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堂里摆着一排排长长的凳子和桌子，有点类似后世的学校食堂简陋版，有好热闹的就在这里吃，坐不下就站着，谈天说地。
也是憋得久了，入冬后大部分人都在家窝着，串门都很少串，难得大家伙在一起，可不是要说个够嘛。
张有根这次也阔气了，除了每家每户送来的豆子，还从大队仓库里也拿出了两麻袋一起熬。
此外，又熬了几锅红薯粥，这些红薯是入冬后最后一批收的，还没来得及晒就下雪了，不吃掉也放不到明年的，干脆一次性吃个够。
沈清墨因为有支书舅舅的关系，加上他在队里的人气也很高，是最早一批盛上粥的。
他先盛了碗粥，倒了点舅舅从家里带来的红糖，趁热搅拌融化，然后朝顾雨晴排队的地方走过去。
等他走后，几个大男人从碗沿里露出双眼睛，笑得那叫一个欢，整天处理哪个大队牛丢了，哪个大队冻死人这种糟心事，时间长了，看到愁眉苦脸的表情就本能性心里发憷。
许是因为生活困苦的缘故，很多人尤其是老人日常神情麻木，现在日子比以前好了，他们的笑容多了起来，但表情肌却进化缓慢，不足以表达他们内心的喜悦。
瞧瞧，人家墨小子的对象脸上的笑，多让人愉悦，难怪墨小子喜欢。
顾雨晴正专心地听前面两个大妈说八卦，周爱国排在旁边的队伍，大妈说一句，他补充一句，肢体语言丰富，手舞足蹈。
平金大队有几块地种了花生，收花生时先赶着牛车拉着铁犁耕地，把花生耕出来，然后把花生连根茎一起运到晒谷场，有体弱的妇女老人和孩子负责摘花生。
尽管张有根和小队长一遍遍喊“不准偷吃”，统一分配，但不偷吃咋可能呢！
守着新鲜的花生，肚子那叫一个馋啊，手上干活，嘴上也没停。
就这样吃几个解解馋也就算了，有大胆的老人还要往家里拿，往裤腿里塞，往袖子里塞，最夸张的是往裆部塞，鼓鼓囊囊的好大一坨。
“哈哈哈，你们不知道啊，当时，有个孩子，当时也就是现在栓子的年纪，他不懂事，他就说……哈哈哈！”
周爱国拍着大腿狂笑不止，“他说他爹的没那么大，问他咋长那么大的，回去教教他爹，哈哈哈，他娘在炕上嫌弃他爹，被他听到了，哈哈哈！”
姑娘们：……
乡下没什么娱乐，农闲经常扎堆说荤话，男人说男人们的，女人说女人们的。
别以为这年头的人多保守，都是一样有七情六欲的男男女女，看不起谁呢！
童言无忌，栓子当时才五六岁，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懂个啥呀，听了觉得有意思就记在心里，那天回去他被他老子狠狠揍了一顿，哭得整个平金大队都能听到。
姑娘们：……怎么办，想笑又不敢笑。
周爱国正乐得哈哈大笑，突然屁股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然后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吓得他一个激灵：“周爱国，你是嫌挨揍挨得不够？”
周爱国回头，果然是他家墨哥，臭着一张脸，居高临下，冷冷盯着他。
他马上狗腿子上身：“墨哥，你是来排队的？我位置让给你，我去里面看看我娘。”
说着就往厨房里面跑，香云婶挥着大铁铲正等着呢，重重一铲子拍在儿子背上：“爱国啊爱国，你这张嘴除了吃饭还会干啥，一天到晚胡咧咧，我干脆拿针线把你嘴缝上得了。”
当着这么多没出嫁的姑娘，啥话都敢说，以后谁敢嫁给他啊！
周爱国被老娘追着，又往食堂外跑，食堂外是一群孩子，逮着他也是一顿揍。
顾雨晴她们看着周爱国跟被撵的狗，走到哪儿，挨打到哪儿，终于忍不住，齐齐大笑出声，其中他的亲妹妹周玉芳笑得最欢。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好意思，但他说的事，真的蛮有趣的啊！
沈清墨板着脸，在心里把周爱国大卸八块，一张破嘴，把他的女孩都给带坏了。
顾雨晴笑得眉眼弯弯，旁边一整排的乡下小伙都盯着她满脸通红，顾同志真好看。
沈清墨一个眼风扫过去，小伙子们耷拉下眼皮，墨哥好凶。
“喂，你干嘛这么凶！”顾雨晴扯扯他的袖子，“你不是和支书他们在一起，吃完了？”
“没有。”沈清墨把碗送到她面前：“你先吃。”
碗里是大半碗分外黏稠的腊八粥，微烫，寒冷的天气里捧着正好。
她们已经快排到了，方静文让她先去找位置，沈清墨眼尖地看到一处空位，把人带过去安好才回去喝粥。
顾雨晴舀起一勺送入口中，尝得出放了糖，不多，微微的甜。
很快，几个姑娘们也端着碗过来了，坐下一起吃，苏雅和方静文把红糖拿出来分了。
王芬芬带了一包虾仁，特别小，顾雨晴吃了两个，极鲜，和后世市场上卖的不同，这是纯正的属于食物本身的鲜味，比大个的虾干还要好吃。
“我最喜欢吃这种虾米了，煮汤也好喝。”甜腊八粥和咸虾米，古怪却和谐的搭配。
“你有那么好吃的大虾，还稀罕我们这个小虾呀？”顾雨晴带的虾干分给她们吃过，肉大有嚼劲，王芳芳觉得顾雨晴拿出来的那些大虾可比自家这小虾米可好吃太多了。
“大有大的好，小也有小的鲜嘛，我就特别喜欢这种小小的。”煮白菜汤放一点，汤的味道能提升一大截，不过这话她没说，毕竟吃大锅饭的，没道理让王家姐妹把自己的东西分享出来，宿舍里还有几颗老鼠屎呢。
“你喜欢，我们那里还有好多，回去你来拿。”王家姐妹所在的县周边好几个渔村，这种小虾，海里多的是。
渔民们出海，就算最后什么也没捞到，也能捞一大堆小虾米回家，她们妈给她们寄了一大包，因为太小了，吃过顾雨晴的大虾，她们有点不好意思拿出来。
“好啊好啊！”顾雨晴不客气，她不白要，她可以拿其他东西换嘛！
“嘻嘻，我们也要。”女生们纷纷表示见者有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