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爱情究竟是什么呢？这个问题直到韩凯回到消防站都没能想明白。刘子涛和苏海知道是这么个结局，也都清楚，再劝下去也不过是多此一举。王文斌和他女朋友的事情就这样暂时告一段落，没有人再和胖哥提他女朋友的事情了。
站里的工作就这样继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周之后，赵站长把各班班长叫到办公室，从抽屉里抽出一张通知书。
“刚接到支队的通知，要求各站消防员分批前往培训基地进行安全培训。”赵映旗把名单分发下去，“下周开始轮流上课，课程不长，但非常重要，你们下去告诉队员们，让他们做好准备。课程结束以后会进行考核，哪个班要是又不及格的，你们自己看着办。”
老赵前一秒刚刚黑着一张脸跟四位班长下了军令状，下一秒手机振动，几人瞄了一眼，来电显示“我的虹”。刘子涛憋着笑和钱正扬互换了一个眼神。赵映旗刚刚摆出来严肃正经的表情一下破功，摆摆手赶紧让他们走了。
这一出门就听见办公室里传来赵站长与平时截然不同的说话声：“喂，小虹，怎么啦。”
钱正扬那不正经的性子，一出来就学着赵老黑的语调对刘子涛来一句：“喂，小涛，怎么啦。”
刘子涛摆手就笑他。李二勺看着外头那蓝幽幽的天：“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咱们赵站长怕不是真的好事将近了啊。”
倒是黄佳齐，出了办公室就自顾自地走了，也没跟他们三个人一块瞎闹腾。他也是常年如此，性子冷，别人再怎么开玩笑，到了他耳朵里都跟无事发生似的。
各班班长领命回到宿舍，刘子涛立刻把这消息说了。三班众人一听培训就头疼，这种事一看就知道又是去听报告，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他们这群人一个个都好像屁股上长了刺，能在座位上坐着不动超过半小时都算是难的。
“你们也别一个个地唉声叹气了。”刘子涛道，“站长说了，这次培训很重要，要是你们有人最后考核过不了，可是要吃苦头的。”
此言
一出，宿舍里更是哀嚎声一片。刘子涛扫了一眼众人，不免夸一夸一直冷静镇定的马柏如和方均：“你看，小马和阿均就很棒啊，你们学一学人家镇定冷静的样子，不要那么夸张。”
“人家不是冷静，他们是考试将至，冷静不下来。”
最近站里不管发生什么马柏如和方均都只有埋头苦书一副姿态，除了备考之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王文斌会间歇性加入他们，不过频率不高。他依然是那个为情摇摆的小胖子，始终如一地为女神凝儿打call。
倒是韩凯，听完要培训的消息以后，些微皱眉思忖半晌。一旁苏海好奇：“平日里的多动症你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转性了？”
韩凯推他一下，转而十分积极主动地向班长发问：“班长，那你知道这次来的培训老师是谁吗？”
“这个赵站长没说。”刘子涛自然不知道，只告诉韩凯，“不过，照着这些年的传统，大概率还是工业园那边的专家，这类理论性知识基本都是他们那群工程师过来做科普。”
这倒确实没错。早前韩凯他们在总队培训时，过来上理论课的基本上也都灌城工业园的安全工程师。想到这儿，他顿时眼睛一亮，猛地想起那个他这个倒霉蛋弄坏了头发的叶老师，脸顿时涨红，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起来：“是、是吗。说得也对啊！”
郑丰喜瞧着他这少男怀春的模样，似笑非笑地打趣道：“韩凯，这么积极啊？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他能有什么情况，动物园的猩猩都比他会搞对象。工程师都是五六十岁的老头，估计想起之前培训被谁骂的情况把。”
“谁说的！”韩凯不等他说完就立刻开口反驳，“也有人年纪轻轻技术超群！长得漂亮又有气质！”
此言一出，顿时招来众人起哄：“哦——”
“年纪轻轻技术超群？长得漂亮又有气质？”一旁的王小胖也跟着起哄，拿胳膊直往他肩上撞。苏海也调侃：“想不到啊，以后可不能那你跟动物园猩猩做比了，毕竟某些人已
经开始魂牵梦萦啦……”
话还没说完，韩凯就自己心虚地红了脸，作势要去捂苏海的嘴：“你别胡说八道！我这是热爱学习——”
几天后，热爱学习的韩凯同志坐在了培训基地报告厅的第一排正中间。
正前方的墙上挂着一条偌大的横幅，上面写着“第一期危化品安全培训”，而讲台上亭亭站着的讲师，正是让韩凯念念不忘的女神叶歆。
她仍然像韩凯上次见到她时一样，一身利落的女士西服套装，外披化工白大褂，马尾一丝不苟地向后束起，鼻梁上架一副金丝边眼镜，气质优雅干练。
叶歆往台上一站，台下穿着蓝色消防员制服的小伙子们就全安静了下来，三班那几个爱开玩笑的，坐到座位上时一个接着一个小声跟他来一句：“年纪轻轻技术超群。”
前一个说完，后一个接上：“长得漂亮又有气质。”
韩凯原本还斗志昂扬好似一朵向日葵，朝着黑板仰着脸，在他们连连暴击，顿时耳廓都开始泛红，低下头去，不敢多说话。
还好这帮兄弟也不是只会损人，等叶歆真的要开始上课了，几个人在他身后猛地一拍。韩凯立即挺直了后背。刘子涛坐在韩凯旁边，看韩凯望向叶歆那直愣愣的眼神，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
这帮“猴子”原本五分的积极性因为叶老师的出现而变成了十二分，其他几个站姿跟他们一块同批学习的队员也都十分积极，尤其以韩凯为最。他专注地听叶歆讲课，不愿意漏过一句话不说，手上还在飞快不停地做着笔记。方均小声跟身边的马柏如道：“咱俩有他这个认真程度，倒也用不着担心考不过了。”
“嘘，这个原动力到底是不一样。看看人家看看咱们自个。”
两人一抬头，看见叶老师那模样，齐齐叹出一口气。
韩凯这会儿背脊挺得笔直，一心想要努力挽回自己上次给对方留下的坏印象。不过叶歆的目光总是扫过整间报告厅，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
“1947年4月16日，一艘停泊于美国德克萨斯的货轮
起火，船上的2300吨硝酸铵被引爆。爆炸产生连锁反应，导致附近的化工厂爆炸，大约有600人在事故中丧生，3500多人受伤。”
叶歆点开了一组资料照片，向大家介绍世界重大危化品安全事故的案例。
有一些是韩凯在之前的培训上学过的，但他还是不愿漏过对方所说的一词一句，目光时刻不敢离开台上的叶老师。
叶老师似乎也有所感应，若有若无地看了他这个方向一眼，用激光笔播放下一组照片，接着说下去：“1984年11月19日，墨西哥圣胡安尼科的储油设施发生爆炸，工厂内当时储有 11000立方米的液化丙烷和丁烷气体，整个工厂都被爆炸摧毁。附近的小镇也受到波及，事故造成542人死亡，7000多人受伤……”
韩凯和她一对上视线，就像偷看被抓包似的，连忙低下头奋笔疾书，掩饰自己的慌乱。
刘子涛把一切看在眼里，笑容也渐渐扩大。
“你们谁知道，世界上最严重的一次化工事故是什么？”叶歆看着韩凯，忽然问道。
也不知是真的没人知道，还是大家面对美女老师都很紧张，一时竟然没有人主动举手回答，叶歆也不着急，直接点名道：“第一排中间这位学员，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她怎么可能会忘记这个之前在通信员培训中那个“特别”的学生呢？无人机、马蜂窝，还有为了帮她反而烧掉她一截头发……那个蝉鸣的夏季，她甚至记得这小子抬手将她护在臂弯里的温度……
换作是谁都不会轻易忘掉吧？
韩凯虽然间接导致了她的发型被毁，但叶歆并没有因此对他有什么不好的印象。除了马蜂窝事件之外，大部分情况下这家伙课上答题积极，最后考核时交出的答卷也相当完美。相比较个别学员虽然闷头不说话，交出来的答案驴唇不对马嘴要好得多。
韩凯听见声音后还有些发愣，他左看右看，见被点到的好像是自己，忙腾地一下站起身。周围人顿时发出一声起哄，不过那声转
眼间就让叶老师不带半点杀伤力的微笑给压了下去。
韩凯当即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是印度博帕尔农药厂毒气泄漏事故。”
叶歆向他微笑点头示意：“不错，看来你还记得上次课的内容，请坐。”
韩凯被这一个笑容晃花了眼，傻愣愣地坐下，身后的弟兄们好似说好了，一同伸手轻拍着他的肩。虽然没说话，可笑容里已经把千言万语都说到位了。
韩凯原本还傻乐，照这话说的，叶老师一定也还记得他！可惜这份快乐还没延续太久，就让他自己曾经的记忆打破——被记得固然是好事，可既然记住了他这个人，显然就还记得当初尴尬的“马蜂窝”。只要一想这个，当初猛哥和顾小跳的话就重新在脑海中回响起来。韩凯恨不得原地挖个地缝钻进去。
台上叶歆已经继续讲课，她将韩凯提到的农药厂毒气泄漏事故的资料片打开：“1984年12月3日，印度博帕尔农药厂发生毒气泄漏事件。这是历史上最严重的工业化学事故，造成了25万人直接致死，55万人间接致死，另外有20多万人终身残疾。”
“化工安全是消防安全中至关重要的部分，灌城是一座工业城市，在我们的工业园中，化工厂出于生产需求储存着大量有毒有害、易燃易爆的化学物质，一旦发生化学事故，将会对周围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和自然环境造成巨大的危害。我们首先要防患于未然，但如果事故一旦发生，也一定要掌握科学有效的应对方式……”
叶歆讲课时从容自信的优雅姿态让韩凯挪不开视线，他望着叶歆，心中暗想，这次就算丢人也认了，他一定要想办法要到叶老师的联系方式。
就算是只道个歉也好，直觉告诉韩凯，如果这次机会他再错过，自己一定会后悔。
一堂课很快结束，培训基地的食堂是出了名的条件好，一群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你拥我挤地奔向食堂，在窗口前排成一列列长队。
叶歆这回也在食堂吃午饭，她先取完餐，就近找了空位坐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