,又翻脸不认人,要用这二人来钓他,必定是不准备兑现承诺了。

方博轩哪能想到一国皇子这么不要脸,切身体会了一把跟百里璟去魔域的那些弟子的感受。

可惜谢斯南手里没有怜舟桁,可以把人追杀得一个不留。

他拦不住方博轩。

“如果你被人逼入了绝境,你会怎么做?”翎卿问。

长孙仪想都不想,“跟他同归于尽,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赚了。”

“所以啊。”翎卿看了眼窗外,“去吧,方博轩应该没什么事情是不愿意说出来的了。”

要是翎卿亲自来审问,方博轩为了保命,是决计不可能配合的。

他很清楚这件事就是他能够捏在手里的最后的筹码,也是他唯一能够跟翎卿谈判的底气,在他能确保自己活命之前,绝对不会交给翎卿。

所以,跟他浪费什么时间呢?

把人丢给谢斯南,现在问什么不就得答什么吗?

讨好谢斯南不如讨好翎卿,至少翎卿不欠他的,还能把谢斯南弄死。

长孙仪眼睛发亮,站起身,“是。”

他走到门口,想了想,保险起见又问了一句,“殿下,问完要把他们毒哑吗?”

翎卿失笑,“不用,毒哑了不也还能写字吗?”

长孙仪:“那就把他们的手也给砍了。”

“方博轩不会愿意告诉谢斯南的,你避着点他那个师弟就行。”

金逸泓一贯以方博轩马首是瞻,指哪打哪,不怎么动自己的脑子,性格还挺冲动,让他知道了,指不定会坏事。

“我懂了!”长孙仪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翎卿把擦头发的帕子丢在架子上,拎起兔子去睡觉。

系统早就习惯了听翎卿和人密谋迫害主角,反正它也改变不了什么,心麻得多了也就没感觉了。两个耳朵被翎卿拎在手里,拉成长长一条,随着翎卿的走动,弹簧一样一伸一缩,毛茸茸的屁股坠了又坠。

翎卿把它丢上床,系统打了个滚,熟练地找到自己的位置,正要闭眼,翎卿忽然问:“谢斯南这算不算和百里璟决裂了?”

“是啊。”系统惆怅,这好像是它家主人削掉的第三、还是第四个主角助力了?

温孤宴舟不说了,反正现在该知道的主角已经知道了,李渡水这种在百里璟去魔域时才被想起来用一用,拿来通知长老拦路的路人甲也不提。

张旭之,方博轩师兄弟,谢斯南,都对主角很有用,现在全没了。

打击太多,它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当二五仔没前途,它认命了。

反正主角一时半会儿也死不……

“那我现在杀了谢斯南,是不是也算帮助主角?”

“………………”

哈哈,主角还不如死了呢。

据说人无语到极点的时候会笑,系统没想到自己一个铁皮蛋也是。

反正活着干嘛呢?

除了被它主人反复诛心,还有别的意义吗?

“今天白天的时候你那么挑拨离间,不是为了搞臭百里璟的名声吗?”

翎卿摊手,“有什么区别?”

系统默了,还真没有,翎卿今天说是大闹了一场,让百里璟狠狠地丢了回脸,还让他这么多年以来的期待落空,但要是说到实际的伤害上,除了损失一件神器,百里璟还真没受什么伤。

相反,其他那些对翎卿而言没他“重要”的人,伤的伤残的残。

人都是自私的,谁看着这种情况还能保持平常心?

不恨死百里璟都算他头顶的万人迷光环冒青烟了。

这办法之缺德,仅次于两个人犯错,不知道具体是谁,就随便打一个,而且每次只打一个,要是打对了,那就歪打正着,要是打错了,被打的那个一定会怀恨在心,想办法揭穿另一个。

“看来我说对了,”翎卿把四脚朝天的兔子拨了个面,在它屁股上拍了拍,“睡进去点。”

系统悲愤地翻身,给他挪出空位。

-

第二天一早,翎卿跟在张礼身后,去到了亦无殊所在的山峰。

他在搬“家”。

字面意义上的搬。

亦无殊以自己住处太过荒凉,腾不出合适的屋子住人为由,直接把翎卿的小院整个连根拔起,搬到了他的住处。

包括了那个莲花池。

外面的林子倒是没动,因为新住处多的是。

放眼望去,铺天盖地全是林海。

行走在其间时,抬头都看不到天。青石小径沿着山蜿蜒而上,山溪偶尔流经,凑成一小片池子。

到了半山腰,往下望去,树冠密集紧凑地挤在一起,风都吹不动。

翎卿进入这里之前,真没想到这里能荒凉成这样。

张礼:“这里以前本来是不住人的,太偏僻了,灵力也不如何浓郁,就一直空置着,直到仙尊来到镜宗。掌门本来给他安排了其他住处,但他不愿意,嫌太吵了,最后选了这里。”

确实有够安静的,除了鸟叫……

“噶?”

不远处,一棵大树上,熟悉的金鸟歪头瞅着他们,确认其中一个确实是翎卿之后,它扑扇着翅膀飞过来,趾高气昂地抬着鸟头。

“你这个坏东西,怎么到我家来了?”

“咳,”亦无殊站在几步远的石阶上,握拳抵着唇咳嗽一声,“礼貌一点,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要懂事知道吗?”

金鸟踩在翎卿肩上的脚一滑:“???”

亦无殊没管差点一头栽在地上的鸟,温文尔雅地朝翎卿浅浅颔首。

“我来接你。”

翎卿一看到他,就想起自己喊的那句师尊,脸色立刻变化,臭着脸不想理他。

典型的喜怒无常,还翻脸不认人。

张礼少有能和这位仙尊打交道,有些紧张,朝着他行了个礼,“仙尊?”

“麻烦了,”亦无殊微笑,“人交给我就好。”

“欸,好……”张礼左看右看,总觉得气氛那里怪怪的,又琢磨不出来,就算了,反正他人已经送到了,索性告辞离开。

“走吧,爱徒。”亦无殊目光转向翎卿,笑吟吟伸出手,“要师尊牵着走吗?”

翎卿冷脸看他一眼。

张礼都走了,他还装什么,真一步一步走到山顶去?

他没搭理亦无殊,缩地成寸,直接跨越了半座山。

虽说这里只是亦无殊随手指的,但作为他的住处,镜宗也没怠慢,挑了整座山视野最好、灵力最充裕的地方、按着亦无殊的喜好临时修了一座宫殿。

“没地方住?”翎卿挑眉。

“我就是觉得你那个池子不错,”亦无殊揉揉鼻子,“你不是也挺喜欢吗,给你带过来还不好?”

翎卿打量了面前这座崭新的宫殿一会儿,忽然问:“你来镜宗多久了?”

就算是新修的,这地方未免也太新了,一点住过人的痕迹都没有。

亦无殊从空气中踏出,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刚满四个月,好像就比你早到了二十多天?之前一直在满世界乱逛。”

翎卿问:“你那时候就知道我会来这里了?”

“那时候不是为了你,只是后来你出现了。”亦无殊解释,“我不怎么去看未来,只看现在。”

“听起来还真巧,真不知道该说是我们孽缘太过,还是你太执着。”翎卿讽刺了他一句。

亦无殊笑而不语。

翎卿却没放过他,“师尊似乎……并不像自己表现的那样善良。”

阴阳怪气起来,这句师尊就没那么烫嘴了,翎卿喊得十分自然。

亦无殊细细品味了一下,才感兴趣地问道:“何以见得?”

翎卿不答,自顾自往前走去。

何以见得?

见众生苦而无怜悯,历众生磨难而无伤悲。

他从亦无殊身上感受不到人的情绪,无论何时何地何境遇,他永远是同样的温柔款款,该有的表现一点不缺,心中却点尘不惊,波澜不起。

系统说的不错,他这位师尊假得很。

他看人,就如看花看草看木。

草木之心。

这样想着,他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怪异的感觉。

让他不太舒服。

“师尊不是想折花吗?”翎卿倏尔回眸一笑,白皙侧脸映着山花,挑尖的眼尾笑意盈盈,“但我怎么记得,师尊之前还想着要杀我?”

亦无殊好脾气,“嗯啊。”

他笑,“冲突吗?”

“不冲突,之前毕竟是之前。”翎卿停下脚步,白净指节规规矩矩覆在雪白宽大的袖子下面,轻轻敲着那只据说是亦无殊自己的手骨做成的镯子,扬起的下巴朝亦无殊一点,缓缓笑起来,很感兴趣似的:

“我就是好奇,现在呢?”

两人离得不远,他这样一扬下颌,两人的距离又更靠近了些,不多,只一个指甲盖那么点。

亦无殊比他高许多,完全能把他从额头、鼻梁、下颌一线看得清清楚楚。

亦无殊闻到了他身后那丛山茶花漫过来的浓郁花香,定了定,眼底风云变幻,重新漫出散漫的笑意:

“现在,也依旧是。”

亦无殊抬起手,想帮他把被风吹乱的头发理顺,只是还没碰到,就回过神,手在离他脸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下。

太近了,他的指尖能感觉到翎卿皮肤散发出来的温度,不再是之前那样冰冷,渐渐的有了些暖意,少年皮肤雪嫩,肉眼可见的温软。

让人向往。

但翎卿好像很讨厌他。

也是,无缘无故被一个男人喜欢,还是一个想杀他的人,大概没谁会高兴。何况还是翎卿这样……容易吸引别人的人。

翎卿自己也说了,他和老魔尊,怜舟桁,还有其他人一样,语气可算不上好,想来是非常不喜这种事。

亦无殊添了一句:“折花就是随口一说,不必往心里去,放心住着,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他本来想当没这回事的。

他喜欢他的,跟翎卿有什么关系呢?

翎卿死不死他不知道,但他一定会,一个要死的人,再去做这种事,就太过分了。

他不会告诉翎卿这些没边没界的妄想,也不会拿这种事去打扰他,两人有朝一日相见,只会是在兵戈相向的时候。

只是……

亦无殊停在离他一寸的地方,没有再往前,手一转,替他挡开那枝横生出来的山茶花:

“等到我确定你就是我要杀的人的时候,我还是会杀了你。”

只是话还是多了。

那个镯子,跟趁不趁人之危无关,他看过一次翎卿毒发难受的模样,不想看第二次。

翎卿好奇:“也就是你找到可以杀我的证据的那天?”

“证据这种东西……”亦无殊低笑了一声,“我得纠正你一点,你上次猜错了一件事,你说的那种,不能随意杀人的,是神,而我现在是人。”

人是可以杀人的。

天生万物,万物自由。

这并不触犯规则。

两人的目光刹那交汇,亦无殊把那枝山茶花抬高,让翎卿过去。

“况且,就算我是神,规则也束缚不了我什么,只是会受规则反噬而已。”

翎卿:“我想用规则杀百里璟时,你跟我说的那种反噬吗?”

“是,你身上有神骨,算半个神,但还有一半是人,所以你可以杀人,但你不能用规则来杀,那算是神在杀人了。”

翎卿感兴趣,“会怎么样?”

“会死。”

翎卿一怔。

亦无殊没再多做解释。

世人最大的误解,就是做神是一件好事。

这世间最不自由是神。

一个想杀谁就能杀的神,比任何天灾人祸都要可怕。天灾人祸尚且可以躲避,可以周旋,可以心怀侥幸,但若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仅凭着喜好就判处你死刑,又该如何呢?

一个失控的神,给这个世界带来的危害,甚至比那些……让人厌烦的蛀虫还要恐怖。

某种意义上来说,神就是个傀儡。

悬吊于神坛上的,天底下最至尊至贵的傀儡。

“那你现在呢?杀我就没事了吗?”翎卿问。

“也会死。”

“……”翎卿静了一静,“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来这一趟的意义,该做的事做完了,自然就该离开。就像人出门远行一样,总有一个目的,目的达成,那一趟旅行就结束了。你死了我也会死,这样你会觉得好一点吗?”亦无殊说。

翎卿没感觉到好在哪里。

亦无殊又说:“不过,这应该是我最后一趟旅行了。”

“然后就要继续回去做神了?”翎卿问他。

亦无殊笑起来,“怎么可能?我神格都没了,做完这一票我就要真正投胎去了,到那时候我就是个真正的普通人,洗掉所有记忆,从头开始,成为一个全新的人。”

翎卿唇角渐渐放平,正要说什么,就听到自己内心之中传来的一声冷笑。

是莲花。

“死?他根本死不了。”莲花的声音从未有过的冷,怨恨翻涌,一字一字钻心剜骨,远比翎卿从他记忆里看到的还要多。

翎卿垂在身旁的手指动了一下,在心里回应,“什么?”

“他不知道,他不会死的。”莲花少有用这样尖刻的语气,每一个字都淬足了恨意,“他怎么就不去死呢?他死了多好。”

“你很想让他死?”

“当然,我从认识他的那一天起,没有哪一天,是不这样想的,”莲花仰起头,有些疲惫,“你迟早会明白的,翎卿,我恨他……我有多在乎你,就有多恨他,恨不得他立刻去死。”

翎卿手脚不易察觉地僵硬,莲花的情绪完完全全传递给了他,铺天盖地的恨意把他淹没,就连血管里的血液都跟着凝结。

他用力闭了下眼,才让自己的语气听不出异常,继续和亦无殊说话:

“听起来你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嗯,做了上百票了,天,我真是个勤劳的神。”亦无殊感叹。

上百票?如果杀一个人就要重新转世一次……

亦无殊究竟多少岁了?

翎卿:“做这些事就不会没记忆吗?”

“还是有点的,至少要记得自己是谁,来做什么的,其他的就记不太清了,做神时候的记忆,还有这一百来世……太久了,全都记得的话,我得多累啊,当然是转一次忘一次。”

翎卿明白了。

他静了会儿,“杀个人的自由都没有,这神当的还有什么意思吗?”

“就是要没意思。”

亦无殊笑。

“有意思,就不是神了。”

翎卿心里忽然一动,想起一件事,问他:“亦无殊,这些所谓的规则是从哪里来的?”

亦无殊不是天道吗?是谁能给神定立规则?

还是如此苛刻的规则。

“是我。”亦无殊说。

这些规则,全是他自己一条一条定下来的。

“为什么?”翎卿理解不了。

为什么?亦无殊回忆,他起初定立这些东西,在哪一年他已经忘了,就记得那天,他忽然开始思考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他生于世间,长于世间,又和万物都不同。

他生而为神,世人要花一生去追求的长生,他生来就有。

他于云端静坐三万天,恍如大梦一场。

今日方知,我是我。

但要是回答翎卿的话。

“因为我不是个好东西。”

他要是不约束一下自己,还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

翎卿无言以对。

他不能更赞同亦无殊的这一句话了,何止不是个好东西,他就是个狗东西。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宫殿门口。

镜宗的殿宇大多修得大气磅礴,讲究一个倚天耸立天地间,细节上同样讲究,就连柱子都得雕只龙刻条凤。

可唯独这座宫殿不同。

通体银白的宫殿静静横卧在群山之间,活似银白的水晶打造而成,跟大气沾不上一点边,唯独精巧华丽一道登峰造极,每一个细节都极尽精美。

不像给仙尊的住处,像金屋藏娇。

翎卿站定下来,漆黑的瞳孔倒映着面前冰冷华丽的宫殿。

亦无殊语气轻快,“你的住处我放在后边了,你想住这里也行,看你喜欢,要什么都可以跟我……”

“师尊。”

“嗯?”亦无殊看向他。

“你肩膀上有片叶子。”

“?”亦无殊低头去看。翎卿按着他肩膀,抬起下颌,朝前探过身去。

亦无殊一怔,脸上有什么东西擦过。

冰冰凉凉,柔软得像是水,从他眼前滑落,视野短暂地一黑。

那是翎卿的发丝。

一侧脸颊上,温暖湿润的触感随即传来。

“你都要杀我了,还想我跟你住?”翎卿重新站直,把他一推。

“你自己想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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