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少女并不完全属于提瓦特大陆。
这是钟离从看到五条凛的第一眼开始便意识到的事实。
可她偏偏与自己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让人琢磨不透,触之不及。
在原定的计划之中,他本该与愚人众做一笔交易, 将神之心间接性的赠予自己至冬国的那位同僚, 顺便看看璃月的子民们如今是否已经能承担起了治理国度的重任。
对于愚人众那边唤醒奥赛尔的计划,其实也在岩神的把控之中。
那同样是一场考验, 如若真要出现什么情况,只他一人也可平息一切。
……可是事情的发展似乎与他所料想的有几分差距。
那么,究竟是从何时发生改变的呢?
旧友的磨损清明了大半,就连眼里都有光了,魈那孩子的业障好了几分,倒也没有以前那般对尘世避之不及了。
凛那孩子带着他直奔稻妻,美其名曰旅行, 不止如此,她甚至说服了若陀帮他去守一阵子的璃月。
——是了,现在这样回想起来, 一切的改变似乎都是从凛的身上开始绵延的。
她不止带走了他,她还带走了一位至冬国的愚人众执行官, 声称先帮璃月一趟大麻烦。
——她似乎对未来即将发生的一切都相当有把控能力?可这究竟是因为什么缘由?是预知?亦或者……
早已经有所经历?
钟离又陪伴着她来到了稻妻,在这里, 他见到了曾经的旧交,且依言与巴尔泽布传授了些许的“治国之道”,雷电的神明实则心系子民,只是在当今的世界, 用错了方式。
事实上, 钟离心道自己根本不用出面, 单是那孩子亲眼往雷电影面前一站, 她恐怕都会心境激荡,轻易被她说服吧。
离开稻妻,告别故友之后,钟离倒是没有急着回去璃月,而是连同她一道去了趟须弥。
因为五条凛手舞足蹈,表示她自此之后还有艰巨任务需要完成,这事关两位神明的未来,甚至有关人类胆敢禁锢神明,夺取力量。
同行的不止有他,顺带还有终于没继续宅在家里的雷电影。
钟离闭口不言,他倒也不多问巴尔泽布一定要跟过来的原因,雷电影的性格有别于她的同胞姐姐,她此番会跟来,大概率是一方面听到了五条凛“禁锢神明”的那番说法,再加上自己的国度最近确实愈来愈好,便无法坐视不理。另一方面……怕还是因为凛。
钟离现在只庆幸凛这孩子没有闲来无事再跑一趟蒙德,和某个天天悠哉悠哉就想从哪找点事的吟游诗人一拍即合,到时候她浩浩荡荡地带着三神一起露面……
很好,听起来都很像五条凛和巴巴托斯会一起干出来的事情。
可钟离并没有预料到,对五条凛的这番做法最先坐不住的,并非旁人,而是天上的那位。
在成功带出纳西妲之后,钟离明晰察觉到了源自天空之上的排斥与压迫,而其针对的,全是他身侧的少女。
……天理本该在更早之前就已然陷入沉睡。
事实上,那位也并未直接露面,此番出面的只是那位“天理的维系者”之一,仍旧是曾经斗过如今的第四降临者的那位,她的面上毫无感情,对五条凛并不包含明晰的杀意,更像是一台机器输入了板正的代码,目的便是让她去出手,清除五条凛。
如若是全胜时期的雷电影,想必可以拖住天理维系者更加长久的时间。
可眼见战况陷入僵局,年轻的智慧之神在此刻将将醒来,钟离叹了口气,他终究是无法亲眼看着天上那位的手下直接对五条凛出手,金瞳流淌光芒,身躯与手腕有龙鳞浮现,正预备在这一刻解放部分力量之时——
五条凛忽得在他的面前凭空消失了,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多说一句话。
而那位“天理的维系者”也收起了与雷电影交战到底的姿态,她并不威吓,也并不穷追不舍,在亲眼见证了少女的离开之后,便也紧跟着无声离去,硬是让雷电影的下一道攻击劈斩了一道空。
“——你把她带去了哪里?!”
自从将身躯制作成人偶,在绝大多数时间都呆在一心净土之内以后,雷电影在绝大多数时间都是让雷电将军的意志来行动,因此对外高冷淡然,绝不会显露自己一丝一毫的真实情绪,直至方才。
直至方才,雷电影忽然回忆起了当年魔神战争时期,自己必须与同胞姐姐之间角逐出一位最终胜利者的情形,还有坎瑞亚战争时期,一位又一位在自己面前离开的家人与同僚。
内心愤怒燃起,数百年来,她第一次破了内心防线,直白地袒露此刻的情绪,胸膛滚烫骇人,眼里仿佛正在电闪雷鸣。
直至钟离与纳西妲双双开口,制止了雷电影的心情继续崩塌下去。
“巴尔。”纳西妲的声音轻柔,她示意雷电影冷静下来:“闭上眼睛,仔细感受。”
“身为神明,应该很轻松地就能觉察到这一点,她并未消失,我们仍能感受到她,况且——”她小小的双手缓缓摁住心脏,轻柔提醒:“我们与凛的链接,是否在现在,变得更加紧密了一些?”
——
五条凛确实离开了。
但那似乎是在“天理维系者”的追击之下,被迫离开的。
情况似乎一目了然——她过于张扬的举措吸引了天空之上那双眼睛的瞩目,因此对方排出了维系者,要来将她清除。
可女孩干了什么呢。
钟离的眉头缓缓蹙紧了些许,他的神色里也带上了魔神战争时期的凝重。
帮忙平息了蒙德风魔龙的危机,提前将璃月的封印魔神觉醒翻了一页过去,解除了稻妻的眼狩令和锁国令,还有营救了现今被囚禁的新任草神……
这一切的一切,桩桩件件,看不出来值得被针对的地方。
不止如此,钟离从方才开始直到现在,都未察觉到源自天空之上的那位的视线。
身为恒古的岩之魔神摩拉克斯,他虽有磨损,可如今至少耳清目明,绝无可能对“那位”的判断出现问题。
钟离的神色凝重,而雷电影将手中刀剑收起,她的神情更加不好受,不过并未忘记去与刚刚脱身的纳西妲,打声招呼。
整片国土,整座大陆,都暂时觉察不到了少女的踪迹,三神彼此对视,似乎都暂时未能从彼此的眼中读出有关她的关键信息。
他们不知道凛到底去往了何方,就像并他不清楚缘何在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就觉得她分外亲切。
雷电影问道纳西妲:“你在她临走前,传递给她的那番话语,是什么意思?”
纳西妲思索着回复:“因为我猜测到了她在今日之后,还有非常辛苦的道路需要走,因此,多加提醒了几句。”
钟离在一旁沉思不语——的确,倘若她安静活在璃月的庇荫下,不闹出大动静,想来是不会这样快被注视到的。
可按兵不动并非那孩子的性格,她仿佛有着无限的精力与时间去翻起风浪来,想来她也不会为了一时的安逸,去屈服半分。
钟离又回忆起了五条凛年少时,在那场“梦”中的举动,她宁愿撞到头破血流,也不愿让觊觎她的人落到半分的好处。
这性子……也不知是随了谁。
最终,在简单的叙旧与谈天之后,雷神与岩神暂时告别了须弥,这位新生的神明,还需要一些时间来为自己的国度善后。
就像纳西妲所说的,虽然她暂时不见了踪迹,可身为神明的他们,非常轻松地就能察觉到少女那阵与他们之间的链接。
就像是元素力一样,遍布了这世间大陆的每一个角落,能感知,却无法真切地触及。
直至回到璃月的当日,钟离才察觉到面前,忽然凝聚了一道虚幻的半透明方块。
他透过那方块,看到了内里的情形。
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坐在椅上的小人,是很简单的画风画面,三头身的小个头,有些许像是璃月这边的皮影戏的改良版本,在用这种方式去向她演绎一个故事……可那被围拢着的银发小人实在是相当面熟。
围绕着她周边的那些小人,头顶不停地往外冒着象征愤怒的表情包气泡,并且他们那绘制的短短小小的手上,还捧出来了一道可疑的面具头盔。
面具头盔在画面里非常明晰地散发着黑暗的气息,在用这种方式表现出它的不详。
有些长胡子的小人一前一后地摁住了银发小人,且在下一刻就在作势将那头盔叩在她面上。
明明是相当可爱的画风画面,却硬是让钟离品出了一缕背后的阴暗,他大抵明白了这究竟是怎样类型的故事。
身为领头人的小人,发出桀桀的怪笑气泡,且在另一个象征他思绪的气泡里,具现出来的思维,是一对空荡荡的蓝色眼珠,简单卡通的画面,诡异又瘆人。
钟离忽然明白了大概。
他们需要她的“眼睛”。
他抬手触及面前的屏幕,下一刻,金光乍现,他出现在了被压制着的少女的面前,玉璋护盾一开,她身侧的人悉数被弹飞。
他看到了少女纤瘦的身体,苍白的面庞,还有手腕上被钳制出来的淤青,以及倔强到不愿意认输的眼神。
——她还有一条困难的道路要走。
钟离矗立在她的身后,他的眼神扫视着周围这一圈多多少少与她的血脉有几分相连的族人,平静的语气,如今掺杂了一抹未去掩盖的愤怒。
“原来如此,便是你们么?”
——既然如此,他便护佑在她身边。
……
有关大家一切的游戏都已经消失,五条凛原本有些沮丧。她原以为她的回到过去,是个二选一的选项,她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还好,大家其实并未消失,只是整个“游戏”,都变成了只有她一人能够看到和触及的存在了。
自从用金钱攻势将禅院甚尔暂时纳入麾下长期雇佣以后,五条凛的心暂时都定了几分。
如今没有了禅院甚尔为敌,护送星浆体的任务,想来也是不会那么容易失败,抛开她和哥哥联手能在这两年内成长到和咒术界掀桌子的程度先不谈,除了天与咒缚,她觉得这个世界上也应该很少有能打败哥哥和杰的人。
天内理子不出事情,杰的黑化叛逃之路的火苗可能会被提前掐灭。
当然,那个时候的五条凛还并不知道,她的这扇蝴蝶翅膀扇出的飓风已经抵达到了怎么样的程度,她也没想到这个世界上有比叛逃更高的境界,就是一边一起乐呵呵上高专一边合计着怎样掀翻咒术界。
禅院甚尔的事情暂时搞定,身边多了一位助力,五条家的家主和长老们近期都安生了许多,她正好有时间来咣咣地研究一下自己与提瓦特大陆之间唯一的联系。
除去角色录和邮件之外,五条凛发现右上角还有一个背包功能,点进去一看,之前辛辛苦苦掏宝箱赚的摩拉,几位仙君还有其他的伙伴赠予她的礼物,都正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格子里,点进去还能看到详情。
不止如此,她还能从背包之中看到与大家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
【未开启的宝箱×23】你很幸运,旅行者与他的好伙伴听闻了你喜爱开开宝箱的闲暇爱好,于是他们合力将璃月大地寻觅的宝箱留存了下来,做好标记,准备在找到恰当机会之后赠予以你。
【夜叉一族特制版百无禁忌符×1】守卫着璃月安危的那位降魔大圣在你临行前赠予你的礼物,使用这道符咒可以随时呼唤夜叉一族前来援助,无论他们身在何方,都必然赶来。你明白如今夜叉一族只余他一人,这是他单独予以你的承诺。
【椰奶×17】,七七记不得很多事情,可是她依稀能记得有一位温柔的姐姐陪过她一段时间,所以七七每天都会在窗沿上放一瓶最喜欢的椰奶,希望自己喜爱的东西可以换回自己喜爱的人。
……就连七七的椰奶都没有放过啊,这孩子不会真的一天一瓶,坚持放到重新见到自己的那一天吧。
五条凛忽然笑了,她一边笑一边抬起手,轻轻擦拭掉了眼角翻出的泪光。
……不是游戏。
她亲历过的一切,都绝无可能只是个游戏,她在提瓦特的那段短暂的旅途之中所见的那些光景,遇到过的有血有肉的存在,又怎么可能会只是个游戏而已。
虽然现在像是拥有了超级厉害的提瓦特角色“召唤功能”,且每隔一定的时间就会刷新那么一次,五条凛却仍然不敢乱用,动不动就喊人来。在她的眼里,来自大家的帮助可能是她最后的底牌,可她并不能全然依赖。
嗯,既然白术先生已经予以了她古老的璃月力量的援助,她也已经能够简单地自主行走甚至战斗,不必完全去依赖轮椅了,想来她的身体也一定会越变越好的,不用那么依赖有治愈能力的角色,不用时常去打扰大家——
五条凛端起床头柜上晾凉的药,仰头豪迈吨吨吨,随即脸颊皱成一团,开始满床乱滚。
呸呸呸,好苦。
可随着药水下肚,她发现面前的面板上,又有一块新功能悄然亮起。
五条凛:“……”
好奇促使她点了进去,结果她看到了一整块提瓦特大陆的地图。
被点亮的部分有璃月须弥,稻妻蒙德,恰巧是她之前跑过的地方,可另外的几个国家还是漆黑一片。
地图上亮起的,也并非是锚点,而是……
五条凛睁大了眼睛,将其中一个板块放大了一看,结果看到了一个个代表q版的大家的卡通头像,正在地图上来回移动。
为什么她这么快就发现了大家正在移动呢,因为空哥和派蒙的头像一会儿出现在璃月,一会儿又回到了蒙德,反复横跳,跨越极快,闪现到根本停不下来。
五条凛:大,大概是在做世界任务吧。
所以,这代表着什么呢?
五条凛大胆猜测,这是代表现在的大家正在提瓦特大陆的哪里的意思。
……她上辈子玩游戏那会儿,可完全没有这么智能化的待遇。
一边这样思考着,五条凛一边抬起手试探性地在手边近在咫尺的一道头像里点击了一下。
她只是觉得这种卡通化版本的帝君大人很可爱,没错!又值得敬重又可爱,她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单纯想戳戳看而已。
结果这一点,坏事了。
屏幕刷的一下在她面前闪跳了一下,下一刻,呈现在她眼前的,是正在安静正坐品茶的钟离先生。
不似地图呈现的头像那样q版,而是实打实的现场实况转播。
可是钟离先生他这会儿不止在品茶,因为实况转播只给她放到了钟离先生他的上半身——此刻他正披着一袭青墨里衫,泡在一隅温热潭水里,悠闲正坐品茶。
青年长发难得完全披散开来,里衫被池水浸透到半透明,上身的身形轮廓,此刻几乎一览无余。
五条凛只觉得她的脑袋“嗡”地一声巨响,险些炸掉了。
钟离先生您在泡澡啊。
不对啊,她这个新解锁的面板怎么连人家泡澡的时候都要实况转播啊!没有一点隐私的吗啊喂!
要知道之前就算把大家齐聚在尘歌壶里,虽然会间或智能地与她对话,他们也都是从头至尾都是自带绑定的那几套衣服,她,她……
五条凛呆滞在了当场。
而屏幕里面的钟离,似有所感,抬眸之时,恰好与还呆住的她对上了视线。
明明隔着整个世界,五条凛却在此刻被内心的道德感快要谴责趴下了,天啊她干了什么,她这是在亵渎神明啊啊啊——
可钟离先生大概并未看到她,只是在那一刻视线恰巧对上了罢了,只见他将茶盏放在一侧,在下一瞬间预备起身……
她劈手挥散面前面板,抄起枕头捂住自己面庞,将整个人都埋进了枕头之中,开口嗷嗷发出呜咽。
在五条悟敲门之后走入房间之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起初还以为,是家族的长老和那边的家主又对凛做了什么。
但是,想想自己最近几乎都陪伴在凛的身侧,外加上她逐步恢复的身体与巩固起来的术式,可能性似乎不是很大。
五条凛忽然一下子抬起头来,她眼泪汪汪地望向了面前的兄长,开口说的却是:“哥哥,我可能犯了一个需要用一生去忏悔的大错。”
五条悟:“……嗯?”
——
此时此刻的钟离自是不甚清楚凛的所思所想。
他偶尔会不定期地打开那道光幕——自从上一次去往了她此刻所在的世界一趟之后,它便保存了下来,像是作为彼此之间有所联系的证明。
目前他还并不清楚,是否是去往了“那边”之后,才会拥有这道“链接”,还是仅限于神明。
不过,钟离偶尔会打开光幕去看看屏幕那头的卡通版五条凛在做什么。
她有时会切换场景,有时也会呆在那个宅院里,可她身边没再有家族中的人多加为难于她了,他们似乎在她展现出力量之时学会了恭敬。
凛的身边时常会刷新出一个银色短发的小人,嗯,是她的亲生兄长,二人的关系看上去很好,钟离先生很放心。
再前一日,凛的身边刷新出来了一位脸上带疤的黑发小人,其他小人三头身,他壮硕到趋近四头身,不过对凛并无恶意,钟离多看了几眼便放下心来。
今日,凛端起药碗吨吨吨,然后头顶的气泡里冒出来了一道气泡,是黄豆流泪,黄豆嚎啕大哭的表情,钟离看出来了她在难受。
又过了一会儿,只见她绕着房间奔跑了几圈,随后呆坐在床上,抬起短短双手在面前划拉,又拿起卡通小枕头捂住了自己的面庞,头上的血条上浮现出了hp-1-1的持续画面。
钟离:“……”
那草药,原来这般难以下口。
钟离忽然回想起光幕里面的投递邮件功能,他从温泉中站起,不继续泡这地脉涌泉了,而是出去了一趟,换好衣衫,寻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简单地录入了一封邮件,随着他选择的发送投递,掌心的物品也随之消失。
这光幕,当真如此精妙绝伦,即使相隔整个世界,还可做到如此链接,且这种做法也从头至尾,没再引起过“天理维系者”的主意。
钟离先是闭眸沉思了一会儿前因后果,千百年来从未遇到过这般的奇技淫巧,他的困惑并未那么容易得到解释,可是在瞥见光幕中的凛似乎已经拿到了他的礼物,而且一蹦三尺高时,他的唇角又溢出了几分笑意。
——
五条凛在第一时间收到了钟离先生的邮件。
她起初其实是紧张至极的,她生怕自己的无心之举真的被抓包了,对面来了一封恩断义绝信。
可是哆嗦着点开以后,她却发现,钟离先生只寄了一颗圆溜溜的玉珠给她。
【将它抵在舌下服药,味觉会暂时屏蔽消失。】
五条凛:“……!”
她的第一反应并非是拿起来试它一试。
她激动地握紧了这枚玉珠,因为此时此刻,她的内心已然浮现出了最需要也最值得拿到这枚礼物的人选。
一时的药物苦涩又算得了什么呀,其实比起周身上下的痛苦以外,一切都是小事情,更不用提有了白术先生他们的帮助,她的这具“被诅咒的身体”都在慢慢变好。
玉珠的作用是屏蔽味觉。
五条凛猜想,咒灵的咒核,大概率会比她喝的药难以入口一万倍。
她先是欣喜了一会儿她在今日终于有了能够帮到杰的东西,可下一瞬间,她的笑容忽然凝固了起来。
不对呀,钟离先生是怎么发现我觉得药很难喝的?
难道钟离先生料事如神,不止是璃月港,提瓦特大陆,甚至就连她这个小卡拉米的动静都时刻在他的眼下?
五条凛坐在床上,惊恐抱头。
难道,难道她方才的所作所为其实已经完全暴露了么——
完蛋了!
此刻的钟离见到光幕之中的银发小人又将自己团成了一团,头上乌云密布具现化了,显得情绪十分低落。
钟离:……难道这份礼物没那么合心意么?
——
今日的阳光很好,不算刺眼,暖洋洋地洒落在身边。
墙头上趴着一只正在翘尾巴和伸懒腰的白猫,它慵懒地眯着眼睛享受着难得的冬日阳光,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
可是下一秒,猫儿周身的毛发陡然炸起,变成一颗蓬松柔软的毛团,它发出了“哈”的威吓,面对着面前示威,可在来来往往的路人眼中,就是这只猫咪正在莫名其妙对着空气发火,他们不以为意。
猫似乎就是这样的生物,不止自由自在的,还随心所欲的,随时都有可能切换了心情,去干点别的事情。
没有人发现,猫儿的面前其实有着一道比它还更大只的怪物,它长的很像是用蜡笔去简单绘制成的猫,并且只有一只眼睛,就像一副抽象且简单的简笔画,被具象了出来,怪物咧开血盆大口,像是想要在这阳光晴好的白天,一口将面前的猫儿吞噬下去。
可它的动作凝固在了半途,怪物的表情骤变,连滚带爬地抬起双臂试图跑开,可仍旧被一阵极大的吸力所吸引,身体被压缩扭曲,直到化作了一道乒乓球大小的纯黑色物体,出现了一位穿着国中生制服的黑发少年手中。
少年的半长发扎成简单的丸子头,将怪物搓成球之后,他抬起眼,无视周围行人来来往往的视线,他温柔地对猫咪说道:“没事的,刚刚的怪物已经消失了哦。”
路过的人有人小声说道:“正在和猫对话呢,那个少年。”
“在这个年纪会有这样的举动,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啦。”另一人回答:“中二病的年纪嘛。”
被擦肩而过的路人说成中二病的少年微微耸了耸肩,他仍旧保持着微笑,望着面前这只面对怪物之时,没有反抗能力的猫儿。
白猫炸起的毛渐渐落下,它高高竖起的尾巴左右摇了摇,它高贵矜持地踮着脚走过去,俯身往下,鼻子动了动,对着少年空余出来的没有握咒核的手嗅了嗅。
在下一个瞬间,嗅到了更多不详气息的它炸毛炸的更厉害了,它没有伸爪,抬起肉垫对着少年的手吧嗒拍了一下,这才背过头,撅起尾巴,一溜烟的跑掉了。
肉垫软乎乎的,就算用力拍到了手背,说实话也不会疼,可是少年有点无奈地望着猫咪落荒而逃的方向,摇了摇头,耸肩小声道:“嘛,被讨厌了呢。”
似乎是因为他身上的气息,被讨厌了。
不过吧,其实不被小动物喜欢的这一点,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少年面上的笑容无奈了几分,摇着头无奈转身,可却在这时,他忽然看到了街道尽头的一道身影。
她穿得很严实,身上的衣服堆砌的很厚,简直裹成了毛绒绒的北极熊,围巾后面迈着半颗小脑袋,就连头发都被围巾埋了起来,垂坠在身后。只剩一双明亮到不行的蓝眼睛,在此刻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蓬松的北极熊的目光与他交汇的一瞬间,仿佛原地弹跳了一下,随后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哦不,她的走路姿势倒是很优雅,就像刚刚那只伸完懒腰的慵懒的猫。
别问他是怎么看出来一位穿的像球的姑娘在哪里优雅的。
少女站定在他的面前,她忽然拉下了围巾,苍白的脸颊这会儿已经略微泛起了红晕。
少年想,她应当是被热的,穿这样多热到好像也很正常。
他的视线定格在她的眼眸上,听到女孩清脆的声音,她轻轻地喊他的名字:
“杰。”
五条凛将眼角险些泛起的泪光又憋了回去,她望向少年,同时还在心里慢慢地补上了一句。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