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一连串嘈杂的敲门声，打算了甘国亮二人的谈话。
“唔通佢们拖马追上来？”骆天虹第一时间抄起桌上的生果刀。
“不用紧张，真是潇洒的马仔就直接踹门了。”甘国亮摇头道。
“是谁？”骆天虹还是不太放心，拿到贴在门后。
“天虹仔，我是阿莲。甘地是不是在你这里，他有冇事！”门外传来的是阿莲的声音。
既然是嫂子的声音，骆天虹也不疑由他。直接打开房门。
哪知道除了金莲之外，还涌进来其他三个拿着家伙的男子。
“你哋是咩水？”骆天虹眼疾手快，直接抽出生果刀。隔在了金莲与三个男子的中间。
“唔使紧张，天虹。自己友！”甘国亮急忙开口喝道，他在里面看到了熟人。
“原来你头先一溜烟不见了，是去帮我拖马呀。”甘国亮盯着金莲问道，但表情谈不上有多欣喜。
“是啊！人家又怎么会丢下你呢。”金莲妆容有些凌乱，她娇喘着回答。
“我第一时间就跑到了共用电话亭，打电话给国华。让他带人来救你。”
三名男子中，那个熟人就是国华。另外两个，应该是他的马仔。
“有心啦，国华。”甘国亮扭头向其致谢。
虽然要真有事的话，等到国华赶来。自己早就被斩开九碌了。
“讲这嘀，大家自己兄弟。”国华看到甘国亮已经相安无事，也就收起了家伙。
“更何况，我已经同坤叔说了。以后要跟开你搵食嘛。”
国华打发两个马仔回去，自己留在了居屋内。“头先阿莲打电话给我。我第一时间就扑过来。”
“不过话时话……”
国华沉思片刻，随后又望了望骆天虹。
“你只管说。”甘国亮交代道。
“你不会真的跟这个靓仔，过咗忠信义和潮勇义的潇洒一棟（利用）。”
甘国亮眉头一挑，“出面的风吹得那么夸张吗？连你都知道了。”
“嗯。”国华点了点头，“坤叔他老人家，今天已经接了十几个电话。全都在问这件事。”
“坤叔有什么反应？”甘国亮急忙问道。
“冇咩反应。”国华摇了摇头，“不过在场的几位大佬辈。都把这件事当真了。”
“毕竟前两日你还说要自己出去争地盘。”
甘国亮冷笑，“这几位大哥。恐怕冇咩嘢好说话吧。”
国华也是露出苦笑。“几位大佬都说，咱们倪家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同其他字头争场子。”
“你这种做法，是会害死倪家。一旦被其他潇洒和忠信义的人报复，或者被皇气盯上。倪家都吃不消。”
这种情况甘国亮早就预料到了。“就是这样而已？”
“不止……”国华欲言又止，考虑了一小会后。还是支支吾吾地说道。“黑鬼提议，直接把你交给忠信义还有潮勇义的潇洒。”
“费事连累到倪家。”
“其他几位，我大佬，大蛇恩都赞同。倪三表示弃权。”
渣煲欢，大蛇恩吗？甘国亮继续问道：“那坤叔呢？”
“坤叔没有表态。”国华摇头，“他话。过两日搵你上去
开大会，再说。”
说到这里，国华也是有些着急。“甘地，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最好先想想应该怎么办？”
“我知道了。”
甘国亮从兜里掏出香烟，抖出一根自己叼上后。又分别抛了两根给国华和骆天虹。
“国华，这两天几位大佬辈的有开始销货吗？”
国华点燃烟仔，深吸一口过肺。随后吐出满屋烟雾。
“零零散散供给自己地盘的有。大规模的，目前仲冇有出货。”
“出面的社团，应该有联系这几位吧。”甘国亮的烟仔只是叼着，并没有点燃。
“那些个出位，有实力的社团，还没有。”
“目前来要货的，都是一些二打六，不然就是捞不过区的二三流字头。他们估计手头上都冇货卖了。”
“其他几大社团，都是按兵不动。”
“不过……”
“不过咩嘢？”甘国亮催促道。
“我听黑鬼手下的马仔，就是阿茄那个衰仔。东星私底下，有搵人同黑鬼联络。”
“东星？”甘国亮嘴角一扯，“上次黑鬼捣乱了庆吉傻豹同东星乌鸦的交易。”
“今次东星搵上门，黑鬼唔敢唔卖吧？”
在甘国亮和骆天虹铲起庆吉货仓的那一晚。
黑鬼也派了手下头马短命辉去劈傻豹，让庆吉同东星当晚无法交易。
结果短命辉因此重伤入院，这会还躺在重症监护病房。
“冇买到。”国华的回答，倒是有些出乎甘国亮的意料。
“点解？”甘国亮随即反问道。“黑鬼咁有吉士？是不是东星给开的价口太低了。”
国华的回答再次让甘国亮始料未及。“东星想包起我们倪家成批货。”
“黑鬼唔敢话事，直接报告给坤叔。”
“价钱跟以前东星同庆吉交易的时候一样。不过坤叔考虑再三，还是婉拒了这单交易。”
“原来是咁。”甘国亮摸了摸下巴，这两天忙到连剃须都没空，下巴已经满是短又硬的须根。
他倒是理解倪坤在想什么。
这一批货，除咗赚钱之后。还得用来港九新界其他社团打好交道，形成稳定的生意关系。
如果全部给东星包起，那其他社团点算？
倪坤是有野心的，他不单单只是想先以前的庆吉跛聪一样，只做一个入货批货的经销商。
他要的是，垄断香江整个四仔市场。
在建立稳定的交易网，以及供需关系后。
日后香江的四仔市场，由他话晒事。包括价钱，数量，以及交收方式。都要由他一手决定。
“国华，你先回去。帮我同坤叔说，这两日我会过去见他。”甘国亮说罢，又望向了金莲。
“至于你……这段时间，能少出门口，就少出门口。”
金莲一直站在旁边，也没有说话。听到甘国亮一脸严肃的嘱咐，又联想到刚才那场埋伏。
只能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知道啦……”
“哦仲有，甘地。”国华突然想起了什么。
“坤叔这两日，还找多了一个人来帮手。他成日跟住坤叔进进出出，有时候拿货都要问过他。”
甘国亮心中泛起不详的预感，“佢叫咩名？”
“韩
琛！”
韩琛，《无间道1》中，真正的大boss。
这个出身屯门泊车档的矮仔，因为被外出食饭的倪坤无意间救过一命。
从此就成为了倪坤身边最最忠心的那只狗。
对于倪家，尤其是倪坤来讲。黑鬼、渣煲欢、大蛇恩这几个，只能算是公司职员。
但是韩琛，是家臣。
是家族聚会的时候，可以帮手招呼人客的屋企人。
甘国亮心中盘算，或许是在自己前几天拒绝了倪坤之后。
倪坤这才下定决心，要搵另外一个人来当自己的幕前招牌。
甘国亮记得在原著小说中，是韩琛的女朋友阿ary，同倪坤上床，才换来韩琛上位的机会。
但根据甘国亮这段时间的观察。
倪坤并不是一个贪图美色的人，虽然他有老婆，有情妇。
但是以他的金钱势力，要搵什么女的没有。难道真是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在甘国亮看来，或者倪坤也想通过这个女的，留下一颗棋子在韩琛身边。
捞四仔的，一个个都疑心重到死。就算韩琛再忠心，倪坤也是会留下一道杀招。
只可惜，这个女人。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抛开这些念头，甘国亮晃晃脑袋。自己当务之急，并不是对付韩琛。
“我知道了，国华。你记得帮我同坤叔讲。”
在国华表示知道走出房间后，甘国亮也拿起外套。打算出门。
“甘地哥，我跟着下来要点算。”骆天虹眼见甘国亮打算出门，急忙问道。
这是国华和那衰婆金莲已经离开。屋内剩下甘国亮同骆天虹二人。
“返忠记酒楼先。”
“这段时间好好待在连浩龙身边。”
“忠信义损兵折将，目前有正值多事之秋。相信你应该会好快上位。”
看到骆天虹频频点头，甘国亮继续嘱咐道。
“相信连浩龙应该会问起我。”
“你就照事实直说，包括我如何帮你去钵兰街救人的事。”
“如果连浩龙听完冇咩表示。你就同他讲，我这几日会前去忠记酒楼拜门。”
骆天虹记下甘国亮的嘱托，“知道啦，甘地哥。你自己一个人出门小心点。”
……
油麻地警署，一楼报案大厅。
“先生，请问有咩嘢可以帮到你。”
甘国亮望着眼前青春靓丽，笑容灿烂，嘴边还有两个酒窝的女警。
“来差馆仲可以做咩？当然是报案啦，唔通饮咖啡啊。”
女警眨了眨眼睛，很好看的紫色眼影。她笑着回复道，“如果先生想饮杯咖啡的话，我也可以冲给你的。”
甘国亮看了一眼她的证件，方丽娟。“我拜神不见了只鸡。”
“哇，这属于失窃罪。要落簿登记了。”方丽娟一本正经道。
“得啦得啦，讲笑的。我来搵你们情报科高级督察巩家培。麻烦你帮我通传声。”甘国亮也不再浪费时间。
“哦，原来你是搵巩sir。那请问你是哪位找他呢，我好帮你转达。”
“你就同佢讲，佢老友甘仔搵佢就可以了。”这个差婆的态度好到让甘国亮以为自己落咗会所。
“喂，情报科吗？”方丽
娟拿起内线电话，“我这里是一楼报案中心。有个叫……”
方丽娟望了甘国亮一眼，“叫甘仔先生的。话要找巩sir，说是巩sir老友。”
等了大概两分半钟，方丽娟这才抬起头。“甘仔先生，巩sir请你上去他offer。有人落来带你上去的。”
“多谢。”
大概又过了十几分钟。又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女警出现在报案中心。
她就是前面开会时那位高学历女警。
“你就是甘地？倪家那个？”
甘国亮点了点头。
“跟我来。”女警双手插兜，带着甘国亮过了安检仪器后。这才一起上了三楼。
女警先是走出电梯，观察了一眼通道。确定冇人之后，才扭头跟甘国亮嘱咐道。“左拐第二间房。”
“门牌上面有写。”
说罢，女警头也不回，往另外一边走去，全程跟甘国亮没有交流半句。
按着女警所言，甘国亮看到了门牌。
“高级督察，巩家培。”甘国亮嘴角微微翘起，估计差唔多要换成警司了吧。
“笃笃笃……”
“请进！”
甘国亮一进办公室，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他鼻子动了动，“仁哥，最近戒烟，改口食香了啊。”
巩家培将手中文件叠好，“你把口还是这么臭。”
“怎么？搵我不会打我电话吗？”
“我费事被人勾线，留下证据！”甘国亮自顾自坐到巩家培对面。“这几日的教训话给我听。同差佬打交道，还是有点心眼好。”
巩家培对甘国亮话语中的讽刺仿若无闻，“你这么大摇大摆地上来搵我，不怕被其他人点着相了？”
“法律冇规定，古惑仔不可以同差佬朋友啊。”
甘国亮话锋一转，“再讲了。我可是来报案的。”
说话间，甘国亮扯开自己的外套，包裹着的纱布还渗出些许殷红。“我在路上给人斩，来警察局报案天经地义吧。”
可出乎意料的是，看到这伤口。巩家培居然一点意外的反应都没有。
他只是淡淡问道。“几时的事？边个做的？”
“就在刚刚！”甘国亮卷回袖子，他望着一脸淡然地巩家培。语气愈发嘲讽。
“这还得多谢你们cib。如果不是你仁哥交代手下一个劲往出面散风，我也不会收到这份礼物。”
巩家培身子微微向后躺去，双手环胸。“甘地仔，我不是太明白你说什么？”
“心照啦，仁哥。”甘国亮撇了撇嘴，“几乎一日之内，成个江湖都知道我有份救人。”
“还有了一整套说辞。是我甘地想要吃下潇洒和忠信义的地盘，才从中挑拨他们。”
“如果冇有你们cib的各位阿sir，以及巩sir手头上那一堆卧底帮口散风。”
“打死我都唔信。”
闻言，巩家培也没解释，也不反驳。他只是淡淡笑道。“是边一家斩你？忠信义想在自顾不暇，应该是潇洒的人吧。”
“仁哥，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这个时候，甘国亮注意到办公桌上，有一张全家福。上面一家三口，笑容灿烂。而男主人，正是巩家培
。
“我不就是没答应你继续合作吗？你用不用这么搞我啊。仁哥。”
巩家培摇了摇头，“我冇专门要搞你。”
他站起身子，缓缓走到甘国亮身边，拍了拍后者的肩膀。
“不过如果我再问多你一次。”
“现在，你还愿意合作吗？”
……
尖沙咀康乐大厦，十八楼b座。
门牌上挂着【尖沙咀资深粤剧票友团】，以及【任剑辉剧迷活动中心】。
在这两块下面，还有一小行字。
由倪坤先生捐资筹建。
甘国亮此时正老老实实地坐在塑料凳子上。
望着台上的倪坤唱紧大戏。
“落花满天蔽月光，借一杯附荐凤台上。帝女花带泪上香，愿丧生回谢爹娘。”
“我偷偷看，偷偷望，佢带泪带泪暗悲伤……”
跟倪坤一同合唱曲的，正是任剑辉的二妹，任冰儿。
台下所有票友均听得摇头晃脑，如痴如醉。
甘国亮对粤曲七窍通了六窍，但也不妨碍他讨这班老嘢（老家伙）的喜欢。
斟茶递水，抬琴拿谱。甘国亮忙得不亦乐乎，再加上脸上一直挂着热情的微笑。
两个钟头不到的功夫，这班老家伙就一路甘仔前，甘仔后的叫了。
看到倪坤献唱完毕，甘国亮起身递上一杯热茶。
后者接过热茶，双眼微眯地打量着甘国亮，随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甘地仔，这里有点闷。陪我到阳台吹吹风。”
这个厅不算大，也就几百尺。十几个人唱戏聊天，里边不乏有几根老烟枪，自然空气不是很流通。
甘国亮走在前面，推开隔着阳台的玻璃门。
一阵冷风随即迎面而来，连带着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
“甘仔，你做的这单嘢。手尾好长下。”
倪坤靠在阳台栏杆上，他问了问杯中的热茶，随即开口道。
“是我太过年轻，缺乏考虑了，坤叔。”出乎意料的是，甘国亮并没有解释。
似乎让潮勇义潇洒和忠信义两个字头内斗，就是他原本的计划一般。
“后生仔，有冲劲是好事。”茶水还很烫，倪坤浅浅地抿了一口。
“不过做我们这行，凡事要再三考虑。”
“毕竟你打写字楼公，急功近利的话，顶多就是被老板炒鱿鱼。”
“捞偏门的，有时候出咗差错，衰咗。是会死人的！”
甘国亮有些沮丧的低下头，叹了口气。“我知衰了，坤叔。”
倪坤似乎很满意甘国亮的反应，“我送给你那个打火机。有冇袋在身上。”
甘国亮不知倪坤为何提起这事，他点了点头。从兜中掏出那个古董打火机，递给了倪坤。
倪坤将茶杯放在栏杆横柱上，接过火机。
“这种古董打火机呢，矜贵是矜贵。但是容易打不着火。”
随着“嘭”地一声，倪坤打开火机盖。大拇指顺势按下打火石，一时之间确实冇火。
“但是呢，不用心急。有时候，只是火水还没走到棉布里。你多等等，多打几下。它还是会着的。”
似乎是在印证倪坤的话语，他刚说完。那个古董打火机就释放出一小撮火焰。
上橙下蓝，异常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