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上楼了, 但下面的两个人没动,陈济生招招手,说:“你们怎么不上来?”
下面的两个人抬头看他, 一个睁着一双眼睛用极其类似于看傻○的眼神看他,另一个人脸部肌肉抽抽。
周然礼貌拒绝:“谢谢, 不用。”
控制住了自己的面部表情, 比划了下从一楼到二楼的距离, 程向说:“那个,小陈,不是所有人都会飞。”
“很简单的, 这样那样就上来了。”
再看了眼窗玻璃里面, 陈济生说:“里面好像有人住。”
废弃游乐场里还有人住, 并且一楼没有任何有人出入的痕迹。
一颗八卦心瞬间上涌, 脑子里的事情瞬间清空, 莫名其妙的精力不断涌出,程向还真学着人说的那样开始扒拉门框。
八卦是人类不断向上的阶梯,物理意义上的,半点爬高高技能没有的人还真踩着门框上的门把手, 一条腿再使劲蹬了两下, 成功翻上了门框,再由陈济生伸手, 一把拽上了窗台。
上了窗台一回头,他自己都给惊了下, 小腿肚抖了那么两下, 不自觉往里靠靠。
转头看向旁边一点不带抖的人, 他终于问:“小陈是做什么工作的?”
“开公司的, ”小陈说, “最近公司员工被挖了挺多,很陈济生伤脑筋。”
没看出来还是个小公司老板。
——所以这跟能上墙有什么联系?
脑子终于好转了那么次,程向刚想说话,结果一眼看到玻璃窗里面的情况,眼睛一睁。
里面真有人住过的痕迹。
说是住过,但不像是正常的住。毕竟正常人在正常情况下应该不会弄得满地血和沾血的绷带。
他鸡皮疙瘩顺着胳膊爬满全身的时候,旁边的人已经直接打开了窗户。
窗户一打开,里面的情况更加清楚,一览无余。
一楼全是灰尘和蛛网,二楼却相对来说干净不少,至少这个窗户对着的区域没有明显的灰尘,地上垫了两件衣服,应该是平时躺的地方,另一边是垃圾,大部分是面包之类的包装袋。
“这是被关起来了?”
程向视线快速从血迹上扫过,最后落在通往一楼的开着的门上,说:“还是说是什么逃犯?”
两种情况看上去都不太妙。
从小受到良好教育,程向第一时间掏出手机拨打报警电话。
陈济生没有阻止他的动作,转身重新回到翻进来的窗户边,低头看向挂在窗户边框上的一根跟汗毛差不多长短的细线。
细线原本应该是和边框还有贴着边框的凹槽相连接,只要有人推开窗就会直接断开。
房间里没人,他转头,看向房间对面的破碎的玻璃窗户,抬脚向前。
夏天郊区的风跟从空调外机吹出的一样,带着浓重的灼热感,穿过窗户吹进房间。风从耳侧吹过,陈济生转过身,两三步快速回到上来的时候的窗户边。
周然还在楼下原来的地方。另外两个人热爱上蹿下跳,他没跟着一起,站久了脚有些累,于是改为蹲地上。
天果然还是差不多黑了。
在放空脑子和蹲着继续傻等间,他选择掏出手机点开休闲小游戏。
休闲小游戏已经玩了不短的时间,最近的关卡变得越来越跟休闲不沾边,每一关都需要人聚精会神才有可能不翻车。
空旷游乐场里的风吹,宽阔空间里隐约的微不可查的细线闪过一道微茫的光,隐进黑暗里。
想抬头看一眼,身体已经习惯性想要动起来,但屏幕里的客人没有拿到想要的菜,耐心已经告罄,在移动和出声吱上面两个人一声间,他选择继续努力上菜。
天上光亮逐渐暗淡的时候,地上的树叶被风卷得飞起,又从半空中落下,落在他脚边。
一起安静无声地出现在他身边还有一个黑色人影,空中的透明色细丝微闪。
低头看着手机屏幕,眼尾余光看到脚边多了个黑色的脚,喉咙上传来冰凉触感,他在人说话和动作前率先道:“等我把这关过了先,还有半分钟。”
喉咙上的异物感还在,他说完后就真当身上没东西一样,点着屏幕的手指从头到尾都从没停过。
后面的人陷进短暂沉默,“……”
半分钟到,刚好卡着点送出了最后一份菜,聚精会神玩游戏很耗费精力,过了一关后就没打算继续,周然终于收起手机。
脚蹲久了有些麻,他收起手机后想要站起,结果身后传来声音说:“不准动。”
声音挺熟。再过一段时间估计就忘了,但现在还处在记忆范围内。
在酒店天台,在城市的风里,他听过这个声音。
蜘蛛没跑去铁先生以为的B市,跑来这里了。
但是对方好像没认出他,再次见面也没有声招呼,只有抵在喉咙上的刀。
蹲久了不舒服,说是不准动,他还是动了,一手支着膝盖站了起来。
像是没想到他真会动,蜘蛛的刀差一点没跟上,慢一步重新抵在他脖子上。
是左手拿的刀。
周然垂眼,看向人垂在另一侧的手,看到了被纱布裹住的肘关节。
关节受伤不上石膏或者其他,就这样垂着,这只手应该是废了。腿好像也瘸了一条。
铁先生下手还挺狠。
手脚都瘸了一条但依旧可以行动,蜘蛛把手里的刀略微往上抬,问:“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在酒店那天他运气好,躲开了致命伤,身上还剩去最近的高楼的体力。最近的大楼是写字楼,里面鱼龙混杂,很容易混进人群逃过后赶到的搜查。
用命诱导其他人让其他人以为他已经离开了A市,他找到了这处没人的游乐场,用这里的应急药品和防灾食物活了下来。
以为可以安全度过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没想到今天就有人来了。从游乐场大门被打开的时候他就已经感应到,来的只有三个人,他最初以为只是又是来探秘的人,没想到居然有人进了他平时待的地方。
这不像是进来观光的普通人会做的事。
躲了些时间,这段时间内他对左手的运用的熟练度似乎涨了不少,看上去不像是会突然一个手抖让脖子破皮的样子,周然稍稍放心了,顺带好心地回答说:“被一张价值五十元的地图带过来的。”
没听懂他在说什么,蜘蛛眉头一皱,在再把话问一遍前一抬头,看向二楼的窗口位置。
原本应该在房间里的陈济生出现在了窗口,半蹲在窗台上,低头往这边看。
看着居然没有点担心的意思,蜘蛛皱起的眉头没有松开过,说:“下来,如果不想他出事的话。”
陈济生反倒笑了下,看上去依旧是那副脾气很好的样子,说:“你最好别碰他。”
周然闻言低头看了眼蜘蛛握着刀的手,看到了上面的凝固的血迹和一点不知道从哪沾上的灰尘和铁锈,于是跟着一点头,说:“你的手别碰到我,衣服也不行。”
他在这种时候奇异的严肃了起来,语气都正经了不少。
“……咦!”
听到有说话的声音传来,还处在状况之外的程向终于发现有什么不对,跟着小陈往窗边一站一探头,一眼看到下面的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和自己被挟持的小伙伴,没忍住发出一声怪叫。
他条件反射想往下跳去救人,结果脚刚落窗台上视线一晃,高出地面好几米的视角看得人心脏砰砰直跳,他紧急收回了差点直接往下踩的脚。
他想下去,但是上来不容易下去更不容易,他在上面转了半天也没找到下去的路,只能急得团团转,边转边用语言劝解下面的挟持犯,说:“你冷静,我们有话好好说!”
“……”
在场四个人,最不冷静的就是他。
没找到下去的路,他想从楼层里的楼梯下楼,但是又怕离开的时候这边就发生什么意外,没敢走,只能一边找下去的方法一边继续进行语言疗法,“我们只是刚好路过,没别的意思,你看咱都不认识……”
天黑下来了,夜间的风吹。
上面的人说话说得心烦躁,蜘蛛似有所感,转头看向站在一边的人。
晚风吹得额前碎发扬起,他看过去的时候,人也侧眼看向他,眉眼平淡,一双瞳孔映着微弱的光,看过来的时候带着略微的打量,像是无波澜的寒潭。
有些眼熟的一双眼睛。
像是在哪里见过,也是这样很近的距离。
风里传来浅淡的味道,像冷杉,一股带着冷淡味道的草木香。
很少见的味道,所以印象深刻。蜘蛛想起来了。
在城市的高空,在酒店高楼天台边缘闻过这个味道,也见过这双眼睛。
握着刀的手霎时一紧,他压低声音,咬牙道:“是你。”
周然配合地笑了下,打了声招呼,笑说,“你好,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