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极殿上。
“启禀陛下,臣弹劾辽东巡抚陆延,擅离职守,竟然临阵而逃,弃海州十数万百姓于不顾!”一个言官出班奏对。
另外一个言官也站了出来:“陛下,微臣风闻这陆延乃是暗中前往漠北,面见了喀喇沁等右翼蒙古,竟然盘桓月余,夜夜宿于王帐!”
“身为边疆大臣,却是暗自会晤外邦夷王,臣怀疑陆延有不臣之实!请陛下治罪!”
这日,朝会上再次掀起对于陆延的全面攻击。
一群言官围绕着陆延擅自离开海州,前往漠北。
接着又牵扯出其他各种鸡毛蒜皮,或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这是都察院这些御使言官惯用的招式,不管有的没得什么脏水都往你身上泼,白的也给你说成黑的。
若是之前,崇祯往往会听到脑袋发疼,或是有些不知所措。
但今日,崇祯只是靠坐在龙椅上,静静听着他们狂吠。
结果,这些言官弹劾半天,发现不但没有人站出来反对,就连皇帝都没有一点反应。
这陆延在朝中没有一点根基,又得罪了东林党诸多大佬,没有人为他说话很正常。
但皇帝之前不是一直支持陆延么,怎么能没有一点反应呢。
这些言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间不知所措。
等这些言官都不说话了,崇祯这才摆摆手。
“此事朕知晓了,会与众阁臣商议此事的。”
“这两日,朕收到一份折子,弹劾的正是辽东重臣”
下面那些言官不由提起耳朵,难道皇帝这是要处置陆延了?
便听崇祯继续道:“袁崇焕暗中与建奴苟合,并有书信为证,众位爱卿如何看呐!”
崇祯道:“王承恩,将那信念一遍!”
“奴婢遵命!”王承恩打开信件,轻咳一声,便念了起来。
“奉帝命统辖边兵之兵部尚书袁,敬复于汗陛下。
来书所言议和者,盖不忍两家赤子遭罹锋镝也。汗之美意,天地共鉴之。
汗诚以怜恤众生而休兵,当思议和之道,则边官有荣,亦不失汗之美意,我将乐意转奏之。
边务之事,当由边臣等议,不涉及朝臣。”
朝堂百官全部呆住了。
袁崇焕通敌,竟然罪证还传到了皇帝那里了!
刘鸿训出班道:“启禀陛下,袁崇焕镇守辽东十数年,与建虏征战无数,战功赫赫,更是曾经击退了老酋努尔哈赤,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或是奸人构陷。”
崇祯怒道:“这上面袁崇焕字迹清晰,用得也是蓟辽总督府印信,你说有人构陷,那真是好大的本事!”
“王承恩,将信给他们看看!”
王承恩拿着信在众多大臣面前转了一圈。
钱龙锡只是一瞥,就知道这信是真的了。
实际上,这事情袁崇焕已经提前知会过他,甚至是这些东林大佬首肯的。
对于东林党来说,稳定的辽东才是最好的情况。
若是能一边和建奴做生意,一边让辽东维持现状,那就更好了。
明末时局之下,最大的外国白银输入方有三个,一是日本,一是西班牙,一是建奴。
结果,日本市场几乎被陆家以及一部分江南世家全占了。
而西班牙国内动乱,东方贸易大为受损。
那只剩下建奴了。
是以,东林党全力支持袁崇焕担任这个蓟辽总督。
只要控制了辽东,不但有源源不断的财源,还可以不断刷功劳,东林党有什么理由不做呢!
只是钱龙锡没想到,袁崇焕这么蠢,这份密信竟然到了崇祯手中!
钱龙锡暗怒,却是不能表现出来,他使了个脸色。
兵部左侍郎申用懋只能硬着头皮出来:“启禀陛下,袁崇焕此乃诱敌之计,假意求和,令奴酋麻痹大意,以求一战而胜!”
有了申用懋带头,下面大小官员纷纷站出来支持袁崇焕。
崇祯怒道:“申用懋,既然你这么说,袁崇焕乃是事先与兵部通过气了?”
申用懋只能点头:“确实如此,只是微臣也是刚收到辽东的信件,还来不及上疏陛下,请赐罪!”
崇祯冷着脸:“袁崇焕提出五年平辽,朕才擢升其为蓟辽总督,结果呢,他去了辽东这么久,一战未打,避战不出,还不如一个巡按御使!”
“要朕如何相信他!”
申用懋苦着脸,但要说袁崇焕烂,这也不能这么说。
关宁兵普遍欠饷,士兵懈怠,这种情况怎么打仗!
陆延能打,他是拉着家丁和福建海盗去打仗的!还把祖大乐的家底给搬空了,谁能和他比啊!
是以之前东林党与袁崇焕计策便是先除毛文龙,掌控了江东军,才有实力与建奴划江而峙!
但这个计划被陆延搅得一团乱!
东林党只能死保袁崇焕。
崇祯道:“既然你们认为袁崇焕没有通敌,那便派出巡抚调查此事!”
结果,朝堂上又因为这个巡抚人选吵翻了天。
最后,决定起复孙承宗担任巡抚彻查袁崇焕通倭一事,以及陆延勾结蒙古之事。
朝臣们吵了一个早上,口干舌燥,一个个都是饿着肚子上朝的,现在已经两眼昏花了,本以为终于能退朝了。
哪里想到皇帝又冒出一句:“如今国势艰难,国库空虚。”
“边疆战事频繁,朝廷虽然没钱,但还是不能让边军饿着肚子打仗才是!”
“想要保证将士的粮饷供应,这漕运乃是重中之重!之前陆爱卿提倡改漕为海,并亲身试验。”
“其上奏提到,漕运改海,原本需要月余的路程,只需要十一二日便至!如此便可以省下大量钱响,是利国利民的善政,理应推行!”
郭尚友一听,差点栽倒在地,连忙跑出来反对:“陛下,且不可推行海运之策!祖宗之法岂可轻改!”
还有诸多大臣都站出来反对,但或许是因为饿了,这些反对显得有气无力。
同时,有钱龙锡等一众南方官员支持。
崇祯最终拍板:“试行海运,第一批先运粮五万石,着江南公司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