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靖善摔在地面的那一瞬,周稚京正好在保镖的护送下抵达现场,那巨大的一声响动和人群里爆发出来的尖叫声,制止了她走进电梯的脚步。
她朝着大楼中间的天井方向看过去,楼里大部分居民都在那边。有人吓得慌忙跑开,一个个脸色都吓的苍白。
周稚京与这些人逆向而行,有好心的人让她别过去,说那边有人跳楼,摔的脑壳子都碎掉了,吓人的很。
周稚京没有听,她径自往前走,拨开人群,她看到了躺在血泊中的人。
他的脸正好朝向这边,嘴里的血不停的涌出来,身子还在抽搐,仿佛还有一口气在。
他的眼睛还睁着,直直的看向这边。
大抵还有最后的一丝意识。
周稚京慢慢抬头往上看了一眼,那么高的楼层,估计是救不活了。
有医护人员从周稚京身侧过去,快速的走到陈靖善身边,替他做急救措施。
周稚京觉得胸口有点闷,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退到人群里。
医生做了一番急救之后,对着警察摇了摇头。
没有任何意外,这样的高度下来,想不死都很难。
周稚京的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第一次见到陈靖善时的场景,他第一眼给人的感觉是温善又沉稳。
跟这么多人周旋下来,陈靖善是让她感到最轻松的一个,因为思想足够成熟,情绪足够稳定。周稚京看中他,也不仅仅是因为他有野心,更重要的是,他的沉稳。另一半情绪稳定是最重要的,再者陈靖善也是一个能够提供情绪价值的人。
很多时候,她甚至觉得陈靖善的心思跟她是一样的。
眼泪无声息的落下来。
为什么要走这样一条路呢?活着总比死了好啊。
周稚京抬起头,天灰蒙蒙的,所有人的心上都蒙了一层灰。
很快陈老二爷就被抬下来,立刻送去了医院。
陈老三爷脸色沉郁,心里憋着一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可这种事,除了吞进肚子里,什么都做不了。
陈家已经有太多的丑闻,再把蔺琼华这种恶行抖露出来,一点好处都没有。
更何况,人都已经死了,真相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陈老三爷闭了闭眼,他只是心痛自己的大哥死的这样冤枉。最后,还要跟这个害死自己的恶毒女人葬在一起。活着的时候要捆绑在一起,死了还要绑着。
他揉了揉眉心,对陈宗辞说:“这边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心脏不太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陈宗辞点了下头,说:“好。”
陈老三爷深深看了他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留下了助手自顾走了。
陈宗辞过去跟警方交涉的时候,一眼就看到站在人群里的周稚京。
他这会才反应过来看了一眼手机,看到了几个未接来电,还有一条留言信息。
陈宗辞过去把人拉出来,周稚京转头,脸上的眼泪都来不及擦掉。
陈宗辞:“去车上待着。”
周稚京轻点了下头,这次倒是听话,乖乖去车上等着了。
陈宗辞跟警方交涉完,让许闵去联系殡仪馆。陈靖善也没有其他交好的朋友,亲人也就只有他们。
这身后事,自然由陈宗辞来料理。
然而,许闵这边电话刚打出去,殡仪馆的车子就到了。
许闵愣了一下,他这边都还没打通呢。
车上下来几个人,其中一个是陈靖善之前的女秘书,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还挺着个大肚子。
这个女人,陈宗辞倒是认识,她跟了陈靖善很多年,一毕业就跟着陈靖善做事,这么多年一直是单身。
两年前突然辞职去结婚了。
她对陈靖善非常的忠心,头脑灵活,能力出众。她的丈夫是港城人,是港城小有名气的律师。
她走到陈宗辞跟前,说:“善总给我发了消息,让我有空过来给他处理一下后事。”
陈宗辞:“我会料理。余秘书怀着孩子,恐怕也不方便。”
“没事,我并不忌讳这些。而且,善总并不想麻烦你们。还有他母亲,可否能让她安静的离开,不要再追究一些不必要追究的东西。”
陈解世的骨灰消失了,现在两个当事人都已经不在,骨灰的去向成迷。
刚才警方那边准备带着朱莉的遗体回去做个解刨,法医怀疑,骨灰可能被她给吃了,需要进一步的验证。
遗体已经被警方带走。
骨灰的事情,本就是陈家这边报的警,也只有陈家这边可以撤案不查。
但这件事,陈宗辞也不可能自己做决定,总还是要问过三爷爷和二爷爷的意见。
余秘书也没有多言,待着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过去。
陈宗辞转过身,看着她的身影。
能让陈靖善在最后发信息的人,情感上必然是不一般的。
他这一生,真正错过的一次脱离泥潭的机会,就是放弃了余秘书。
余秘书跟周稚京的性格很相似。
周稚京从来都不属于他,但余秘书是他曾经可以抓在手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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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宗辞回到车上,周稚京整个人恹恹的,她问:“那个女的是谁啊?”
陈宗辞:“小叔以前的秘书,来给小叔料理后事。”
周稚京略有些诧异。
陈宗辞说:“算是小叔手里最得力的一位,后来辞职结婚生子去了。”
周稚京托着下巴,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余秘书,看起来就是很精明的人。
周稚京能在她脸上看出来一点悲伤,但她隐藏的很好,且十分镇定的处理着所有的事情。
陈宗辞说:“我要去一趟医院,二爷爷突发心脏病,情况挺危险。”
周稚京并不知道他们在天台上发生的事情,但想来可能是陈靖善说了什么。
陈宗辞看着她,本想问她要不要先回去。转念一想,她这么跑过来,肯定是不会回去的。
周稚京说:“那我回去等你好了。”
陈宗辞挑眉,“累了?”
“有一点。我看你也不是很想让我跟着。”
陈宗辞默了一会,说:“陪着我吧。突然不想自己一个人。”
他说着,伸手握住她的手,刚才从天台下来,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心里有一种踏实感,庆幸周稚京在他身边。
陈老二爷到医院就醒过来了,他的主治医师劝他找时间做手术。
这一次没事,第二次可就不会有那么幸运了。
陈老二爷静静躺在病床上,久久没有开口说话,这样的真相,让他无法接受。
医生说:“都到了这个年纪,还有什么想不通的,放宽心,看开一点。”
陈老二爷点了点头,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
当年,陈解世确实是动了离婚的念头,也确实是他给劝住的。
那时候,还是蔺琼华私下里过来找他,说她并不想结束这场婚姻,而且当时的情况,结束婚姻对公司不是一件好事。
她说她愿意原谅陈解世,只要他脑子清醒过来,不再跟朱莉纠缠在一起,她还是愿意跟他好好经营这个家。
她也不想离婚,那个年代思想还没有现在这么开放,女人离婚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陈老二爷听她这样说,自然就上了心。
陈解世作为家里的老大,自然还是以大局为重,个人感情可以放下,整个家族的利益不能不顾。
最后,陈解世选择割舍,跟蔺琼华重归于好。
他也确实用心的去维护了夫妻的感情,他们一家去海荆市之后,陈解世会时常打电话跟他交流一些问题。
陈老二爷始终认为,他们夫妻后来感情应当是很稳定的,而且两人还一起做事业。
在旁人眼里他们两个,感情和事业双丰收,世人眼中的模范夫妻,不管到哪里,两夫妻都相敬如宾,相互扶持的一对璧人。
陈老二爷长吐出一口气,闭上眼时,眼尾流下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