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彩芙实在不放心让这种状态下的乔郁免开车, 所以只能自己上了。
虽然在拿到驾照以后,她开车上路的次数比她心血来潮去健身房的次数还要少,但她对自己的车技迷之自信。
“我看看, 最近的一家三甲医院是五公里外……区区五公里。”
江彩芙收回看导航的目光, 直视前方, 露出自信满满的笑。
乔郁免给自己系着安全带, 听着她的自信发言, 心里无端的升起一股来源不明的危机感。
……错觉吧,才五公里, 能出什么事?
车子缓缓离开停车坪。
乔郁免在副驾驶上如坐针毡,绞尽脑汁的想要说一些有趣的话题, 企图勾起江彩芙的交流欲。
但很可惜,他现在满脑子都还是她和原澈‘欢声笑语’相视而谈的画面。
“刚刚那个...你的高中同学, 你们那时候关系很好吗?”
别误会,他当然没有把原澈当做需要严阵以待的对手, 那人的长相身材在对上他以后都输得一塌糊涂,他何必要为一个注定就是手下败将的人挂心呢?
他只是……稍微对高中时期的江彩芙有点好奇而已。
“你说什么?”
江彩芙盯着前面的车辆神经紧绷,完全没分出心神去听他刚才说了什么。
乔郁免把身子倾了过去, 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你和你那个叫原澈的高中同学以前玩得很好吗?”
感受到热源的接近, 江彩芙不动声色的把脑袋往另一边歪了一下。
“都不是一个班的,不怎么熟。”
“真的?”他尾音上扬,盯着她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江彩芙扯唇笑笑,百忙之中分给了他一个眼神,一个绝对算不上友好, 甚至夹杂着几分嘲弄意味的眼神。
“你有什么值得我欺骗的必要么?”
乔郁免眼中的光亮就像是一盏白炽灯, 被她‘啪’的一下摁掉了开关。
“你这人到底能不能好好说话啊?”他低声抱怨着, 骤然弱下来的语气透着股难以纾解的苦闷,“就知道怼我刺我,就这么讨厌我吗?”
前方拥堵,江彩芙停住车,正好听到了这句话。
她愣了一下,开始反思起自己是不是真的过于嘴毒,以至于给他脆弱的心灵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
然而还没等她想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就听对方咬牙切齿地开口,“反正我也不会好好说话,大不了互相折磨,看谁骂得过谁!”
江彩芙:……
简单的几句话,说出了一股‘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破罐子破摔的气势。
把江彩芙都给整笑了。
尤其是乔郁免的脸还被围巾层层包裹着,用现在的这幅尊容放狠话,有种说不上来的诙谐感,让江彩芙生不出一点反感。
她只觉得很好笑。
“为什么不把围巾扯下来?这里又没有别人。”
“不要。”
乔郁免想也不想地捂住脸,甚至背过身去,闷闷道,“会被你看到的。”
江彩芙大义凛然地回,“被我看到了也没关系啊,我又不会嘲笑你。”
“……”
听到这话,乔郁免扭头过来,默默盯了她好久。
她起初还不以为然,随他怎么看,反正怎么着都不会少块肉。
但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他的视线始终不偏不倚的对准她的眼睛,她就开始有点坐立难安了。
她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又死盯着我做什么?”
乔郁免这才慢悠悠地收回了目光,声线平稳但咬字极重,“你敢嘲笑我试试,看我咬不死你。”
江彩芙:“……哦。”
她彻底安静下来,不再说那些有的没的。
乔郁免看她这么快就老实下来不再口嗨,一时竟有些受宠若惊,他狐疑地看向她,“这就怕了?”
江彩芙打着方向盘,状似无奈道,“你这话说的,狂犬病谁不怕?”
乔郁免:“……?”
他因供血不足而迟钝下来的大脑严重过载,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骂了,被气得不行。
“又骂我是狗!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他捂住起伏不定的心口,开始觉得呼吸不畅了,“被你气得心梗,呼吸都困难了。”
江彩芙见怪不怪地随他作,等离开了这段拥堵地带,才侧目看他一眼,气定神闲道,“你围巾捂这么紧,不呼吸困难才怪嘞,想呼吸通畅直接把围巾扯下来不就行了?”
乔郁免:“……”
他沉默地和她面面相觑,片刻后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扒拉着围巾,在鼻子那一小块位置拨弄出了一道便于通气的小口子。
这样,呼吸果然顺畅多了:)
“但是!你刚刚还骂我是狗!”乔郁免惊觉自己又被她带进沟里了,连忙把话题扯了回去,“哪有你这样的啊?我都这么惨了,你还骂我是狗!”
江彩芙依然冷静,直白且犀利地指出,“你那柠檬水是我灌你嘴里的吗?”
乔郁免顿时哑口无言,转而委委屈屈吸了一下鼻子,自闭的把自己整张脸都埋进了围巾里。
连说话也恢复成了之前那样可怜兮兮的语气。
“确实,柠檬水是我自己喝下去的,弄成现在都是我自作自受,再惨也是活该,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我也不该用这一点来道德绑架你,就算你现在把我扔下车我也不该……”
他絮絮叨叨,一念起来就没完没了,靠着车门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像是阴暗角落里不断散发幽怨孢子的蘑菇。
江彩芙早就习惯了他这样的习性,接受良好地把他的碎碎念全当成了行驶时无关紧要的背景音。
说着说着,乔郁免没词儿了,嘴巴还干,就停了下来。
他缓缓将遮住眼睛的围巾往下掖了掖,一言不发地望向江彩芙,见她从始至终就顾着开那破车,心脏噼里啪啦的裂成了数瓣。
“又冷暴力我,讨厌你。”他每个字都说得很用力。
江彩芙嗯了声,并不把这放在心上。
以前还在交往的时候,他就总把‘讨厌’俩字挂在嘴上,一旦她做出什么不合他心意的事情——
可能是不老老实实的给他当油画模特,可能是在他弹钢琴的时候对他动手动脚,又或是吃掉了他故意留到最后想要慢慢品尝的食物……他都会对她说‘讨厌’。
但这种话在江彩芙听来实在是毫无杀伤力,甚至还会让她联想到幼儿园里不善言辞的小孩子,不知道该怎么骂人,能说出的最恶狠狠的词汇,也就只有‘讨厌’了。
更别提每次他说完讨厌她以后,总会利用她稍纵即逝的愧疚感来黏着她讨要好处,久而久之的,江彩芙再听他说起‘讨厌’,就权当没听到了。
可话又说回来,‘讨厌’俩字她能当没听到,前面那句对她人格上的诽谤,她是断断不能当做没听到的。
“我哪里冷暴力你了?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说的啊,别乱造谣我。”
“我罗里吧嗦说了那么多话,你看都不看我一眼,一声都不吭,不是冷暴力是什么!”乔郁免理直气壮,振振有词。
江彩芙撇了撇嘴,小声咕哝,“那我还说你是热暴力我呢。”
乔郁免睁大了眼睛,正要据理力争,就听她义正辞严继续说道,“况且我现在在开车啊大少爷,开车不专心,到时候出事故了怎么办?”
“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我们老江家可就我一棵独苗啊,稀罕得很。”
乔郁免被她这混不吝的发言逗乐了,一下没憋住,扑哧笑出了声,“那我还是我们老乔家的独苗呢,稀罕程度不亚于你。”
江彩芙点点头,用哄小孩的语气对他说,“对喽,我俩的生命多么珍贵啊,可不能就这么简单的交代在这里了。”
说完,她把车稳稳当当的停在了医院旁的停车场上,掷地有声道,“下车。”
她痛快地解开安全带,顿时有一种‘我怎么能这么厉害’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能在乔郁免连绵不绝的碎碎念攻击下还能心无旁骛地把车开得这么稳当,不愧是她!
“就到了啊?”
看到她毫不留恋地下了车,乔郁免强摁下心中的不舍,也跟着下去了。
之后就是去急诊部,挂号缴费,测血氧血压,抽血打针,吊点滴。
江彩芙现在的身体状态虽然只是亚健康,但确实鲜少生病,挂急诊这种经历她更是从未有过,因此在提溜着乔郁免走完一系列必走的程序以后,还有点没缓过神来。
尤其是在他打点滴时,她坐在病床前打量着这间病房,一时感慨万千。
“我以前跟着我妈上医院的时候,就总在想,未来的某一天,我应该也会像我妈妈一样,稳重又靠谱的带着我的女儿或者儿子来医院,然后坐在病床前,陪TA打点滴给TA削苹果吃……”
她收回视线,转而落在了乔郁免身上,清浅的笑容耐人寻味。
“没想到,我第一次带人来医院,居然是带的你啊。”
乔郁免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心中翻涌的吐槽欲,最终忍无可忍道,“骂我是狗还不够,现在还要骂我是你儿子吗?!”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过分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