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照水喜欢自己的新身份,也努力适应着全新的生活。
兄长凌洒金在县官任上辗转七年,三个月前刚刚迁任翰林院编修。
官职虽低,但却是京官了。
凌照水为兄长感到高兴,光宗耀祖,总算是又近了一步。
凌洒金是大雍朝同立十五年的金榜第二名,俗称榜眼,与他同榜的进士经过数载沉浮,有的已经官至六部侍郎、御史大夫,便是外派的,混到今日,也已经是封疆大吏。
凌照水知道,兄长走过的这一路,有多么坎坷与不易,连她贴身小丫头碧玉都会说:
“整整七年啊,我们大爷兢兢业业,终于有人看到了。”
凌照水一边擦拭着新近安放的祖宗牌位,一边轻笑着安抚小丫头的情绪:
“倒也未必,那些被蹉跎的岁月又何尝不是上天的给予呢?”
“我听说,今日哥哥有两个提议都得到了掌院的赞赏,夸他有实干,有经历,不像那些新来的进士,想法呢层出不穷,但大都飘在天上,落不了地。”
小丫头跟着得意起来:
“那是,咱们大爷要才干有才干,要品貌有品貌,要不然也不会离京这么久了,还总是招人惦记。”
她这般说,话题便落到了府里的另一桩喜事上。
凌洒金近来算是双喜临门。
升任京官是一桩,迎娶新妇是另一桩。
这两件喜事,论起来,是有联系的。
凌洒金娶的是平远侯府的荣安县主,老侯爷不忍心幺女外嫁,去吏部尚书府邸走动了几遭,吏部才从众多外派的进士履历里翻出了凌洒金的,
积灰已久的。
便才有了后来的“新乡县官凌洒金卓有才能,除为编修”。
一件对于凌家兄妹而言,比登天还难的事情,因为有了这一层裙带关系,变成了吏部尚书口中的“举手之劳”。
举手之劳,不费吹灰之力。
凌照水对于新嫂子的印象,还停留在哥哥金榜题名那年曲水江畔那场盛大的进士宴上。
金风玉露一相逢,荣安县主看上了新科榜眼凌洒金。
凌照水能够回想起哥哥当年的样子:
累世公卿的世家子弟,鲜衣华服的少年才俊,一朝金榜题名,诗意大发、剑舞红绸,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光彩夺目。
惹贵女倾许,偷小姐芳心,那本都是无心插柳的事。
没想到,当日枝柳竟成了今日攀援的天梯。
平远侯府给予的荫蔽,是有条件的:
翰林院编修凌洒金,是入赘。
今日的婚仪,凌家府宅里虽然也挂了成片的红,但欢庆与热闹却并不属于这里。
小丫头碧玉扒着祠堂的门框催道:
“小姐,侯府那边派人来催了,我们该过去了。”
凌府这座宅子是婚仪定下来后,凌洒金用多年积蓄自己购置的,离平远侯府仅隔了一条街。
门口高悬的“凌”字牌匾,算是侯府赘婿的一点挣扎。
一方门楣,撑起一个家。
凌洒金在京都城没有旁的亲眷了,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妹妹和几个一道入京的老仆被安置在这里。
婚仪的一应准备、布置,平远侯府那边没有让凌府操过心。
说得更露骨一些,两边地位悬殊,侯府主宰着一切,不会给旁人指手画脚的机会。
凌照水放下手中牌位,后退了几步,单薄的身子跪在一张荷叶状的蒲团上,愈加显得清寡。
她一跪到底,重重地给林立的祖宗牌位磕了个头,告诉他们:
“哥哥今日成婚了,我们会越来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