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换洗的衣物送过来后,青黎和司珍两人便退了出去,一人抱着白猫,另一人将门关上。
梅姝将窗子打开三指宽,又将屏风拉了过来。
一切准备好后,梅姝才将帕子打湿,递给魏淑丹。
“我来吧。”
魏淑丹挪动身子,便从床上起来,接过帕子,擦洗着身上的汗渍灰尘。
“你可仔细点吧。”
梅姝也不坚持,试了试水温后,就在屏风外的凳子上坐下,看着面前的景色。
窗外,清早的日光漏进屋内,将深棕的桌椅照出了黑玉般的光泽。
窗边的梅树枝勾着日辉起舞,零星的叶片紧贴着枝干,就是不肯回望。
“刚刚……”
过了片刻,梅姝想到先前好友哭诉的内容,忽然开口询问:
“你说沈季不好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沈季在众人印象中一直是个温和有礼的人,并不是暴躁易怒的性子。
虽说他刚开始对猫的态度不算好,可当日小猫在书房弄了笔墨,魏将军彼时又对白猫的事并不知情……所以,责罚沈季等人也是有可能的。
而面临惩罚的沈季,会有些气愤也情有可原。
但她刚才听自己好友的语气,仿佛另有内情?
屏风里,听到梅姝的询问,魏淑丹动作一顿,接着将帕子轻甩进木盆,不知该怎么说。
“嗯?”梅姝听到屏风后的叹息声,后背忽觉凉意,不禁疑惑,“真的出事了?”
“对。”
魏淑丹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声音不如以往清明,语气低沉:“他是奸细。”
“什么?”
屏风外,梅姝大吃一惊,随即回头看去。
隔着屏风,好友的脸在细腻的纹路下模糊了原有的样子。
“怎么发现的?”她心里蓦地出现许多猜测,连忙追问道,“难道魏帅中毒,与他有关?还是说他动的手?”
“不是他动的手。”
“却和他关系密切。”
这两句话一出,梅姝更觉奇怪了。
沈季没有动手,却与此事密切相关,难不成是别人逼着他做的?
可不是说,沈季已经没有家人了吗?
像是洞悉了她的心思一般,魏淑丹这时开口:“他的身世恐怕不是我们先前以为的那样,毒害我父亲的凶手,在私底下称他为‘公子’。”
“公子?”
梅姝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谁家的公子?谁家的又能被称为公子?还能这么大费周章地跑到历城来?”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魏淑丹将头发高高束于头顶,然后净手,换上干净的里衣。
“若他的名字有几分真,那姓氏中带沈、季二字的人家或可留意些。”
闻言,梅姝又转头看向窗外,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沈家,季家……这南境诸城中,未曾听闻有这两姓的大族啊?”
“确实。”魏淑丹沉声道,“出自这两姓的大族,多来自江北。其中沈姓一支,最得势的就是……”
“当朝右相!”
话一出口,梅姝面色也沉了下来,双手攥起,轻轻地捶打自己的腿。
沈家势大,家主沈茂良是当朝中书令,人称“沈右相”。
他的女儿是宫里的贵妃,和皇后张氏情同姊妹。
世人皆称皇后母家因着沈贵妃的缘故,与沈家交好,两家亲如手足,俱是荣宠不断。
可其他人不知,沈右相乃是党争一把好手。
想到这,梅姝眼里划过一丝恨意。
当初她父亲的医术在帝都出了名,本行医一途与朝政无关,但沈家来人叫她父亲出诊,又诬陷他医术不精,要断他一条腿。
幸好当初阿丹带着近卫家丁打上门去,这才救出她父亲,免去断腿之祸。
只是因为事情闹得太大,害得阿丹受了不小的惩罚。
细细想来,这何尝不是沈茂良那厮指使家里人干的。
若沈季是沈家的人,那这一切……
对了,先前那秘药!
梅姝豁然开朗,她想到之前猫爪上沾到的秘药的味道,有些激动地回头道:
“阿丹,先前魏将军衣摆上沾的秘药,可是少见的珍品。若沈季真的是沈家人,那以沈家之力,弄得这秘药就不算是难事!”
“不错。”魏淑丹把帕子、木盆等物堆到一边,“你先前不知,我还在白猫身子里时,曾去近卫住所翻过沈季的私人物件。”
“啊?”
听到此处,原本心事重重的梅姝大感意外。
“你竟然去翻了他的私物?”
闻言,魏淑丹穿着外衣的动作一顿,瞥了眼面前的人,随手将屏风拉开: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去翻了他的床褥。”
“那也……”梅姝面上有些迟疑。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古板了?”魏淑丹好笑地瞪了她一眼,“我只是趁他不在去查找证物了。怎么看你反应,我像是去剥了人家小郎君衣服似的?”
“啊……呸呸呸!”梅姝见好友这么揶揄她,顿时瞪了回去,“说这么难听做什么?我又不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