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三院,江寻在前台略一打听,就找到了父亲所在病房的位置。
只是当他看到靠近厕所走廊那张脏破的病床时,心脏痛的就像是被匕首狠狠地扎了一刀。
养父已经被病痛折磨的瘦骨嶙峋,苍白的脸上除了一层皮,就只剩下了骨头。
因为偏瘫,他右脸上看不到表情,此时正半卧在床上,左眼耷拉着,眼神黯淡无光,满身都透着枯萎般的死寂。
“爸!”
江寻快步朝病床走了过去,一近身,厕所里骚臭地气息就涌入了他的鼻腔,让他的心情愈加寒冷起来。
他不敢想象,几年未进家门,父亲到底糟了多少罪,竟然被江阔害到如此境地!
江父听到这话,费力的扭过了脑袋,看到来人正是离家五年的江寻,他心中一阵起伏,枯树皮般的老脸上突然有了丝生气,声音都跟着哽咽起来。
“小寻……”
江父的眼中朦胧起一层水雾,五年未曾说出口的那个名字,让他的情绪很是激动。
他颤抖着举起那只能动的手,想要去抓江寻的手,可因为距离太远,身体有没有多少力气,胳膊举到半空又垂了下来。
“恩,小寻回来了,小寻以后再也不走了!”
咬着牙,江寻极力的忍住哭意,重新握起了养父的手,只是这手的触感已不再像儿时那般厚重,有力,此时已经轻飘飘的,从上感受不到一丝力气,可握住养父的手,江寻的心里,还是像儿时一样感到安稳。
江父浑浊的眸子里凝上了了不少的泪水,可他的眼中却带着笑意,他没想到,临死之前还能再
见江寻一面。
他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说,却不知从那一句开始,他盯了江寻良久,黯淡的眼神中才满是心痛的说道。
“小寻……这些年,在外面受苦了吧,你都瘦了……”
“爸……”
江寻再也忍不住哭意,泪水一瞬间就流了满面,他没想到病痛缠身的父亲,五年未见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不是责备,反而是关心。
"小子,你是这老头什么人?"
可就在此时,走廊里传来一道冷漠的声音。
江寻闻言,心情瞬间冰冷,不曾想自己心心念念盼望了五年之久的相逢日子,竟会被不长眼的人打扰。
他冷着脸转头看去,来者是个脸上带着刀疤,脖子上还拴着根大金链子的中年男人。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刺龙画虎的混混,这三人从走廊过来,脸上皆是一副凶狠神色,看的周围病患眼中满是畏惧。
“关你何事?”,猜到来人八成是江阔口中的高老大,江寻满是冷漠的道。
“呵呵,关我何事?”,看到江寻面生,还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迷彩服,高老大以为他是这老头的什么穷亲戚,当即一脸戏谑道:“这老头和他儿子欠了我一百多万,你要是把他给碰死了,这钱我找谁要? ”
话音落下, 高老大带着俩小弟,走到江寻面前,成掎角之势,把江父的病床围了起来。
同时心中很是庆幸,还好路上的的事情没浪费多少时间,万一这臭老头被这个农民工带着逃了,自己可就亏大了。
江寻心中冷笑,抬起满是杀气的眼睛,冷冷的扫了这三人一
眼,他没想到自己没去找这个高老大呢,此人竟然自己送上了门来。
被这么一盯,高老大只觉得遍体生寒,可病床靠近窗户,他误以为是外面吹来的冷风,也未放在心上。
“臭老头子,留给你的时间可够多了,那套房子你到底卖还是不卖?”,看到江寻不说话,高老大以为他是个软岔,当即狠着脸对江父威胁道。
“我告诉你,让我给卖房子给那个畜生还赌债,不可能!”,江父的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
他死死的瞪着高老大,就算面对如此恶徒,心里也没有一丁点打怵,可想到自己生出来的畜生儿子,心里却痛的不停地滴血。
站在父亲床边的江寻,突的感觉到自己身后有些异动,他转头朝病床看过去,却发现养父正颤着手,小心翼翼的想将一张房本,塞到自己的口袋里。
可由于久病缠身,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虚弱,那张留了五年的房本,最终也没能塞进江寻的口袋,随着江父手臂的无力垂下,直接掉在了地上。
“小寻,快捡起来,家……咱们的家……快捡起来……”
房本掉在了地上,江父的表情激动地狰狞了起来,破败的身体也随着心绪想要爬起,像极了一只被放完了血液,正在垂死挣扎的公鸡。
家?
江寻的心里猛地一颤,几乎停止了跳动,他之前没想通为什么被逼到这个地步,父亲怎么还不愿意卖掉那个破房子,可听到家这个字眼时,他突然明白了。
原来父亲在意的不是那个房子,他是怕自己死了,那个离家五年了的不孝子,没有了家
!
一瞬间,泪水遍布了江寻的双眸,他知道现在才明白,父爱是无言的,父爱真的是如山一般沉重。
就在江寻失神的那么一刹那,高老大身边的一个小弟,十分麻利的一躬身,直接就把地上的房本抢到了手中。
“大哥,房本到手了!”,黄毛小弟把房本递到高老大面前,欣喜若狂的讨笑道。
“哈哈!干得好,晚上咱们去按摩!大哥我给你叫两个小姐!好好犒劳你一下!”,高老大也是满脸的欣喜,没想到当初被自己活生生掰断根手指都没搞定的倔老头,今天竟然自己乖乖的把房本掏给了一个农民工。
“小寻……家……咱们的家没了……”,江父眼中满是死寂,他先是哀求般的看了高老大一眼,随即又满面愧疚,绝望的看向了江寻。
他没想到,自己光明磊落了一生,所有的家业却被亲生儿子败了个精光,更被想到,苦苦坚持到江寻归家,自己却连唯一剩下的房子,也无法替他保住。
“爸!”,握住父亲的手,江寻的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子,各种情绪柔和在一起,竟让他心绪翻涌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可此时,拿到了房本的高老大和两个小弟对江父已经没了兴趣,他们满脸笑意的转身,正欲离开医院,找几个小姐犒劳自己。
了这时,江寻突然转过了身子。
他想到养父眼中刚才那哀求,绝望,愧疚,死寂的神色,心就像是被千刀万剐后,又架在了火上烤一般的难受。
这种痛楚,就算在战场上身中数枪,也是无法比拟的。
“我让你们走
了吗?”
一道带着滔天杀意,冷若三尺寒霜的声音,突然在医院的走廊里响了起来。
这声音落下,高老大的身子直接顿在了医院走廊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自认活了大半辈子,见识过无数江湖大佬,手握权柄的高官,可却从未在谁口中听到过如此有震慑力的言语。
而那两个小弟更是不济,如果不是互相搀扶,只怕此时已经被这道背负着数万条性命,满载着滔天杀意的声音,冲倒在地。
高老大僵硬的转过脑袋,眼前,除了那个身穿破旧迷彩服的穷小子,再无他人。
一瞬间,他有些恍惚,甚至误以为自己是消毒水的气味闻多了,耳朵出现了错觉。
“是你在说话?”,咬了咬牙,意识到刚才那话确实是这农民工说的以后,高老大脸上露出一抹因为刚才胆怯而生出的羞愤。
“我父亲说了,这房子不卖,房本留下,我今天不想杀生。”,冷眸扫了高老大一眼,江寻眼神冷到周围的温度都降了三分。
可反应了过来的高老大,哪里在听得进去人话,他打打杀杀三十余年,几经生死,哪里愿意相信,自己今天竟然会被个农民工的一句话镇住!
羞愤的情绪,瞬间就在高老大的心里酝酿出一个可怕的高度,他冷着脸,朝江寻走了过来,欲要以江寻的血液,来洗刷掉自己刚才的胆怯。
“小子,你这么狂,不怕死吗?”,狞着脸,高老大恶狠狠地道。
“现在,除了房本,你们的胳膊也得留下。”,冷冷的扫了三人一眼,江寻不容置疑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