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橘博这么说，源临竹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虽然他从书本上略知一二，但还是得听橘博举例子才能说明。
“比如在二十一世纪初的印尼，在一所教会学校的高三学生就曾经发生过这么一件事，晚自习的时候，十三位女生突然崩溃，所有人都像是着魔了一样在地上嚎叫恸哭，还有人直接晕厥了过去，这件事被国际媒体高度重视，他们觉得这是一起玄学的案件，他们认为这是很多人口中的‘中邪’和‘撞鬼’。”
“嗯？难道不是吗？”源临竹有些好奇，“十多个女生，突然一起发疯，是不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在影响？”
“很多民间爱好者都是这么觉得的，他们把这件事和各种什么妖魔鬼怪联系在一起，但其实后来精神学家和各种心理学家到实地考察后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橘博又推了推眼镜，眼睛在眼镜下反射着光亮，“后来经过专家们的一阵考究，他们发现了一种神奇的心理现象，那就是集体歇斯底里。”
“这也能扯回去？”
源临竹有些不信。
这么一看，他当年好像也听说过类似的传闻，在西方，很多人称这件事是恶魔的附体，需要中世纪的猎魔人过来驱魔，在九夏的民间，则是流传着寿辰已到，但是因为她们的位置不让她们去死，所以这是阎王爷的警告，在樱之国也有类似的传闻，只不过樱之国的各种民间故事里没有什么阴曹地府，而是说这事八百万神明的一种惩罚方式，总之，在全世界各地，在各个不同的文化之间，都有不同的理解和谣言。
印尼自己都有很多的谣言，说是这是湿婆毁灭世界的前兆，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宗教都出来用这件事作为契机开始大肆宣扬什么末日的理论，最终印尼的官方也是顶不住压力，直接派遣各类专家去调查。
“是可以的，请注意我说的前提，我说的是，教会学校、高三、晚自习、女生……”橘博说，“这件事传出去的人，把重点都盯在了突然发疯，为什么这么多人同时发疯，为什么昏厥之后没有记忆和意识，为什么她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大肆渲染这些细枝末节，而忘记了她们所在的地方。”
“怎么了？”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印尼是一个等级制度十分森严的地方，你如果是下等的种族，一辈子都不能往上爬，而在这种极度压抑的环境里，低种族的女生更是被剥削的资源之一，她们为什么会去教会的学校？因为民间的学校是不允许女生上学的，哪怕是在低等人之中，也只有男生可以上学，所以这些被社会抛弃的女生，只能去上宗教的学校，而高三，正是所有压力堆积的时候，因为宗教的大学也要看出身，所以必须要很好的成绩才上，所以高三她们在接近十二点都还在上晚自习——她们不想被抛下……”
“额……”
源临竹突然恍然大悟。
他也一样，在听到橘博说这个事件的时候，只关注了发疯的事件，而根本就没有去想那个地区的文化习俗和各种思想文化。
“在这种精神极度紧张，又必须把精神紧绷的时候，是最容易犯病的事后，有一个女生只是因为太困了加上晚饭没有吃，所以突然倒在地上，而这个声音成为了她们紧绷精神的导火索，所有的一切理性崩溃，开始大哭大闹大吼大叫，也就是大家所说的发疯。”
“可各种医学论文已经写的很清楚了，这不是一起什么恶魔啊玄学之类的案件，而是几个被社会边缘化的女人们被逼到悬崖最后的挣扎，可惜这件事真相出来后，已经没有人关注这件事了，大家只是想在茶余饭后谈一谈这件事拿来当乐子，诉说自己对神秘学的各种理解，而没有去想那些女孩们遭遇了怎么样的社会压迫……”
“……”
源临竹沉默了，因为刚刚，他自己就是漠不关心的旁观者。
他只关注着发疯，却没有注意到，社会这个“恶魔”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抱歉。”
“没事。”橘博摇摇头，“虽然我也这么说，但是我也做不了什么，而且我只是举个例子而已，不用上升什么。总而言之，人在高压力的环境下，确实是会将紧绷的精神给断开，以至于精神错乱，这种情况古代也有，古代很多行军打仗的人本来在一个营地驻扎好好的，突然，有一声巨响，然后所有人都跟疯了一样拿着武器乱挥，看上去就是精神病。”
“但其实是因为战场给人的压迫，然后士兵们日夜赶路造成的睡眠不足，精神紧绷到一定程度，就因为一个事件突然爆发了，然后情绪的爆发还会感染到其他人，所以就成了这幅看起来就是很多人一起发疯了。西方的童话里不是有这么一个邪门的故事吗？就是说，有一个舞女在村子里跳舞，结果其他人也跟着舞女一同跳舞，最终力竭而死，可这个故事的背景是当时欧洲黑死病鼠疫蔓延的时期，那个时候的人也是处于一种精神极度不稳定的时候，所以才会有这么荒诞的故事传出来。”
“……”
源临竹看着面前洒落的雨幕，串成一幕幕连珠，“我大概了解了，原来是这样……看来我的担心是多虑的。”
“嗯？你也有了类似的情况？”橘博上下打量他，“这是正常的心理情况，你要放松一下自己，当然，我也不知道怎么放松，有些人就是乐观，睡一觉精神就补满了，但是忧心忡忡的人怎么睡也不会得到好睡眠。”
源临竹摇摇头。
他需要不是治疗方法，反正现在也没有出去的手段，只要知道这是一种病就可以了。
稻草人……断头三人，都是假的……
源临竹看着自己脚上因为下雨打湿的淤泥，偶然一撇。
他看到了……
自己肩膀上红色的血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