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将人赶走。”
韩掌柜有自己的考量，他才到琳琅斋不久，正是要表现的时候。
要是他能将这件事解决得漂亮，那就算是有了功劳一件，他在琳琅斋才真正站稳了脚跟。
这些人估计是别家眼红他们，故意派来闹事的。
两伙人争执不下，原本向琳琅斋走来的马车纷纷调头。
“公子何不上应宝堂，二楼瞧得更清楚些。”沈卿尘不知何时出现在云舒然身后，声音温润如玉。
沈卿尘目光落在云舒然眼角殷红泪痣上，第一次见面他就被这朱砂风情吸引。云舒然的气质偏淡雅，一点红痣似夕阳下的水波荡漾，情思绵长。
云舒然从对方笑弯了的眉眼中读出，沈卿尘已经知道她的身份。
她便没有推却，跟着上了应宝堂二楼。
应宝堂和琳琅斋几乎是正对着，二楼的视野果然宽广很多。
“他们来过好几回了，每次都是在门口闹，闹够了就走。”沈卿尘迎风而立，花格窗棱上靠着他手中的扇子顶端。
云舒然对于有人来闹事并不惊奇，开门做生意，在所难免。
她觉得这群人有些奇怪，不像是对家派来闹事的。
她要是这种黑心肠的人，首先会在店内购买一件东西，然后带人诬陷是品质问题。
又或是给琳琅斋宣扬出恶名，带了这店的东西会倒霉之类的。
现在这群人，只是在门口推搡，不诋毁也不打砸。
不痛不痒又容易落人口实。
做生意的都是精明人，不会这样做。
沈卿尘见云舒然眉间染上疑惑就知道她想到了那一层，没想到云舒然刚从深闺中潜入商海便有如此觉悟，果真机智过人。
若是有机会，他还真想与这位夫人较量一番。
云舒然小时候练过弓箭，眼睛澄澈明亮，看得比一般人要清楚。
门口闹事的人中有一人后颈流出一滴浑浊的汗水，像是被稀释的墨珠。
虽说已经似秋天，但此时阳光正盛，路人衣衫皆轻薄。
几人都带了帽子，帽子的样式相近，大概率是从一家店铺中买的。
帽子，黑色的汗水。
是为了掩盖刻意染黑的头发么？
云舒然十分直接地问：“沈公子有调查过这几人的住处么？”
“我的人跟踪过，但他们善于隐藏踪迹，没有结果。”沈卿尘目光投向楼下的人，无奈叹息。
“多谢。”
云舒然提步，往昭信侯府方向去。
云夫人下人禀告说公子来找云嫣然还以为是苏扶风又来了呢，哪知道是云舒然这个皮猴子女扮男装来哄骗她。
“你父亲正在书房考教你哥哥排兵布阵呢，你直接过去吧。”
云舒然脸上带笑，步子沉稳。
“现有精兵三千，普通士兵一万，伤兵一千，人困马乏粮草不足，后援不到，敌军三万伺机而动该如何？”
昭信侯给云御南出题向来刁钻。
云御南稍加思索，拳头轻轻砸在掌心上：“可写信向周边州府借粮，加固城墙抵御侵袭。”
“或者乘夜色派精锐潜入敌军烧其粮草。”云舒然推门而入，父子俩都惊讶地望着她。
云御南嫌弃地看着云舒然：“你装也装得像一点好不好，哪有男人脸这样白的。”
百里槿就很白啊，云舒然悄悄在心里反驳。
“本公子俊俏，白点怎么了？”
两兄妹斗嘴了一会，云舒然严肃地将百里槿的事情跟他们说了。
“二殿下要云家支持。”昭信侯轻轻抚摸花白的胡子，陷入沉思。
百里槿的母妃原先是一个宫女，一举得男晋升为贵人，他没有外祖帮衬是够不到那个位置的。
昭信侯跟百里槿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跟云舒然待在一起的时间都要长，对方的品行他是知道的。
很多人都以为他是百里槿的老师毫无疑问就会支持百里槿，但事实并非如此，说实话，夺嫡之争他不看好百里槿。
也因为他是二皇子老师这个身份，云家不可能去支持别的皇子。
这些年昭信侯府与二皇子逐渐疏远，为的就是远离这皇城的旋涡。
云舒然明白父亲的顾虑，她双手拿着镇纸向两边平压，提起毫毛尚有点墨的笔，边说写画。
“如今年纪适合的皇子分别是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太子和三皇子都出自中宫，皇后目前的打算是全力支持太子。
四皇子是宠妃辰妃所生，辰妃背后是辰太师一族，他是目前最有可能跟太子争的人。
二皇子在他们中间像是一只孤鹰，可一旦有了云家相助，未必不可去争一争。”
云舒然的分析很有条理，口吻清晰，笔锋利落，云家夫子都往她身边靠拢过来看。
“太子素来喜欢为难二皇子，云家投过去不会有不会得到器重。”云舒然回忆起前世惨状，禁不住哽咽了一下。
“四皇子为人狠厉，阴晴不定，他连自己乳母都能赐死，难免将来不会把刀尖对准盟友。
二皇子的品性父亲大哥都清楚，雪中送炭的情谊抵得上千万次锦上添花。”
昭信侯没想到他女儿能对朝中局势分析得如此透彻，眼中满是欣赏与自豪。
“舒儿长大了。身处院墙中，目通天地间，不愧是我的女儿。”
云舒然想起还没嫁人的时候父亲也经常这样夸赞她，那时候的日子是真快活啊。
她俏皮地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不愧是我。”
云舒然又将琳琅斋的事情跟他们讲了一遍，昭信侯瞪大了眼睛。
天爷呀，京城最高档的首饰铺子是云家产业，他这个云家家主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大哥，你没告诉父亲吗？”
“你开的你不说，还指望我去说啊。”
“哎呀，行了行了。”昭信侯没好气地打断他们，不然等会又得斗嘴。
昭信侯望向云舒然，他心中有了谋算，但还是想听听女儿的意见：“你准备这么做？”
“先摸清楚他们从住处和目的，不要轻举妄动。”云舒然目光狡黠，若真如她心中所想。
那就正好考验一番百里槿是否值得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