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洛伊斯抽动嘴角。
这位, 貌似是蛋白石套房里住的,那豌豆公主?
看起来情绪低沉,这圣诞佳节里, 人人皆是一副期许的神色, 偏他, 看起来没有一丝愉悦可言。
若是为了忏悔什么,但又毫无悲凄的感觉, 而是一种麻木之态。
视线交错, 埃洛伊斯旋即收回目光 。
她又打量起教堂一侧那湛蓝的玻璃花窗, 毫无波动的思考晚上要吃点什么。
窗外的曙光透入,蓝茫茫一片很是刺眼。
埃洛伊斯被祷告完毕的露易斯找到, 一行人又打算去逛中央公园,去看那城市中央最宽广的湖泊。
如今这个天气, 万物萧瑟,别有一番风味。
埃洛伊斯难得这么清闲, 她挽着露易丝, 与她走在一条覆盖着鹅卵石, 又被细雪淹没的步道。
这里很是热闹,身侧穿梭而过漫步的行人,有穿着精致的小姐, 也有挽着丈夫的夫人, 更多就是衣着普通, 手里还拎着食物的邻家女孩。
附近传来熙攘地人语声。
“露易丝,你在教堂里许了什么愿望?”
露易丝抬起脚尖, 踢了踢脚下雪块, 她搓着通红的双手:
“我?肯定是希望明日去莫里森太太那里面试成功喽。”
她一开始并不打算争取这面试。
毕竟她知道, 有许多资历比她深, 年龄比她更大的同事在争取,她们说话做事更为老道圆滑。
但埃洛伊斯说的对,即使失败了她也不会损失什么,仅仅只是继续打扫客房而已。
但如果成功了,那么她就可以提升薪水,有机会锻炼自己的能力。
在这样的诱惑面前,露易丝还是去报了自己的名字。
“埃洛伊斯,你说,莫里森太太会问我们什么样的问题呢?”
“我听别人说,莫里森太太准备了许多刁钻的问题,会问面试者一些关于处理客人特殊情况的应对办法。”
露易丝面露难色,“可我平日里接触最多的,就是空荡荡的需要打扫的房间,没有怎么面对过客人呀。”
听她这样说,埃洛伊斯心里有了些看法。
她能瞧出来,露易丝是个既来之则安之,没那多钻营想法的人。
她能做这样的决定,已经是一种进步了,至于结果如何并不重要。
“没关系,实话实说就好了。”
“莫里森太太是什么样的人?她在酒店工作那么多年,见过人比咱们吃过的面包还多。”
露易丝捂着嘴笑,打断她:“你这是哪听来的奇怪比喻?”
姐妹二人绕过一从常青树,远处湖泊没有结冰,寒雾缥缈,有几个孩子在往水里扔石头。
“别打岔,露易丝。”
“若是在她面前吹嘘自己,短时间就能做到什么,我估摸,像她那样厉害的人,恐怕一眼就能看穿里面的水分。”
埃洛伊斯的印象中,莫里森太太严肃归严肃,但不是一个喜欢找茬的上司,也从不偏听偏信。
她老人家,一视同仁的严苛。
“你若是会打扫房间,便告诉她,你知道如何打扫房间能做到没有遗漏。”
“若是没什么特长,不如诚实一些,告诉她,求这份工作是为了更多的钱,想真真切切改变自己的生活。”
露易丝闻言,驻足顿在原地,她的眉宇之间有些释然。
“这倒是,我本就是为了更舒服的活着。但你说,莫里森太太会不会喜欢听人的奉承?”
她已经耳闻好几个竞争对手准备了夸耀莫里森太太,说要成为下一个她的话术。
埃洛伊斯耸肩:
“这年头,要么本事硬一些,要么嘴巴甜一些。”
“为了赚钱,做什么都不丢人,不过用这法子的人一定很多,听多了也就腻了。”
露易丝思索着,又问起埃洛伊斯,什么时候去打听霍华德裁缝店。
前几日,她在精品店寄卖,卖出了一份潜在的工作机会,这事儿还不成熟。
埃洛伊斯只说与了露易丝一人知道。
“明天,一早我就过去看看,顺便把旧鞋的底子补一补。”
傍晚,几人回了家里。
晚餐,大家将中午剩下的肉食一锅炖了,煮成浓稠的肉汤,用白面包配着吃了。
托马斯当天要回律所去守屋,吃过晚饭,埃洛伊斯给他戴上一顶新买的毛呢报童帽。
她叮嘱几句,才叫他小心点走。
埃洛伊斯无法容忍自己在贫穷的时候闲着,她早就向拉莱斯太太打听了霍德华裁缝店的具体位置。
拉莱斯太太告诉她,那附近是十分高档的服饰一条街,但也总能找到实惠的东西。
第二天清晨,大多数纽约居民都还在享受宁静的困睡。
埃洛伊斯打扮严实。
她用围巾裹着大半张脸,又压低了帽檐,手里提着纸包装的旧皮鞋下楼。
离开家时,她还听见楼下的拉莱斯先生在隐约抱怨他的剃胡刀为什么不锋利了,以及他家孩子的哭闹声。
埃洛伊斯心无旁骛,她乘轨车去了那附近,路程大约个把小时。
上西区,富人区。
道路平整,地上的积雪被铲出整齐的路径,精致到每盏路灯的复古棱角。
此刻已经不算早,太阳爬上屋檐。
街两旁,通常都是大理石的豪华排屋,有石膏雕花的外墙腰线,弧形阳台。
后院水池,美人雕塑上有常洗刷的痕迹,前院的灌木,都打理地利索挺拔。
穿过这细致的街区去,就是一条独栋房屋稍多的步行街。
像那样,在这个时代价格颇为昂贵的大幅落地玻璃,整块镶嵌在这条街的建筑橱窗上,展示内部装饰。
霍华德裁缝店,顺势出现在她的眼前。
这是一座三层建筑,门厅很宽敞,气派又阔绰。
门口的小围栏里,移了一颗两米来高的墨绿松树放在那儿。
挂着铃铛,缎带装饰,夺人眼球。
埃洛伊斯从外头观察,这店铺生意颇好,不断有丽装淑女结伴进入。
路旁,靠着辆体面的马车,上头有霍德华的徽章,像是随时准备拉老霍德华出去见贵宾客户。
第一层,一半儿开辟成柜台,用来售卖成品佳作。
另一半儿,展示各种辅料面料,供定制衣衫的客户做抉择,琳琅满目。
第二层应该是裁缝和助手,以及学徒们工作的地方,几扇窗内,隐约可以听见缝纫机不停工作的噪音。
这在本时代是金钱的声音。
她并没有进去,又继续往前走,寻了一处规模很是小些的皮具店。
进了店里,她一眼便看见许多成品的男女鞋子摆在货架上。
往内是几张工作台,老鞋匠正在用小锤子不停捶打木模具上的牛津式皮鞋。
一面指使学徒递工具,并高声使唤了另一个学徒来门口接待她。
“您好,是要定制还是要买鞋,还是修鞋?”
那小学徒穿着棉质发旧的衬衣,穿一件呢子马甲,看起来与托马斯差不多大的年龄。
“修鞋,补个底子就好了。”
埃洛伊斯对店里迎上来招待她的学徒说道。
学徒又问:“只需要修补鞋底吗?要不要再重新镶一层内衬?”
埃洛伊斯想了想,同意了。
她见那学徒把她的旧鞋拿到一个小工作台,开始按照线迹拆掉鞋底儿。
她便走过去,低声说道。
“我能向你打听点事儿吗?”
那小学徒眼睛一转,看在她原意在鞋里加内衬的份儿上,点了点头,说道:
“只要我知道,一定告诉您。”
埃洛伊斯想了想,直问。
“你知道隔壁那霍德华裁缝店的杂工待遇如何吗?”
小学徒不假思索,便答:
“知道,那儿的杂工巴顿是我朋友,他昨儿才发薪水。”
“一个周十二块半,要不是因为店里有人欺负了他,他这周真该拿十五块钱。”
小学徒压低声音,愤愤地说。
埃洛伊斯有些好奇:
“欺负他,什么人欺负的他?”
那小学徒脸色一滞,忍了忍,四处望了望,见没人注意这儿,才忍不住鸣不平道:
“自然是那店里的裁缝助手哈费克林。”
接着,小学徒便倒豆子似的,向埃洛伊斯讲清缘由。
老霍德华本是伦敦人,他在纽约开店二十年,成家立业,有两儿一女。
长子名叫雷蒙德.霍华德。
次子名为哈尔斯.霍华德。
次子继承了老霍华德的手艺,在店做副手裁缝。
长子帮忙操持里里外外,负责管理经营,维系客人,管财务。
那哈费克林的靠山便是长子,雷蒙德.霍华德。
他是雷蒙德幼时家庭教师的儿子,深得他信任,起初在店里做学徒。
“前些日子,哈费克林在老裁缝面前犯了错儿,被降级成了杂工。”
“可他也还不安生,明明是我兄弟巴顿卖出去的物件儿,他却改了册子,说那是他卖的。”
杂工们分三班站柜台待客,每周有业绩任务的奖励,这不是什么稀奇的做法。
“可惜,巴顿揭发了也没甚么用。”
“依我看,他们家这生意,合该叫次子继承,那次子的手艺比老霍华德也不差什么了。”
“长子是个吝啬鬼,在生意上经常弄些花头,一点也不安分。”
听完,埃洛伊斯若有所思。
看来是传统的两兄弟争家产的剧情啊。
一个手艺好,一个会经营,这故事真是令她感到耳熟。
那么,作为已经离开家门的妹妹,坎宁夫人,她在这之中又充当了什么作用呢?
她站在谁的那一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