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进宫就把常嫣给得罪透了。
还是秀女的时候，就得罪了最不能得罪的人。
她是知道的，姨母受了她的连累，已经被送到太后娘娘身边了，她在宫中孤立无援。
之前和她一同入宫的，家中权势与她相差无几的，都是答应和常在，只有她，只得了个上不得台面的宝林的位份。
她心中猜测是自己开罪了常嫣的缘故。
她原想着老实低调一段时间，让常嫣忘了自己，她以后的日子还能好过一点。
可千算万算，没算到她的脸会被毁了，她失去了承宠最关键的东西。
宫中的太医无能，只能让她身上的红疹消下去，却做不到完全不留痕迹。
也就是说，就算太医治好了她，以后她的脸上，身上也会留下一个又一个疤点。
连她自己都没办法接受那样一张脸，更别说皇上了。
这后宫里到处都是美人，谁会急着一个毁了容的女子啊。
她这辈子怕是都只能做一个任人欺负的宝林了。
她不甘心，这才在韩宝林在她面前无意间提起常嫣入宫了，她就第一时间前来求见。
太医说，吉安县主常嫣医术高明，若是能请动她出手，或许她还有机会。
她就来了，想着威逼利诱，总能让常嫣出手的，她父亲可是淮州刺史，常家在淮州也有生意。
可她万万没想到，江行竟然在常嫣这里。
她还看到了对待旁人冷淡疏离的江行，对常嫣撒娇，因为常嫣不愿意去看他，就耍小脾气。
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江行，却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男人。
她那个蠢货哥哥在面对嫂子的时候，与江行面对常嫣时的表现，一般无二。
原来，之前的传言真的不实。
传言江行的皇后之位，是留给常嫣的。
如今看来，江行分明是非常嫣不可的。
柳月牙只觉得自己的人生都是一片灰暗，在没有一点光明可言了。
还什么威逼利诱，连皇上在常嫣面前都要伏低做小，她凭什么威逼利诱？
凭她爹是淮州刺史，还是凭她这张被毁了的脸？
万念俱灰，她正准备退下时，常嫣开口了，声音很温柔：“外头冷，进来说话吧。”
逐月姑娘虽然不愿意，但还是上前扶了她和韩宝林起身。
柳月牙是来求医的，但韩宝林不是。
在柳月牙颤颤巍巍地道歉，并解释韩宝林是因为和她姐妹情深，才愿意陪她走这一遭，自以为隐晦，实则并不隐晦地求常嫣不要因为她而迁怒韩宝林时，韩宝林正心不在焉地往外看呢。
“在等江行？”常嫣没理会柳月牙，而是倏然开口询问。
柳月牙没反应过来，倒是韩宝林，吓了一个哆嗦，双腿一软就从椅子上出溜下去，跪在地上了，“县主赎罪，妾不敢！”
“别跪罢。”常嫣抬手虚扶了一下，“你的位份虽然不高，但也是陛下的人，跪我一个县主，不合规矩。”
见面了，行个礼也就差不多了，常嫣还得还半礼。
韩宝林哪敢继续放肆，顺着常嫣的手站起来，却不敢再往凳子上坐了，人也开始哆嗦。
她听到了什么？
常嫣，她称呼陛下的名姓！
这是何等的亲近啊！
常嫣要给柳月牙看诊，身边一个人在这儿哆哆嗦嗦，连带着常嫣的手都有点不稳了，下意识想跟着她的节奏晃悠两下。
“柳宝林的情况有些复杂，韩宝林若是无事，不妨先回去？”
她不太喜欢这个韩宝林。
别说柳月牙是什么性子，但方才她担心韩宝林会受她连累，话里话外替韩宝林求情，此人的品性就不差，只是自小在家中娇养着，有些跋扈罢了。
倒是这个韩宝林，怕是从始至终，都在利用柳月牙吧。
她午时与江行在宫外吃了饭便一同入宫，韩宝林却在江行来她这儿用晚膳的时候，才将柳月牙引过来。
这宫里头谁不知道，现在的柳月牙最不能见的人就是江行。
韩宝林的家世不如柳月牙，下午柳月牙因为红疹的原因不敢去见江行。
韩宝林不敢得罪柳月牙，自然也不敢绕过她自己去见江行。
但其他人都去了，她们本身家世就不如人，在宫中很难有出头之日。
她便算计了柳月牙，借着陪柳月牙来求医的机会，前来邂逅江行。
她全然不顾柳月牙彻底失宠之后，在宫中要如何艰难求存。
她只想着争宠，哪怕代价是柳月牙的命。
相对比之下，倒是柳月牙这个嚣张跋扈的，更讨人喜欢一点。
当然，也就只有那一星半点而已。
此时，柳月牙正在给韩宝林使眼色，示意她赶紧走，继续留下来，怕是要被迁怒。
她傻，没看出来，韩宝林之所以留在这里，根本就不是为了她。
人家是来见江行的，这会儿确定江行不会再回来了，韩宝林只装模作样了一会儿，就走了，没有丝毫留恋。
“你倒是重情义。”常嫣意味不明地开口。
柳月牙腰身弯下去，人也跪在地上，“千错万错都是妾的错，与旁人无关，县主要打要罚，妾绝无二话，但莺儿是无辜的，还请县主看在她是被我胁迫的份上，饶恕她。”
那日，跟在柳月牙身后，奉了柳月牙的吩咐要对常嫣动手的人之中，就有那个韩莺儿，也就是韩宝林。
还有些其他人，今日没出现，应当是没选上，被打发回去，自行婚嫁了。
“你今日来见我，是认错的？”常嫣睨了她一眼，她的脸上长了红疹，原本是戴了面纱的，但面纱在这会儿又跪又拜的过程中，早就晃荡掉了。
脖子上，还有衣服遮挡不住的锁骨位置，都遍布红疹。
看样子已经好了许多，疹子有些萎靡了。
常嫣没见过最初的模样，但那药是她亲手做的，能出什么效果，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想也知道，这张脸刚中招时，该是何等的触目惊心。
柳月牙不是让人一件难忘的大美人，只能算是小家碧玉的玲珑。
饶是如此，原本那张脸也比现在看上去更加赏心悦目。
奇的是，这人跪在这里，竟然没有落泪，和宫中其他人比起来，倒是有点不一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