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禹治水的经验来看,司马钧提出的这个‘堵不如疏’的确算得上是标准答案。
更何况,在这个世界中,压根就没有大禹治水这件事发生。
所以,司马钧靠着自己的琢磨,甚至未经实践而得出了这个方法,的确是难能可贵。
这更能凸显出司马钧不喜欢学文,真有他不喜欢的道理。
因为他在水利方面的天赋,也的确高的可怕!
“……”
就在司马钧渐入佳境,泼墨挥毫,长篇大论的时候。
旁边号房的周谦看着眼前的题目,陷入了沉思之中。
治水。
这个时代没有大禹治水的传说,而且根据周谦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在治水方面的水准要比他那个时代同期差得远。
所以按理来说,这道测论题放在这小小的乡试之中,是有些难度太高了。
不过。
周谦眉头一展。
这对周谦来说并不是一道多么难的题。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那么周谦准备用上一世中图书馆记载的最标准的答案来作答。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考科举,又何必在乎高调?
既然都对不起前世那些诗人词人了,还在乎什么再多抄一些?
再说了。
司马如雪可是提醒过自己,京城里有人针对自己,怕是派出来的这个主考官对自己的态度不善。
要真想从针对中杀出来,怕是只有交上一份称得上惊艳,甚至敌人都不敢轻易埋没的答卷才行。
周谦的脸上露出了冷笑。
那就让我看看,到底你们这些尸位素餐的寄生虫手段硬,还是自己的才华硬了。
磨墨挥毫。
周谦在宣纸上写下了这篇策论的第一句话。
“善治国者必重治水!”
接着,周谦从这句话中做出拓展,从理论到实际操作将治水的重要手段分为了三步,条理清晰的写在了答卷之上。
“夫治水者,重点有三,其一为防洪,防洪之重位居首位,洪可使水土流失,森林退化,良田倾覆,牧场毁于一旦……”
“其次乃为灌溉。”
“堵不如疏,与其左右支拙,拆东墙补西墙,倒不如引水灌溉,对耕地和百姓乃是极好,且能断愚昧百姓河伯娶亲之妄念!”
“其三乃为漕运!”
“结合灌溉之手段,可修水渠、运河,贯通东西南北,开漕运航路,方便运输!”
“此三者,乃重中之重……”
“……”
洋洋洒洒,周谦根据这三点细数了操作方法,因地制宜,甚至如何施行,更是连施行过程中可能遇到的问题和对应的解决的办法都写了出来。
等周谦落下最后一笔,抬起头伸展脖子的时候才发现。
这天色已经从早上的麻麻亮,到了此时的晚霞漫天。
今日倒是不用再吃包袱里快馊了的干粮了,考完了这一科便可以回家了。
周谦早已想念杨晓芸给自己做的那一口热菜热汤了。
“喂,兄弟。”
“你才写完?”
正在周谦心满意足等待下考的钟声敲响的时候,一旁号房的司马钧低声道。
“啊。”
周谦点了点头,“治水这事比较麻烦,所以写的比较多。”
“嗯。”
“理解。”
司马钧点了点头,心中却是不甚在意。
要论治水,这小小的寒山郡中的年轻一辈,谁有他的理解深刻?
周谦口中的‘麻烦’自动被司马钧识别成了不会硬挤!
说了两句之后,巡考便转悠了过来。
这第三科策论的监考力度要比前两科更甚,所以两人交流了两句之后都不敢说话了。
一直等到晚霞被墨染,下考的钟声才被敲响。
被收了考卷之后。
学子们这才三两成群的在差役们的监督下,静默无声地离开了贡院。
……
贡院外头,司马钧和周谦并肩走在了一起。
“怎么样?”
司马钧笑着朝着周谦问道。
“我看兄弟你每一科答题的进度都很快,且神色淡然,从容的很,是不是这次乡试稳了?”
周谦笑而不语,反问道,“你与我的速度差不多。”
“你说我稳了,岂不是在夸你自己稳了?”
“嘁——”
司马钧撇了撇嘴,“我不装了,我摊牌了。”
“前两科我都是瞎写的,要是我瞎写都能考得不错,那还真是考官瞎了眼。”
“啊?”
这下,轮到周谦有些惊讶了。
科举乃是为数不多可以靠努力实现阶层跨越的机会,这小子啥家庭,居然连这都不珍惜。
都敢这么玩?
“啊什么啊?”
“没意思!”
司马钧恹恹地说道,“我虽然在经义和写诗作词上有些天赋,但我从小都志不在此。”
“考科举,也是家里人逼的。”
“没办法了,我才来走一趟。”
“我喜欢的……”
司马钧抬头望天,眼中带着浓浓的惆怅,“是格物,是穷就这天地事物的道理。”
“岂是拾人牙慧对前人写的东西的研究能相提并论的?”
“那有什么意思?”
“那一点都没劲!”
听闻司马钧这句话,周谦顿时肃然起敬。
首先这小子能这么说话,就证明他的猜测没错,这小子的家境绝对不简单。
其次,在这个人人都挤破头了指望科举出人头地的时代,视科举为粪土的眼前这人,说不出来的高尚!
而且他还喜欢格物。
格物便是穷究物理,研究奇淫技巧,这倒是让周谦很是吃惊。
说实话,他的提纯糖霜便是格物的一种。
而格物在这个时代还被视为异端,但周谦却十分的清楚,格物才是支持西方两次工业革命和蒸汽革命的基础!
能在这个时代,有这样的兴趣追求,属实是难能可贵。
“可惜啊……”
司马钧满脸惆怅,叹气道,“我家里人都觉得我格物是丢人,是自降身份当匠人,是个傻子……”
见司马钧如此惆怅,周谦眼珠子一转,坏笑一声朝着司马钧说道。
“或许我有办法让你的家人改变对格物的看法。”
“啥?”
司马钧一愣,随即双眼猛地亮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周谦,神色激动地问道。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
周谦神秘一笑,“你回去问他俩一个问题,我保证他们对格物的观感发生改变。”
“啥问题。”
司马钧已经急不可耐了!
周谦淡淡道,“一个三斤重的石头和一个一斤重的石头从同样高度落下,哪个先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