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
壮汉左闪右躲拐进一条偏僻小巷,他们停在一间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宅子门前,探头四处张望,确认无人看见之后闪身进入。
云御南从一堵长满苔藓的墙后飞身上屋顶,轻手轻脚掀开一片青瓦,借着屋内微弱的烛光将一切尽收眼底。
一把青刀刺痛了他的眼。
云御南瞬间血脉喷张,剑眉下是一双充满杀意的眸子。
弯月西沉,日染东云。
昭信侯府的小厮捧着一个箱子走向傅府,箱子经过几个人的手后落在云舒然的床上。
帷幔遮挡初晨的光,云舒然堪堪能看清压在珠宝首饰下的信件。
果然是东泽人!
东泽探子如此明目张胆到琳琅斋闹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云舒然合上眼,将琳琅斋的事情前前后后过一遍。
闹事的人不伤人,赶不走,也不为财。
倒像是在逼着琳琅斋背后的主人出来相见,他们相见的绝对不是她,难道是林意浓?
林意浓走得匆忙,琳琅斋几乎是一整个交到她手里的,开张时间紧迫万掌柜只做了装饰陈设的变动。
“岚英,琳琅斋打烊之后你潜进去,在细细探查一遍,注意看是否有东泽人的痕迹。”
“槐序,你去给万掌柜传个口信,那伙人再闹事就统统给我绑了!”
两个丫鬟领命出去。
手中信笺在火舌吞噬下化为灰烬,云舒然跟傅柏策在院子里头放起了风筝。
昭信侯府。
“舒儿的意思是云家不要插手处理,免得被有心之人泼脏水。”书房内,昭信侯坐立难安。
云御南将长剑横于胸前,用白布仔仔细细地擦拭着。
“舒儿的担心不无道理,自从您断了太子求娶舒儿的心思后,他便一直暗中给云家下绊子。”
这件事云舒然不知道,昭信侯一生阅人无数,太子温敦外表下的狠戾他看得清楚,断不会将女儿送入虎口。
“先照舒儿的意思去办,派精锐去暗中护着她。”
云家午膳,云御南边吃边看护卫的消息。
“咳咳咳咳咳咳!”云御南被刚入口的汤水呛得不轻,咳得满脸通红。
他指着来信,压下诧异后脸上挂着略微难看的神色:“护卫说,锦绣园周围的树丛屋顶都有人,他们没地藏身了。
对方说是二殿下的人。”
“我们的人留两个就成,其他的都回来给我修屋顶。”
昭信侯对百里槿的好感又进了一步,他能想到为云家护住出嫁在外的舒儿,这很好。
想到出嫁就想到婚事,云御南今年都二十三了,还没娶妻。
都成老光棍了。
“上次我给你说的那位黄姑娘,你觉得怎么样?”
“爹你吃这个。”云御南夹起一块酸笋直接怼到昭信侯嘴边。
昭信侯一筷子打掉:“你也老大不小了”
“哎,来了。”云御南朝外喊了一声,搁下碗一溜烟就没了人影。
昭信侯瞪圆了眼骂道:“逆子!哪有人叫你!”
————
岚英再探琳琅斋发现一堵墙后藏有一件密室,里面散落满地碎纸,没有留下一点有用的信息。
云舒然特意按照林意浓的样子打扮一番,跟着万掌柜从后门进入琳琅斋。
万掌柜看着有胆识,有见地的云舒然倍感欣慰。
之前他还觉得过云舒然大量囤积白玉过于莽撞,一转眼,原本低价的白玉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不出一个月就连本带利赚回来。
往后生意场上的事情,他未必能比得过云舒然唷。
琳琅斋的韩掌柜到他们来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很快将人带到后边库房。
韩掌柜掀开一张麻布,几个男子给五花大绑堆在一起,嘴被塞着,吚吚呜呜的。
“我要问话。”云舒然指向一个下巴蓄着丁字须,体格比一般人粗壮的汉子。
韩掌柜抬手给了他两巴掌:“夫人问什么你答什么,休动歪心思!”
麻布粗糙,被韩掌柜用力一扯,汉子脸上被划出几道细小的划痕,下巴的胡子都被扯掉好几根。
云舒然留意到汉子被生生扯下的胡子末端明显发红,这是东泽胡人血统的特点,她脸色一凝。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与东泽人打交道。
“劳烦韩掌柜出去替我守着,不准任何人靠近。”
大启与东泽自二十年前的战争后便减少了很多贸易往来,有交易也仅限于两国交境,能在京城长期潜伏,怕是有官员给他们行了方便。
兹事体大,她与东泽人交涉少,不可贸然审讯。
百里槿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云舒然脑子里,他是皇子,自小在边关长大,对东泽人最是熟悉。
云舒然让人出去之后,被绑的汉子们眼神都变了,诡异地燃起不该有的希望。
他们的目光十分有侵略性地打量起云舒然,眼中狐疑层层减弱。
云舒然决定诈一诈他们:“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跑到这里来闹事,人来人往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贺拔梡没见过给他提供消息的人,要不是大约一月前突然没了音讯,他甚至都不能从上级那边得知这是一个女汉人。
这个女人最好是有正当的理由不履行探子的责任,贺拔梡用舌头顶了顶藏在牙齿中的毒药,不然的话
眼前这女人长相很符合中原人的特性,就是过分美丽了些。
身型纤瘦高挑,喜爱艳色装扮,基本上能与纸条上的信息重合。
汉子盯着云舒然心中防备渐渐卸下,目光中蕴藏责备:“怕呀,奈何你突然没了音讯,我们想见你也只能如此了。
你放心,没人知道我们到底是谁。”
要不是琳琅斋那个鬼精的掌柜给他们喷迷药,他们怎么会轻易被抓。想到韩掌柜的手段,汉子越发相信云舒然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寻常的铺子掌柜怎么敢将人迷晕带走?
汉子说着,艰难地转身示意云舒然给他松绑。
云舒然没好气地说:“我遇到麻烦了,不方便与你们联络。”
“是被发现了吗?”汉子急“是另外一个同伴被抓了,十字街口的榕树地下绑着一个男人,我们得救他。”云舒然抽出云御南送她的匕首,一刀割断捆绑汉子双手的绳索。切的问。
云舒然断定这几人是东泽针对大启的探子网中最末端的一环,她侧身望向窗外,目光穿过千层砖墙,落在受路人唾弃的陈博谦身上。
一个一箭双雕的计划初具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