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袅没懂, 发出疑惑的声音:“啊?”
多拍了两下胸口,觉得症状有一点缓解,周然一摆手, 说:“没事。”
房间门打开, 两个人先后进去。
简朴是真简朴, 进去就有种回到了上世纪的感。
房间墙壁自带金色带花纹的墙纸, 富丽堂皇, 唯二的两张床和两个椅子又是深红色,大概是在木板上刷了一层深红色的颜料, 造型隐约还透着点古韵。
墙面上还有个电视,跟正常笔记本屏幕差不多大, 一不小心差点可以直接忽略。仔细看一下,上面似乎还有一层灰, 开机估计是没指望。
一手搭在行李箱扶手上,周然略微思考, 之后道:“很大胆的撞色,完美的东西结合,挺好。”
房间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蔡袅说话没他这么委婉,直接出声说:“老板这宾馆是怎么能开三代的?”
“可能有人就好这一口。”
滑着行李箱往前走, 选了靠在窗边的床,周然说:“独特的审美情趣。”
蔡袅觉得这审美情趣确实是有点过于独特了。
房间就一扇窗,靠窗的床没了,他于是靠里睡,没贴着窗, 安全系数倍增。
把行李放床边, 他转身走到窗户边, 先用手机手电对着窗户照了下,确保外面没有奇怪的东西后这才打开窗户。
窗户也是老式的窗户,带窗栓的那种,还需要自己手动打开。
打开后下面就是街道。好在水电系统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更新,即使镇上已经没什么人,只要有需求,水电依旧可以正常供应,楼下的路灯亮着,昏黄色,有几盏灯已经灭了,还有灯在忽闪着,没人来维修,只能暂时保持这样。
蔡袅一眼望过去,看不到一栋其他亮着灯的房屋,说:“要是早点处理,这里应该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人力资源不足,监察处到现在为止只在各大人口集中的城市和异常现场频发的特殊区域设置了分部,B市没有,辖区归A市的总部管,总部一直人手不足,直到现在才有时间来处理。
要是早一点,镇上的人也不用走。
周然过来往窗台上一支,顺着视线往外看过去,倒没什么惋惜的情绪,说:“现在至少比早几年好。”
没明白他说的早几年是什么意思,蔡袅刚想问,结果又听到人说:“那边有灯光。”
他于是向着人看的方向望过去。
确实有光,在很远的地方。窗户正对出去是远处的黑色山脉,灯光就在山脉附近,大概是山脚下,被周围其他建筑遮住,刚才没能注意到。
他眯着眼睛多看了两眼,“居然还有人住在这。”
灯光后的山黑沉安静,离得太远只能看到个轮廓,也看不清有没有被荆棘丛侵占。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低头从口袋里拿出个黑色东西,往窗外伸了两下再收回。
收回手的时候蔡袅顺带解释说:“这是队长这次给配的新的检测器。”
上次的检测器因为他不小心用枪打中已经报废,然后现在给配了新的,能检测的最高波动从六级变成了八级。
他嘴一咧脸一笑,觉得自己有赚到。
局里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给升级装备,就像无缘无故不会给双倍工资一样,除非有这个必要。周然多看了一脸傻乐的人一眼,最终没多说,只说了声:“恭喜。”
蔡袅收下了他的恭喜,低头看检测器上的数值。
从进入到镇上开始,检测器的数值一直在一和二之间波动,一直没下去过。
已经天黑,晚上行动事倍功半,想查也没办法查,事情只能等明天早上起来再说。
简单洗漱,之前才在车上睡过次觉的周某然又睡了。
楼下刚好是那几个年轻人的房间,没人陪着聊天,蔡袅也只能睡了,结果被楼下吵得睡不着,翻来覆去到半夜才勉强闭眼。
一夜无事。第二天早上,因为还有任务在身上,所有人都起了个大早。
回家睡自己家的镇长也来了,连带着一起来的还有一个新面孔。
新面孔是附近的屠户,也是宾馆老板的弟弟,带着肉和菜过来做饭的,早饭已经做好。
起了个大早,蔡袅顶着个黑眼圈在餐桌边上坐下,昨天将近睡了一整天的周某然反倒还算精神,已经开始低头静音玩小游戏,抽空抬头和他说了声早。
他们一车加上铁先生五个人算是到齐了,镇长和他们坐一桌。
昨晚闹到半夜的几个年轻人是在之后下来的,三男一女,嘻嘻哈哈的,看着很有精力,在他们隔壁桌下,接着说起被骗的事。
看样子也要吃早饭,并且没有要走的意思。杨志转头看向负责和人谈话的司机。
司机只能摇摇头,说了声抱歉。
这次出任务没有料到会有这种情况,他们没有提前准备相关的类似于警察的证件,明面上只是街道办的人,没有权力强制要求人离开,只能通过劝说。
很显然是劝说失败了。
杨志揉了揉眉心,铁先生保持一贯的沉默。
捕捉到什么关键词,周然一手拿着水杯浅浅喝了口水,问旁边桌的人:“什么被骗了?”
他加入谈话加入得毫无违和感,有人没经思考顺嘴就回答了:“来之前网上有人说这边晚上窗户外边会有什么东西出现,有时候是人影,也有人说是荆棘,结果什么都没有,我们等了大半晚上,毛都没等到。”
今天早上起床他们回头看的时候,收藏的相关的帖子也已经被删除了。
“……?”
回答的人说完后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猛地一抬头,对上一张从隔壁桌侧来的脸。
略微抬起帽檐,周然撑着脸侧笑了下,说:“谢了。”
回答的人磕巴了下,说不用谢,另一个人探过头来问:“你们也是来这里探险的吗?”
转头看了一眼铁先生放在一边的金属箱,又看了眼其他人底下藏着枪的衣服,他略微思考,道:“算是吧。”
“你们可别在这瞎说。”
老板刚好带着早饭从走廊过来,多看了几眼几个年轻人,说:“我们这里可没有这些东西。”
她像是有些不高兴,语气加重了些,说完话后又立刻回厨房了,中途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匆匆忙忙关了厨房门。
杨志安静地看完了全过程,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低头看了眼时间,说:“不早了,吃了早饭差不多就开工。”
他转头看向司机,问:“车钥匙带了吗?”
“……那个,”镇长放下筷子,不自觉擦了把汗,说,“可能今天开不了车了。”
一时间,桌上的几个人连带着隔壁的年轻人都转头看向他。
迎着一众人的视线,镇长使劲再多擦了把汗,用行动代替解释,起身打开了一直关着的宾馆大门。
门只开了半扇,但已经够里面的人看清外面的情况。
——确实是开不了车了。
从门里往外一眼望过去,昨天来的时候还正常的街道已经挤满了灰绿色的荆棘枝条,从街头延伸到街尾,密密麻麻。
荆棘横贯街道,道路完全被封锁,有车但没路可开。
或许这东西应该不能再被称之为荆棘。
枝条粗壮,肉眼可见的最粗的直径有半层楼高,堆叠在其他枝条上方,轻轻松松高过房屋楼顶,盘旋其上,尖刺轻易穿透墙面。
“……”
“嚓——”
空间瞬间安静下来,原本几个有说有笑的年轻人也止住了话,有人没忍住往后一退,结果打翻了手边水杯,水顺着桌面流了一地。
暂时没人去管地上的水,四个人里唯一的女生手紧紧握着板凳边缘,绷得指尖发白,说:“……这是什么东西。”
她们没那么好的观察力,昨天来的时候因为一路上都在注意着不要跟丢前面的车,所以一直没真正看到过传闻里的荆棘的样子。
这是第一次看到,十分直观的。
怪异到不像是这个世界上的东西,从头到尾都透露着割裂感。
第一次这么直接地面对超出认知范围之外的东西,即使对方似乎是静态的,人还是不由自主地会感到恐惧。
之前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也不敢动作,一桌四个人就这么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安静里有板凳在地面上摩擦的声音响起,他们僵持着不动的时候,视线里有一道人影晃过。
人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但莫名略显沉重,径直往门口走去。
是一个肩负着记录重任的社畜去工作了。
抬脚走出大门口,站在大门边,略微抬起帽檐,社畜周拿着局里友情赞助的相机对向马路对面的高过建筑的荆棘,尽职尽责地简单拍了两张。
拍完后低头看了眼相机上的画面,他垂下眼,简单评价说:“挺好看。”
那些人该满意了。
不像是在拍巨大的透着诡异味道的荆棘,像旅游的时候顺手拍两张普通的风景照。
听见说好看,一生爱凑热闹的菜鸟吃完最后一个包子,也跟着出门往人身边凑,一起看照片去了。
忽视了边上距离两米不到的荆棘,两个人低头一起欣赏拍下的照片。
大方地把相机往旁边递了递,多看了几眼自己的大作,周然转头低声问:“你说这种质量的照片,交上去会不会再涨一倍工资?”
所有的恐惧,在上班面前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