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开发区消防站那个年过得也不太平。一个晚上硬是出动了四回。其中一回还是全站集体出门，只留下少数几人负责看家。
可这就是消防站的日常，越是过年越是要让老百姓们安心，只要他们留守岗位，就不会让任何人的佳节被火情阻挠。
这年刚过完，灌城的天气又逐步升温，训练的时候日头晒得都让人觉得夏天提前来了。
不过夏天是没来，某些人的春天是快要到了。
五月份升级考试，马柏如跟方均两个人每天复习的都格外认真，反观王文斌，还是那吊儿郎当的样。韩凯值完班回来就看见他对着电脑屏幕犯花痴。一看就知道是跟他那凝儿女神谈恋爱呢。
虽说是后辈，但韩凯有时就是个爱管闲事的脾气，他拿了本书敲了敲王文斌的床栏：“我说胖哥，你瞧瞧人家马哥跟均哥，这马上要考试了，你真是一点都不复习啊？”
王文斌十分应付地回答道：“复习，肯定是要复习的。”
一边不忘给秦凝儿送出一台火箭。
“胖哥，这要是真的过不了，你是要扣绩效的。”韩凯真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为了能让王文斌意识到考试的重要性，甚至不忘拿出关键杀手锏，“这扣了绩效可就直接扣钱，扣了钱，你还能给你的女生时不时地送上打赏，给她点外卖陪她出去逛街买买买吗？”
王文斌一听这话，立刻正色道：“你说得对啊，小韩。这个绩效不能让他扣啊！”
韩凯看自己的话总算是有了作用，长舒一口气：“是啊，胖哥。这距离考试还有些日子呢。赶紧复习，还来得及！”
王文斌一边认可地点着头，一边捧着手机看直播。韩凯一看他这阵势，连忙又把他给拦下：“哥，你不是要复习吗？”
“复习，肯定复习！”王文斌一边说一边指了指镜头里还在跳舞的凝儿女神，“我看完直播就马上去复习！”
一旁戴着耳机看书的苏海这会儿终于探头了，他朝韩凯挑挑眉，嘴型示意：你算了吧。
韩凯打了个手势，表示拒
绝。
两个人不方便公开评论王文斌的事情，只能在手机上微信交流，苏海发了一个表情包，让他少多关心闲事。韩凯回了个小和尚的图片，上面四个大字阿弥陀佛。
接着回：“人好善良是这样的。”
两个人互相瞪了一眼，谁也没说服谁。这边王文斌看了大半天的直播，终于是等到女神下播能拿起材料好好看一看——谁曾想他才将自己尊贵的肥臀挪到书桌边，一个电话又彻底打断了王小胖的复习大计。
王文斌看见来电显示，眼睛都看直了。他兴奋非常地接起电话，用全宿舍人都能听见的嘹亮嗓音回了一声：“凝儿！——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你居然会亲手给我打电话。嗯嗯，嗯！有，只要你想见我，我一定有假！”
一边说着，他似乎也注意到自己影响其他队友复习，连忙起身朝寝室外跑去。
他一出门，寝室里还留着的几个人就聊开了。马柏如看他这兴奋劲儿就直摇头：“这都两年了，还没对这个‘女神’死心，真不知道该说他是痴情还是傻。”
王志刚接过他的话，劝道：“可算了吧，你跟他说到时候他又发脾气。”
“哎……还好只有这一个骗他，而且也不是一口气骗几十万的。就让他买买礼物什么的，只能说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呗。”郑丰喜瞧着他远去的背影，说了一句很中肯的话，“就小胖这个综合条件，真正的女神不见得真的能看上他。他有这样的欲求才让别人抓住了把柄利用。所谓无欲则刚，他自己要是没这种奢望，谁能骗到他的钱？”
“那小胖估计还巴不得有人骗他钱呢。”方均一边说一边不忘在试题纸上填答案，“毕竟这两年以来，他也是成功从女神跟前碌碌无名的网友，一步步成为能够跟女神一块出门逛街、吃饭、看电影的人。虽说算不上什么正牌男友，两个人发展到现在连手都没有牵过，和相比咱们队里某些连目标都没有人的，小胖这两年的努力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很励志了。”
苏
海这会儿把书放下：“那这样的‘励志’我宁可不要。”
“那是因为你帅。苏海，你还有个开跑车的妈，人家女神说不定还得扭过头来想方设法地追你呢。”韩凯一边刷着手机一边回答了苏海的这个问题，“相比较之下，胖哥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拿到你这样的人生剧本啊。”
“你帅你有对象吗？女孩子追你你接受过吗？”苏海的嘴毒真是从来不让三班的人失望，看着这两兄弟又再度拌起嘴来，其他人都纷纷兴奋地看起热闹。眼看韩凯放下手机就要回嘴，倒是王文斌先从外面冲进来，神情兴奋地大喊道：“各位！我！终于有机会要跟凝儿一块去游乐园度假了！”
他一个滑跪来到窗户前，双手朝天热泪盈眶：“感谢老天爷，这些年我的付出果然没有白费，有情人终成眷属，凝儿终于被我打动了！”
刚刚还在吵架的两个人因为王文斌的这两句话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韩凯下意识打开各种社交媒体网站，输入了秦凝儿的相关id，正在搜查之间，苏海也正好发来一个页面，标题就是：有人知道现在的x音女神十年前的虎扑id吗？
苏海这个时候也正好朝韩凯投来目光，两人交换完眼神以后，趁着王文斌满怀欣喜地和班上人分享内心喜悦，起身朝宿舍外走去。
出了宿舍，韩凯第一时间跟苏海二人来到信息室。消防站里常年都配备着电脑供他们平时无聊过来玩的。除了不能打网游之外，正常上网也没什么问题。韩凯到的时候，信息教室只有几个人无聊在刷视频看电视。
韩凯找了台电脑打开后，苏海搬了一张椅子坐到他身边：“假如说那条帖子没有撒谎，那这个叫‘秦凝儿’的主播真实年龄就根本不是她资料上写的二十三岁，而是至少三十岁打底了。”
“放心吧，是真是假，查了就知道。”韩凯说着，双手交叉压了压手指，做了一个准备动作，苏海半信半疑地看着他：“难道你会黑客技术？”
却看他并没有打开网页，
而是打开了自己的聊天页面：“黑客被发现可是要吃处分的。我当然还有更简单的方式。”
韩凯“嘿嘿”一笑，打开了自己当年的班级群，在里面转发苏海发给他的那条帖子，并附上话，“有没有网络冲浪已久的兄弟姐妹帮我看看，这个女生之前有开过什么账号，相关信息如果有知道的麻烦告诉我！”
苏海看得眉头一皱，看他气势还以为是个王者，没有想到居然用这种方法。韩凯却毫不在意：“你懂什么？这个叫做发动群众力量，有的时候与其费老大劲去查人家隐私，不如直接就从舆论切入。”
当初到底是电子科技大学毕业的人，身边的同学也还是有不少混进各种互联网大厂里打工的。这种情况之下，发动人海战术是最简单的。
果不其然，消息发出以后，立刻有人认出了照片里的人。韩凯的老同学里有不少当年混迹在各大论坛，很快就给他发来了秦凝儿十年前在某元老级论坛上的id“仙女嗳の”和照片。
虽然照片上的人着装比较古早，脸上某些部位也和现在的女主播秦凝儿看起来略有不同，但总体看下来两者之间还是有很多联系的。
根据韩凯同学提供的线索，韩凯很快扒出了关于这个叫“仙女嗳の”曾发布的一些帖子和参与的话题。
由于王文斌经常在寝室中分享自己和女神的恋爱甜蜜日常，他们一群人哪怕不想听，也被他和尚念经般潜移默化灌注了不少关于秦凝儿的相关细节。眼下这反而能够让他们更为便利地进行对比。
秦凝儿说自己是灌城本地人，家住开发区某高档小区内，灌城至少四套房，其中一套自住三套出租。但这里的“仙女嗳の”则在字里行间表明自己是沪都人，父母早早给她在这儿买了三套房子，马上要结婚了，新郎也是本地人，婚后加起来双方有七八套房子。
沪都和灌城虽说共属江浙沪，但怎么也相差百公里，秦凝儿怎么可能同时是两个地方的“本地人”？十年前她就
已经发帖说要结婚，那现在在网络上装单身说自己二十三岁又是什么情况。
种种情报整合到一块之后都指向一点，这个正在和王文斌谈恋爱的“女主播”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加上先前每次王文斌跟她相处时，她所作所为，这个女人说不定就是已经结婚有孩子了，还反过头来从小胖身上吸血，从他这儿榨钱。
“事情是这么事情，咱们算是查明白了。”韩凯有些为难，“但我们怎么跟他说呢？”
苏海利落直接：“把这些消息告诉他，让他自己做判断。”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亲爱的女神周末找他约会，你确定他听得进去？”韩凯犹疑一会儿后，想到一条折中的法子，“要不然我们先汇报班长，让班长来定夺吧。”
苏海一听，有些无语：“班长是个老好人脾气，跟他说了，这事儿万一又不了了之怎么办？先前就是考虑小胖的精神状态，大家都哄着他陪他上当陪他撒谎。现在好不容易有个起决定性的证据，不一把王炸解决，还要干嘛？”
韩凯在苏海说这些话的时候早就已经把消息发出去了，他抬起头：“实在不行，咱们跟小胖一块请假，带他看明白这个女人的真面目呗。”
苏海不悦：“他连之前陪这女人给人家当at机都能当做爱情，请问！我们浪费自己宝贵的假期跟他一块出去又能有什么变化？”
两个人说话间，刘子涛也感到信息房来了。他简单看了一下韩凯和苏海一块找出来的资料，长叹一口气：“这样吧，我先去找小胖谈谈，如果能谈得动，他听得进去，这事儿就算是了结了。”
“班长，他要是能听得进去早听进去了，用得着现在还那么费劲吗？”苏海摆着一张臭脸，他倒不是看不起王文斌，反倒正因为这两年朝夕相处，他把对方当兄弟，因此更加为对方鸣不平。
刘子涛特地将这些比对资料打印了一份，吩咐他们俩暂时别轻举妄动，先好好去该值班值班，该休息休息，等他谈完了再做打算也不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