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周二的傍晚。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这个声音持续响了起码十五分钟,黄家母女频频回头、欲言又止,最后黄婉云清清嗓子, 到底说出那句心里话:“聆雪,饭后吃这么多零食……不太好吧?”
“唔?”
孙聆雪正抱着ipad看视频, 闻言抬起头,嘴里叼着半截百醇,手上还拿着半截。之所以是半截,是因为散装百醇基本都是碎的,很少有完整的一根。
她维持着这个姿势,表情无辜,有点含混地说:“可我没吃饱啊。”
“没吃饱……?!”黄家母女齐齐倒吸一口气。
要知道, 晚饭的时候, 黄阿姨煮了五杯米的米饭, 孙聆雪一个人就吃了四杯出头, 更别提道道空盘的菜了。
吃完饭,她马不停蹄, 开始啃细长的夹心饼干, 目前已经啃了小半包, 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孙聆雪按了按肚子,沉思片刻, 摆出一副不好意思、羞涩垂首的模样:“没办法, 毕竟我在长身体。”
黄婉云:……
黄阿姨:……
长异能也是长身体嘛。孙聆雪没说出这句话,只笑一笑, 这时候她手机震动, 拿出一看, 是新好友申请。
好友申请的介绍栏里, 写的是“胡婆婆和梁爷爷的女儿,梁文馨”。
孙聆雪记得那两个老人,她在他们身上看到了爷爷奶奶的影子,于是她点击通过,也有点好奇对方想做什么。
按照常理来说,也许是表示感谢?
果然,通过之后,对方迅速发来一段言辞恳切、彬彬有礼的致谢,紧接着,就提出:【我们准备了十万,想表达一点心意,请孙小姐千万收下!】
的确是感谢。
但是……
孙聆雪原本轻快的神情,渐渐消失。
她沉默地望着屏幕。
假如她没谈那七年的恋爱,假如她没经历过那个圈子的往来,她或许会以为,这是真正的感激,是诚恳的道谢。
网上有笑话,说“十万的车不算车,八万八的彩礼你要我命”,这话固然是嘲讽,但也从侧面说明,对普通家庭来说,八万已经是一个要慎重对待的数额。
何况十万。
对她这样的家庭来说,十万是一笔不小的钱。他们拿捏得很恰当,很精准。
也太精准了。
她凝睇那“十万”二字,脑海中浮现出当日二老的模样;曾经看出的那一丝与亲人的相似,忽而烟消云散。
下一刻,她甚至有些诧异,自己怎么会错认亲人。
于是她重新笑起来。
【孙聆雪:好啊,我就不客气了】
她发去了银行卡号。
一分钟后,十万到账的提示传来,对方也同时发了一张转账电子回执过来。
孙聆雪没回。
她刻意等了一会儿,才给对面回了个“OK”。消息发出就自带一个红色叹号,下方小字提示:梁文馨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
果然删了。
孙聆雪的推测被证实。她面不改色,将对方也删除后,顺手把胡婆婆也一起删掉。
接着,她又看了看自己的银行余额。本来只有八千多,宋燃帮她卖了二手,转过来八万多,再加上现在的十万,她竟然也成了存款逼近二十万的有钱人了。
孙聆雪哼起了轻快的小曲。
“婉云!黄阿姨!”
她抬起头,豪气万千地说:“今后我的伙食费涨为一个月三千,毕竟我吃得多,不能让你吃亏,现在我就把钱补上。”
黄婉云最先反应过来,调侃道:“孙老板发财了?”
“嗯嗯!”孙聆雪笑眯眯,连连点头,“算是发了一笔小财!”
黄家母女也没有多问,成年人知道界限在哪里,只笑着恭喜,也接受了伙食费涨价的提议——确实,孙聆雪的饭量是有点惊人了。
孙聆雪又看向手机,翻到另一个徒步队员的消息框。
今天白天的时候,对方告诉她,有人花大价钱来买消息,想知道家暴男到底怎么死的。这个队员发誓说她没说,并且给孙聆雪看了聊天记录截图,但她知道另一个朋友拿了钱、卖了消息。
她怕孙聆雪吃亏,就来告诉她一声。
孙聆雪向她道了谢,之后删了其他队员的好友。
现在,无非再多删一个人而已。
孙聆雪放下手机,再取一根百醇,塞到口中慢慢咀嚼。
咔嚓咔嚓咔嚓……
她不高估人性。
孙聆雪想:她不高估人性。
为了钱卖出她的消息也好,试图塞钱买断她施与的恩情也好,都是人之常情。
愿意花钱已经是很有良心的做法了。那些站得更高、纸醉金迷的人,甚至能一个子不给,还要人倒贴呢。
掺了水的救命之恩,至多也就值这点分量。她早有这样的觉悟,因此她的一切行动,都绝不会纯然为他人利益而做。
她只为自己的利益而行动,其余种种,都是顺带。顺带之事,偶然惊喜就是足够。
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在突然到来的梅绛莹面前,一群人自觉受了她的恩惠,因感激而为她说话、帮她遮掩,这就是“偶然惊喜”,就是足够。
何况,不是还有人专程为她通风报信吗?这就够了。
孙聆雪继续抱着ipad,专心刷视频。
在新闻开始之前,她打算再看看关于野外的消息。
最近这些消息越来越多,每个都看太浪费时间,她都是看标题和播放量来随机决定看不看的,啊~奢侈的烦恼。
“24小时便利店的半夜鬼影,这个一看就是蹭热度的老套灵异题材吧……”
“走不出去的高速公路,看看AI介绍……故事线也太完整了,鉴定为假。”
“求助人类的熊,这个有点意思……”
“高地牛?嗯嗯,动物都挺有意思……”
“蜜蜂……”
孙聆雪的手指顿住,眼里漫不经心的光也停驻片刻。总有些事物会唤醒回忆,而回忆袭来总是避无可避。
——阿絮,答应爷爷,远离蜜蜂!答应爷爷!
每当这句话再次回荡,她就会想起那个周六的下午。
她会想起那个周六的下午,晚秋风凉,她走出医院,两侧都是高楼,一圈夕阳贴在天边,像只独眼,恻恻地看她。她便也抬起头,去看那夕阳的方向,恍惚之中,两道人影接连坠落,划过夕阳的边缘,落在地面时发出连续的、沉闷的“砰”声;像殉情的飞鸟。
接着手机响起,是医院的通知,说ICU里的病人情况突然恶化,已经没有生命体征。
每当她看见“蜜蜂”二字,就想起那一幕,想起那些声音,想起晚秋的夕阳如何像一只巨人的独眼,向世界窥探时烧死了两只殉情的鸟。
她想起家人。
她的家人都是好人。
好人没有好报。
所以她不是好人,她只是个任性冷漠的利己主义者。
只是,她还愿意当家人的好孩子。
她会听爷爷奶奶的话。
没头没尾也好,完全听不懂也好,至今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好……那也是爷爷奶奶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阿絮,不要问,不要查,不要看,不要靠近,不要,什么都不要做……答应我们!
好的爷爷。好的奶奶。
孙聆雪划走了那个播放量很高的视频,甚至没有点进去看一眼评论区。
“我最讨厌蜜蜂了。”
她微笑着说道。
*
这周的新闻,孙聆雪每天都认真看。
不仅看晚上的直播,还看第二天的重播,还有早间新闻、午间新闻,还有各大媒体的官方账号发的碎片新闻。
她甚至连“某某村子收获了巨型南瓜”这样的新闻都认真看了,还留下评论:我是学生,送我。
尽管如此,每一天的新闻都没什么特别的。
晚上的新闻,孙聆雪都是在黄婉云家里看的。
这周黄婉云不加班,每天六点准时到家,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上来了,黄阿姨也非常高兴,饭桌上的气氛都好了不少。
“老板好像也要赶回去看新闻,都不在乎我们加不加班了。”黄婉云说着,有点好奇,“怎么人人都要看新闻?到底为什么要每天看新闻?”
孙聆雪埋头苦吃,在咀嚼的间隙里回答:“新闻好看。”
“……你敷衍我。”黄婉云瞪她一眼,“你念书的时候最讨厌看新闻。”
“咦,有吗?”孙聆雪装傻。
“我记得清清楚楚。”黄婉云轻声细语,语气却斩钉截铁。
也难怪她记得清楚。初中的时候,学校要求走读生回家都得看新闻、写观后感,第二天当作业交。
初中离家不远,每天早上,孙聆雪都和黄婉云一起,步行去学校。在那短短十五分钟的路途上,孙聆雪总是借黄婉云的观后感草草看两遍,到教室后花十分钟的时间写出内容一样但角度、措辞完全不同的作业,从没被发现,时不时还会被作为优秀范例而宣读。
那时候,黄婉云总会感到轻微的羡慕,甚至起过“再也不要借她”这样的念头,但每每看见那张无论如何也笑嘻嘻的脸,她又会心软,继续心甘情愿借出作业,放学回家时嘻嘻哈哈地分享同一包炸鸡柳。
孙聆雪也想起来往事,嘿嘿一笑,说:“相信我,要好好看新闻。”
时间到了周五。
孙聆雪照例帮忙洗了碗、收拾了厨房,坐在沙发上边刷视频边啃百醇,顺手又下单了五箱。
伴随着熟悉的开头音乐,晚间新闻主持人出现在屏幕上,神情庄重,终于说出了她等待已久的话:
【“由于特殊原因,今天的新闻时长一小时。”】
开始了。
孙聆雪立即坐正身体,顺手拉一拉黄婉云,示意她认真看。
屏幕上,主持人凝视着镜头,那双深邃有神的眼睛仿佛能直直看到屏幕前的观众。
【“在这里,我们向……观众……宣布重大消息……”】
主持人在正常说话。
但屏幕出现了轻微的摇晃,还有“滋滋”的声音。
图像被扭曲,色彩被剪碎,主持人那端庄严肃的形象也频频破碎,直到扭曲成完全不成人型的模样。
“咦,电视坏了?”黄阿姨下意识站起身,想去捶电视几下。
这是用过显像管电视的人们的通病。在显像管电视的时代,如果电视出现雪花画面,那最简单直接的“修理”办法,就是捶电视几下。尽管现在面对的是等离子电视,黄阿姨也还是保留了年轻时的思维习惯。
“等等!”孙聆雪抓住黄阿姨。
“聆雪?”
孙聆雪没有回答。她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盯着那忽闪忽闪的图像,听着音响中传出的断断续续却仍在坚持传递的话语。
【“异化时代……异化现象……异化生物……”】
空气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缕难闻的气味,像是焦油味。
很淡,但的确存在,而且来源于……
“啊——!”
黄阿姨尖叫一声,猛地往后跌倒,陷进沙发里。黄婉云也尖叫一声,却是反而站了起来。
不仅是这间屋子,门外、窗外……远远近近都乍然响起尖叫,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幕,也同时在不同人家家里发生了。
眼前的一幕——
电视屏幕上,图像不断扭曲,形成一大团盘踞的、棕黄色的东西,像树木的根茎,也像虬结蠕动的长虫;这些东西在画面中缓缓蠕动,继而调转方向、拍打屏幕,拍出一块块涟漪似的图样。
接着,第一根触须击碎屏幕,从中探了出来,直直伸来。
然后是第二根、第三根……
眨眼间,大团扭动的长须就铺满了屏幕前方的地面;那无数长须交织、扭动,形成无数漆黑的缝隙,从那缝隙中,隐约闪过一张张惨白的鬼脸。
滴滴答、滴滴答……
不知哪里传来这样的声音,仿佛粘稠的液体缓缓低落,空气里也漂浮着似有若无的血腥味。
刚才还温馨的家里,忽然变得一片森然。
“这、这究竟……”黄婉云虽然下意识去维护母亲,却也忍不住微微发抖,她咬紧牙,从颤抖的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别动。”
孙聆雪站起身,横起左臂,挡住黄婉云,同时右手按上腰后刀柄,反手拔/出西瓜刀,熟练一转,就将刀尖朝前。
——“……你,你怎么还带着西瓜刀?”
饶是恐惧,黄婉云也不免分神一愣,继而骤然受到鼓励似的,竟也再次站直了身体,还顺手抄起茶几上的烟灰缸,抡在头顶,像准备好鱼死网破。
孙聆雪余光看见她的动作,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看,武器在手就有安全感。”她声音平稳,目光却有些凝重。
她盯着那蠕动而来的触须,不时也捕捉到暗处窥视的鬼脸;空气中那股焦油味依旧盘旋,也依旧那么淡,并没有加重的迹象。
——嘻嘻嘻……
耳边传来诡异的轻笑,忽远忽近。
窗外,已经有人发出一连串惨叫,楼上楼下都是“乒乒乓乓”的声音,好像已经被吓得屁滚尿流、满屋子乱窜了。
看上去很危险,但是……
孙聆雪皱紧眉毛,干脆闭上眼,好让气味的轨迹图更加清晰。
没有了视觉,意识的世界就放大,宛如月光映在黑暗的水面上,波纹的细节渐渐清晰。气味的轨迹图……不,这称不上轨迹,她脑海中浮现的是密密麻麻的点,这里一点、那里一点……
她只“看见了”一副黑白的噪点图,没有任何能够追溯的轨迹。
难道……
孙聆雪原本都要唤醒鱼龙剑了,但忽然,她睁开眼,按捺住这个念头。甚至于,她连刀也收了起来。
西瓜刀重新滑入皮革刀鞘里,稳妥地贴合进旧日的形状,收敛起一切锋芒。
也在同一时刻,那扭曲蠕动的触须、闪烁的鬼脸、粘稠的水滴声、阴恻恻的笑声……
一切都消失了。
电视画面也突然恢复了正常。
衣冠楚楚的主持人坐在台前,神情还是那么庄重,且好整以暇地说:
【“好,那么,相信刚才短短的一分钟,给观众朋友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主持人口齿清晰,语气平稳,但无论怎么看,对方的眉眼间都藏着一丝忍耐的笑意。
孙聆雪捏了捏鼻梁,不是吧,不会真的是……
这么严肃的新闻频道,真的会干这种事吗?她不禁瞪着屏幕。
【“再一次,我们怀着郑重的心情,向全体观众朋友们宣布,全球异化的时代,已经来临!”】
【“民间有人称之为‘灵气复苏’,所谓灵气,正是导致全球异化的神秘能量。”】
【“我们尚不清楚这种神秘能量的本质,但能确定,这种能量会引起许多类似刚才的现象。”】
【“刚才我们所亲身经历的,就是今后人类世界将共同面临的现象——异化现象。”】
“啊?刚刚……”
“不、不是闹鬼……?”
【“不是闹鬼,提请观众朋友们注意,这绝不是闹鬼,近期一系列超自然现象,都源于异化。”】
【“受异化影响的生物,会拥有特殊的能力,称为异能。”】
【“拥有异能的人类,被称为异能者。”】
【“拥有异能的非人类,统称为异化生物。”】
【“异能者和异化生物所引起的不正常现象,就是异化现象。”】
【“刚才我们向大家展示的异化现象,是专门请异能者利用自身异能,复制出曾经的经历,方便观众朋友们直观感受新时代的特征……”】
……还真是新闻台自己搞的!
刚才的景象,根本就是异能作用下令人产生的幻觉!
官方也学会整活了?不会是00后接手设计的吧,万一把人吓出毛病怎么办……
不过话说回来,被这么吓一吓就出毛病的话,似乎也很难面对即将到来的生活。
毕竟,像这种东西……未来说不定有多少呢。
孙聆雪继续捏鼻梁,半是放松,半是思索。
幸好她刚才忍住了,没有暴露鱼龙剑,不过……好厉害的异能者,要不是她能嗅到异能发动的气味,她根本察觉不了对方的存在。
而且,针对全国的异能?所有看新闻的人都看见了同样的景象?这作用范围也太恐怖了,难道是传说中S级的异能者吗?说不定能抬抬手就杀掉她。
异能这种东西真恐怖,也真是……
她感到心脏被轻轻捏紧,收缩得有了一丝疼痛感,痛得她忍不住笑起来。
……异能真是令人期待的、很有趣东西。
这一次她很清楚,这是她自己的想法,而非鱼龙剑的影响。
新闻还在继续。
主持人刻意放慢了语速,也多停顿了一会儿,像是给众人反应时间。
【“接下来,我们将展示一个经典视频,视频中同时展示了异化生物、异化现象与异能者……”】
“这……这都是什么啊!”像黄阿姨这样的中老年人,已经完全被搞糊涂了。
直到现在,黄阿姨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刚才发生在眼前的一切,似乎并不是闹鬼,而是电视台有意为之。可这要如何做到?她还是不明白。那些陌生的词语,异化啊,异能啊……她是一点都搞不明白。
“妈——你别急,好好看!”黄婉云抱着烟灰缸,急急出声阻止母亲的念叨。到底是年轻人,她已经猜测到了什么,睁大眼睛,心脏怦怦直跳,说不好是因为恐惧未褪,还是莫名的激动。
【“这一视频近日在互联网上十分流行,相信有不少观众朋友已经有所了解……”】
孙聆雪听着听着,来了兴趣:什么流行视频这么厉害?最近她天天认真上网,堪比当年认真上学,她怎么不知道?
很快,新闻开始播放那条视频。
首先出现在屏幕里的,是一只雪白的蜘蛛,和一个雪白的人形。
它们位于布满白色丝线和烧焦痕迹的空间里,躯体扭动,头部一寸寸转移,直到对上镜头。
拍摄者的手在微微颤抖,镜头也在微微颤抖;在那东西看过来的瞬间,拍摄者大声地喘了一口气,镜头外更是传来杂乱的尖叫,混合着几声抽泣。
拍摄者的恐惧和绝望,明明白白地透过镜头传达过来。
这时,一个人声响起,是个处理过的年轻女声,显然是后期加上去的。
——“我很绝望。这时,我真的很绝望。我今年21岁,只是想在大三的暑假赶一赶户外的风潮,才和朋友约好徒步,怎么也没想到会碰上这种事。”
——“我从没想过,世界上真的有怪物,而且离我这么近。我以为我死定了,浑身都在打颤,几乎记不起来自己怎么拿出手机、又是为什么要打开摄像头。大概是想给世界留下我生前最后的影像吧?我朋友在我身后不停哭泣,不停拨打根本打不出去的电话。”
——“就在我觉得一切都完了的时候,她冲了上去。”
镜头放大,对准前方一道人影。
那人影显然是个年轻女性,穿着平平无奇的防晒外套、修身户外长裤,扎在脑后的长发已经变得凌乱,看起来没有任何过人的力量。
她头部打了马赛克,背对镜头,面朝那两只雪白的怪物,毫无退缩之意。
忽然,她右手在腰上一摸,竟然抽/出一线寒光——是一把刀!
——“她冲了上去。”
画外音再次说道。
果然,那道手持砍刀的人影已经动起来。
她往前跑,速度快得惊人,只留下一道残影。
镜头放慢、焦距拉长,人影也放慢、变大,于是屏幕上清晰地呈现出,那人影是如何奔至蜘蛛面前,一刀刺进蜘蛛身体,借力跳跃、翻身,趴在蜘蛛身上死死不放。
而后,她抽/出西瓜刀,开始……
一刀,一刀,一刀,一刀……
刀刀刺入蜘蛛的身体,没有任何迟滞。那暗色的刀刃在半空反复滑动,连成一片暗色的虚影,在雪白的背景里异常显眼。
蜘蛛在挣扎,暴怒似地晃动身体;那道人影被甩得晃来晃去,却始终没有放弃,依旧执著地反复用刀刺着怪物。
镜头外传来现场的抽气声,隐约有人小声喊“加油”,还有人喃喃不停地重复“让她赢让她赢让她赢”……
突然,所有人都尖叫了一声;画面里,蜘蛛旁边的雪白人形一跃而起,直直扑向那个抓住蜘蛛的女人。
在尖叫声里,女人没有回头,却猛然抬起右臂、刀尖猛然一转,正好迎上人形!
紧接着,突如其来的爆/炸填充了整个画面;火光伴随着烟尘,吞没了镜头中的景象。
——“如果不是她拖住怪物,我们肯定撑不到救援赶来。她让我相信,世界上真的存在舍己为人的英雄。”
画外音深吸一口气,用极其庄严的语气,动情地说:
——“她不希望暴露自己,可我认为,世人应该知道她的事迹!这个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明知危险,还要挡在他人身前!”
——“如果一定要起一个代号,我愿称她为……西瓜刀战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