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楠死了。
同时也重生了!
此时他背靠在门上,尽力把双腿打直,与后背、木门呈三角形。
他的身体还记得前世飞机出事,自己从空中极速掉落的失重感。
等大脑好不容易从缺氧的情况中解脱,他才面前看清对面几户的墙上新刷的标语。
“贫困山区要致富,少生孩子多种树。”
“宁可血流成河,不准超生一个。”
“生得多,死得早,不给国家添烦恼。”
落款处,是……1986年。
是的,陈楠重生回到了1986年。他身后靠着的木门就是自己家的。
此时家中似乎空无一人,
老婆晓艳呢?女儿倩倩呢?
不容陈楠回忆清楚,几十米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矮小壮实的身子冒了出来。
望见陈楠时,矮小男人明显感到意外,脚步一停,才又快步走上前。
陈楠也看到了他。
虽说重生后遇见死人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张强嘛,看到他,陈楠就一阵恶心反胃。
“陈楠,晒太阳呢?”
前世这个时候,陈楠还是
一个病号,成天在家躺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身子骨弱得很,连提桶水都没力气。
所以张强对陈楠半点不客气,嘿笑一声,突然变脸,像是想动手威胁。
陈楠终于想起张强这次来对目的是什么了。
张强是村里的混混,最近巴结上粮站的蒋站长,这是来借着鸡毛当令箭,狐假虎威上门来收陈楠家的公粮了。
果不其然,张强提着陈楠的衣领,张口问道:“粮食呢?公粮!你家欠的公粮都拖八天了!还不交?等着坐牢呢?”
陈楠一言不发,冷冰冰地看他。
“看什么看?再看老子,信不信我弄你?”
张强退后几步,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陈楠对他的冰冷态度让他整个人都不舒服了。
他可是张强,整个凤栖坪就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的,更别说是这个远近闻名的病号陈楠。
“陈楠!”
一声娇呼,从屋后跑来一大一小两个人。
大人提着一袋谷子,小的走路还踉踉跄跄的,也用个小袋子装了两斤谷子。
“晓艳,倩倩。”
一股暧意从陈楠的心底
涌起,嘴角止不住露出一抹笑意,身子也不痛了。
苏晓艳看见张强,先是麻利地把袋子放进屋里,又将女儿也拖进去,把门关上。
陈楠看她要过来,就指着院里用砖砌的土灶台问:“晚上吃什么?”
“忆苦饭。家里还能吃什么?”
“那你先生火吧。”
陈楠一转身就要把门关上。
张强本就不高兴了,耐着性子在等,已经很给面子了,好家伙,这是要把他晾外面啊。
他伸手一按门,就喊:“陈楠、苏晓艳,我今天是帮粮站来催粮的,你们家误期了,再不交就别怪我不客气!”
“你想怎样?”
张强在大白天怕落人口舌,忍着没动手:“我不想怎样,不过等蒋站长亲自来,就没我好说话了,到时罚钱还是处分,你自己看着办。”
陈楠一眼看出张强就是个草包,外强中干。
脑中思绪也渐渐明朗,想起张强在村中实属败类,从小手里不干不净的,偷鸡摸狗的事实在没少干,后来发展到看上就明抢。
近两三年稍微消停了,那也是因为严打。现在严打结
束了,便又开始作死。
村里想弄他的人也不少,可张强暗地里下手极狠,而且还很会恶心人。有得罪他的,半夜家里就被抹一墙的粪,那味道十天半个月都消不掉。
陈楠一声冷笑:“处分?他姓蒋的有什么资格处分我?找村长都没用。”
张强乐了:“你算哪根葱?还找村长都没用?”
“我是干部。”
张强的表情凝固了。
陈楠说的一点都没错,他确实是干部。他是县中的教师,那可不是干部吗?
“公粮的事,三天内我就去交上,你让姓蒋的给我老实点,不然我一把火把粮站给烧了!”
张强顿时心惊胆跳,又咬咬后槽牙说:“万一你又往后推呢?粮站有任务,不能因为你一家就拖着吧?那可是大事!”
陈楠道:“大事轮得到你来管?你就是给姓蒋的跑腿。”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我就一句话,三天后你要交不上的话怎么说?”
张强很不乐意,原想着讹个块的买酒喝也是好的,结果啥好处也没捞着。
陈楠说:“交不上随你便,杀了我也好
,家里的东西你随便拿。”
张强往苏晓艳身上看去,舔了舔舌头。
陈楠往前一步:“我先把你眼珠子挖了再说。”
“那,那……那你自己想明白了。”
张强揉着脖子走了。
苏晓艳这才担心地说:“你要不休息会儿吧?”
陈楠吐出口气,身子晃了几下,才被苏晓艳扶着进屋,搀到床上躺着。
女儿倩倩一双小手巴在床沿,尽力地拉高身子,勉强探出半个脑袋,关切地看着父亲。
“你也上来吧。”
陈楠将她一拉,拖到身边,抱在胳膊下,揉了揉她的小脑瓜。
“我去看药煎好了没。”
今天陈楠与以往大不一样,又动了气用了力气,药恐怕要提前吃了。
苏晓艳刚要走,手掌就被陈楠握住。
“晓艳,从今天起,我不吃药了……”
“那怎么行?医生说你每天要按时吃药,不然你活不过三十的。”
“你听我说,来,上床来,听我说,我做了个梦。”
苏晓艳怕他又动气,想着药还要半小时才好,就挪到床上,半卧身子,听陈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