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粒粒被胡亚玲搂进怀里, 一开始她还有些生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可当胡亚玲这样温柔地、紧紧地抱着她的时候,金粒粒突然觉得放松不少。
这怀抱…好像妈妈。
她也轻轻把手放到胡亚玲的背上, 安抚性地拍了拍。
她是不是也有一个女儿呢?她也想自己的女儿了吗?
两人就这么抱着,大庭广众的,这也不合适啊!
宋宇承给徐峰使了个眼色, 徐峰无语地白了他一眼, 但到底还是小声道,
“部长, 您一会儿还有会。”
这一声好像将胡亚玲唤醒了一样, 她松开金粒粒, 手却没离开她的胳膊, 好像怕她跑了一样,
“你看我,真是一激动就忘形了, 粒粒, 我能这么叫你吗?”
她拉着金粒粒的胳膊, 把她推得离远了一些, 方便自己看得更清楚。
这眉眼、这脸型,真的和程似锦长的很像, 难怪她最开始看到报纸上的照片时, 觉得她那么眼熟。
“可以的...”金粒粒看了眼宋宇承, 见他微微颔首, 于是道,“他们都叫我粒粒。”
“好好!”胡亚玲拉着金粒粒, 怎么看也看不够, 喜欢的什么似的。
她和程似锦上大学那时就关系最好, 当时还开玩笑说呢,等将来两人有了孩子,要是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没一定要结娃娃亲!
没想到一转眼,这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
这些年,因着她半路从政,一直在地方工作,也是这几年才调回省里。
但就赶上知识分子的从严政策,特别是他们这些原来美院的学生,人人自危,谁也不敢互相联系。
她是在年初的时候,听说了金启和程似锦的事儿,当时她就想着,大人她使不上劲儿,但孩子一定得尽尽力。
所以才去跟街道信得过的人打了个招呼,街道的人又去找了知青办。
这几个周转才把事情办了下来,所以她并没有见过金粒粒,更不知道她的信息。
现在看这丫头不但顺利在知青点下乡,而且还凭着自己的实力,重新回到省城来,怎么能不让她欣慰?
如果金启和程似锦知道的话,一定也会为孩子感到骄傲的。
胡亚玲一手拉着金粒粒,怎么也不舍得松开,亲切地问金粒粒的情况,
“粒粒,你现在在哪儿住?早知道我就该亲自去接你的,哎呀,真是的!”
她要是早知道粒粒是故人之女,肯定不会把孩子交给底下的干事的!
“我现在住在干部招待所。”
胡亚玲瞪眼睛,这怎么能行?
孩子一个人从乡下过来,住在招待所里,肯定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真是受委屈了!
“招待所不行,马上搬出来,去我家住!”
金粒粒...您认真的?
众人...他们没听错吧?
徐峰本以为他耳朵出了毛病,直到胡部长说一会儿的会议让副部长代为参加,她要亲自办理金知青的住宿问题。
徐峰猛给宋宇承使眼色,这特么是闹哪出?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宋宇承对着徐峰都快使劲抽筋的眼睛,装作没看见。
金粒粒趁着胡部长布置工作的时候,跟一旁老神在在的宋宇承狂打眼色,这到底是咋回事啊?她真要搬到这个胡部长家啊?
宋宇承小声道,“一会儿胡部长会跟你说来龙去脉,你听完之后要是想搬你就搬,要是不想搬就不搬。”
他看到金粒粒有些忐忑的眼睛,冲她坚定道,
“放心吧,一切有我。”
得了宋宇承这话,金粒粒稍稍放下了心。
胡部长现在就像老母鸡一样,粘她这个小鸡仔粘的不行,给底下人布置工作的时候都要时不时地看她一眼,生怕她不见了似的。
布置完工作,她见金粒粒又和宋宇承凑在一起说话,她挑挑眉,几步走过来,把金粒粒拉到自己身边,
“宋处长,你供销局事忙,赶快回去工作吧!粒粒怎么说也是我们宣传部从基层要来的人,我会负责照顾好她的。”
宋宇承却不接这话茬,他就好像不明白胡亚玲话里的拒绝一样,尤自道,
“胡部长,我送你们回招待所。”
“不必了,宣传部的车在外面,我们自己去。”
宋宇承挑眉,“今天省委班子要去昌市调研,各部的车都被紧急调回去了,我以为您知道。”
胡亚玲...这特么没有人告诉她,她哪能知道。
“胡部长,我们供销局的车还在,我送你们回招待所。”
宋宇承语气平静,像刚刚没被拒绝一样,再次坚持道。
胡亚玲...
你们供销局实权部门,有车了不起啊?
几分钟后,胡亚玲带着金粒粒坐上了供销局的车。
她自顾自地拉着金粒粒坐到后座,让宋宇承坐到前面去。
宋宇承也不跟她争,坐到副驾驶,吩咐着司机,
“开车吧小刘,干部招待所。”
车里,胡亚玲一直拉着金粒粒,问她在红星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受苦。
“没有,大家都对我很好,我没有生活必备品组织也帮我想办法。尤其是后来...”
胡亚玲看着金粒粒偷偷瞄了副驾驶上的宋宇承一眼,娇嫩的脸上红霞菲菲,眼波含情。
“反正多亏大家的帮助,我过得很好,一点都没有吃苦!”
胡亚玲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谁不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谁没少女怀过春?
她刚刚就觉得宋宇承不对劲,实权部门的大忙人,怎么有功夫来捧她们宣传部的场,还主动说他和粒粒原来就认识...
她有种自家的白菜马上就要被猪拱了的危机感!
虽然这猪不是普通猪,怎么也算的上名种猪。
但谁的白菜被拱,谁能得劲儿?
凭胡亚玲的直觉,这两人还金知青、宋处长的称呼,应该是还没确定关系,她打算先按兵不动,观察观察见机行事。
到了干部招待所,胡亚玲拉着金粒粒往里进。
在她强势的眼神下,宋宇承乖觉地自动在车里等着,怎么也得给两人留空间说些私密话。
招待所服务员自然拦不住省部级领导,胡亚玲和金粒粒进了屋,就直接把所有全盘托出。
“...我和你爸妈是同学,和你妈妈是闺蜜,我帮不了他们,我懦弱,我怕牵连自己,我...”
金粒粒含着泪打断了胡亚玲,“您别这么说,在那个情况下,谁去帮忙都起不到任何作用,只会把自己也牵连进去!
您在我身上已经帮了大忙了,要不是您,我现在在哪儿都不知道呢。”
金粒粒怎么能怨她,在人人自危的时刻,她已经尽力来救他们一家了。
她也只是个普通人,也是一个家里的女儿、妻子、妈妈,她不可能拿全家的身家性命做赌注。
金粒粒又怎么可能埋怨她没有舍命救自己的家人呢?
“粒粒,你爸妈的事...
政策一直变化,咱们从长计议。
但你现在可以跟着胡阿姨去家里住吗?我不可能看着你自己住在这里,我将来怎么向你爸妈交代啊!”
金粒粒不想看着她一直这样自责下去,她轻轻给胡亚玲擦眼泪,
“胡阿姨,我愿意跟你去家里住,您别再为难自己了,你没有错,我爸妈也不会怪你的。”
听到金粒粒这么说,胡亚玲终于忍不住了,这件事一直憋在她的心里,像块石头一样压着她,压到透不过气。
她谁也不敢说,谁也不能说。
今天见到了粒粒,她是这样的乖巧懂事,她告诉她,她可以不必再自责。
她好像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简直就是新生。
宋宇承一直站在车外,斜斜地倚靠在车门上,看着金粒粒的房间窗户。
他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也知道她一定会答应的。
她的心就是这么软,不想让她在乎的人难过。
果然,过了一会儿,宋宇承看到胡亚玲拉着金粒粒,从招待所出来。
胡亚玲手里拿着的,正是金粒粒来时带的挎包。
宋宇承直起身,上前接过挎包。
胡亚玲看了他一眼,也没拒绝,由着他把包拿走。
胡部长气势十足地吩咐,
“送我们去省委家属院儿。”
金粒粒跟宋宇承对视一眼,她没问他就自己做了决定,也不知他...
宋宇承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傻瓜,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啊。
这一路上,胡亚玲兴奋地给金粒粒介绍家里的情况,
“粒粒啊,你放心,你去胡阿姨家绝对住得下!你姨夫常年在部队,回来的时候有限。家里只有我和你弟弟,我家那个熊玩意儿今年十五,刚上高一...”
说到这,她像有些遗憾似的,看了金粒粒一眼,
“想当初啊,我和你妈还约定呢,要一起生孩子养孩子!要是都生男孩儿就做兄弟,要是都生女孩儿就做姐妹!
要是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啊...”
宋宇承的眼眸微缩,气场顿时变得有些冷。
胡亚玲好像也觉得自己这话再说就不合适了,立马转了话头,
“就怪你姨夫,从年轻时候就在部队待着,一年也回不来几趟,我一个人怎么生孩子?就这么一直拖,孩子直接比你小了好几岁!”
金粒粒笑,胡阿姨这性格难怪能和妈妈做好友,妈妈一定会喜欢这样直爽的性格的!
想到这,金粒粒又有些黯然,还没联系到爸爸妈妈,也不知他们在那里怎么样?
胡阿姨已经帮了她这么多,她是更不可能让胡阿姨跟着一起冒险,帮她找爸爸妈妈了。
车开到省委家属院,卫兵查验工作证,见到宋宇承时,愣了一下,然后直接放行。
此时胡亚玲正讲到,
“咱家就住在后面的小楼,房子不是最大的,但绝对够咱娘仨住了!”
胡亚玲说到这才品出味儿,她住的当然不是最大的房子了,最大的房子是人家家的。
她瞥了眼一直没说话的宋宇承,人家在这儿呢!
说句不好听的,这整个省委大院原来都是人家家的,想到这她就觉得没意思,也不说话了。
果然,车开过院前面的楼房区,到了中后部位的独栋小楼区才停下。
金粒粒从进了这大院起,就一直盯着窗外的风景看,妈耶,这省委家属院怎么跟风景名胜地似的?
花园凉亭假山,又大又漂亮!
一直没说话的宋宇承突然说了句,
“这大院的风景还是不错的,等回头领你转一下。”
“好呀!”
金粒粒开心道,想到这是宋宇承长大的地方,金粒粒也特别想在这里好好参观一下了。
胡亚玲...
这小子,当我面就敢这样了?
她一手从宋宇承手里拿过挎包,一手挽住金粒粒,先是对宋宇承严肃道,
“宋处长,我听你们肖局长说,供销局事忙,一天也离不得你,你就赶快回去工作吧!”
对转头对金粒粒亲热地笑,
“粒粒,胡阿姨请假了,下午陪着你布置房间,领你去逛百货公司!”
说着不由分说地拉着金粒粒往屋里走。
金粒粒被拉走还冲宋宇承招手呢,用口型说着“笔记本”三个字,意思是回头笔记本联系。
宋宇承也冲着金粒粒摆手,笑着目送她进了楼里。
“处长,咱们接下来...”
小刘看到若有所思的处长,小心翼翼地问。
宋宇承拉开车门上了车,
“回局里。”
到了供销局,宋宇承没着忙回自己办公室,而是直接去了肖局长办公室。
肖局长秘书眼见着宋处长进了办公室,然后就是肖局长如洪钟一般的咆哮,
“什么?真的?”
————
下午时候,省委大院一下子热闹起来了。
“听说宋家的小子中午回来了?”
“宋家哪个小子?俩小子呢!”
“你看你说的这叫什么话,那两小子也不都姓宋啊?别的姓的还能算宋家人?”
“也是,那你就说宋处长呗,还说啥宋家小子,宋家小子也是你叫的?”
那人被说的有些讪讪,
“我不寻思都是咱看着长大的,叫啥处长处长的,好像喊领导似的。”
“你说你一干部家属,咋政治觉悟这么低呢?出去了别管谁大谁小,就得按职级称呼!
等你再见到他,你喊他一声宋家小子,你看他答不答应你?”
“哎呀知道了,宋处长就宋处长!我听说宋处长中午的时候回来了,是小车送回来的,车上还带着胡部长还有一个闺女呢!”
“你说的是胡部长家新来的那个小姑娘吧?听说是咱省下边村里的一个知青,就是前几天报纸上你说长得好看的那个!
我听说宣传部把她调回来作报告,胡部长看这丫头好,在省城又没有落脚的地儿,特意接回来家里住着呢!”
“真的?她这么好心?”
“那还能有假?下午我看着她俩拉手出去的,我问胡部长上哪儿去,胡部长亲自跟我说的!不过...”
她偷偷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才低声道,
“这事肯定不那么简单,非亲非故的,谁能往自己家领人?
俺家那口子说了,胡...这人最会造势,要不她能升这么快吗?我猜这中间一定有道道,没准是因为这姑娘现在上报纸,胡想借机也宣传宣传自己!
没说嘛,她是搞宣传的,最会整这些了!”
“有道理!害得是你啊!”
...
胡亚玲不知道她领着金粒粒回家住这件事,已经被人盖上了阴谋的标签,就算知道她估计也就是冷笑一声,愿咋想咋想,这么想更好,省的她自己找理由了!
她现在正拉着金粒粒在百货公司扫荡呢。
家里的床单被罩是旧的,而且全是深色,跟部队营房似的,哪能给小姑娘用?
全换成漂亮的小碎花的!
粒粒这次来好像没拿什么衣服,这哪能行?姑娘怎么能没有漂亮衣服?
全买新的!
家里的零嘴儿好像没什么东西,这哪能行,小姑娘就得吃点零嘴儿闲磕牙,哪能缺这个?
奶糖果脯蜜饯都准备起来!
逛了一下午,两人拎着满手的东西,又累又饿。
“粒粒,走,咱俩国营饭店吃去,不回家吃了!”
“可是,小飞...”
庄小飞是胡亚玲的儿子,他放学总要回来吃饭吧?
“不用管他!”胡亚玲彪悍道,“他饿了自己就找东西吃了,大院还有食堂呢!”
这么多年,老庄一直在部队,她又天天忙工作,孩子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根本就不用她管。
两人在国营饭店造了个五饱六撑,才坐着公交车往大院走。
进了大院,胡亚玲也不藏着掖着,一路上碰到人就说金粒粒是下乡优秀知青,现在借调到宣传部,在她家借住。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她就这么说了,能咋地吧?
进了家门,两人把东西放在茶几上,都累瘫在沙发上。
金粒粒是好久没这么逛街购物了。
胡亚玲想的是,逛百货公司和工作比,还是逛百货公司累,工作简直轻松多了!
“你看,小飞果然不在家,你还特意在国营饭店给他买了个菜,他现在可能都在谁家吃饱了呢!”
两人正说着,家里门被敲响了。
胡亚玲出去开门,见门口站着两个人,直呼稀客,
“呦!什么风把你俩吹来了?尤其是肖局长,日理万机的!”
胡亚玲边说边把两口子让进来,来人正是肖爱国和他爱人齐芳。
胡亚玲和齐芳关系好,两家平时走的也挺近,但像今天这样,两口子一起过来的时候也是极少见的。
齐芳拉着胡亚玲一起往屋里走,肖爱国自己在后面跟着,
“还能什么风?枕边风呗?”
齐芳笑呵呵地回答,胡亚玲瞅了她一眼,打趣道,
“咋地,你给你家老肖使枕边风了?”
“什么呀!是我们家老肖给我使枕边风,今天呀,我是陪我们家老肖来的!”
嘿!这可稀奇了!
胡亚玲不可置信地瞅了眼后面的肖爱国,停下了脚步,
“不是你找我?是你家老肖找我?”
“那可不!咱快进去说吧!怎么,听到是老肖找你,你连门都不让我们进了?”
胡亚玲还真有点犯嘀咕,早知道是肖爱国找她,她还真得琢磨琢磨。
胡亚玲被齐芳推着进了屋,换鞋的时候,胡亚玲才发现肖爱国手里还提着东西呢!
一网兜的水果,还有一盒茶叶。
妈耶!准没好事!
胡亚玲下意识就想把人再推出去,谁想齐芳早有准备,泥鳅一样钻了进去,看到客厅里坐着的金粒粒,十分夸张地惊呼一声,
“这就是粒粒吧?哎呀呀,真是漂亮,难怪他着了魔似的!”
胡亚玲听了这话,心头一凛,暗叫不好。
可她看着齐芳这功夫,肖爱国也已经换鞋进来了,闪身绕过她径直走进客厅,胡亚玲想拦人都没拦住。
“哎呀,我家小飞也不知哪儿去了,要不你们还是坐会儿,我去找找小飞!”
胡亚玲这时候终于想到她的好大儿小飞了,赶紧拿出来当挡箭牌用用。
齐芳像是早就看破了胡亚玲的缓兵之计,立马道,
“别忙了,小飞在我家吃饭呢,你就踏实在家坐着吧!”
胡亚玲...
好好好,你们两口子今天是蓄谋把我堵家里是吧?我倒要看看你们想干嘛?
她干脆拉拉着脸,大剌剌地坐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齐芳到底是做群众工作的,面对这冷脸也不生气。
她拍了拍已经要开始瞪眼睛的肖爱国,示意他消消气,转而面向好奇看着他们的金粒粒。
“粒粒,哎呦呦,咱们这是第一次见面吧?你可能不认识我们,但我们呀!”
她指了指自己和肖爱国,乐呵呵道,
“我们可先一步认识你啦!”
金粒粒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一边好奇他们是怎么认识她的,另一边又觉得这位阿姨好厉害,面对着胡阿姨的臭脸还能这么谈笑风生,这份情商真的绝!
齐芳像是看透了金粒粒的疑问,指着自己和肖爱国介绍道,
“我姓齐,你叫我齐阿姨就行。这位呀,是我家那口子,你叫他肖叔就行!”
金粒粒乖巧地叫人,
“齐阿姨,肖叔!”
“诶!好好!”
齐芳满意地笑,怪不得宇承喜欢这姑娘,这样乖巧的姑娘就该配宇承那座冰山!
肖爱国的脸色也好看了不少,姑娘不错,和宇承倒是般配!
胡亚玲哼了一声,不满之意十分明显。
齐芳就当没听见似的,继续道,
“今天我们来呀,是为了年轻人的事!”她笑看了金粒粒一眼,指着肖爱国说:
“粒粒,你可能不知道,你这肖叔啊,今天可是遇上了大难题!”
金粒粒疑问脸,啥难题啊,啥难题跟她说也没用啊!
齐芳也没想等她回答,
“今天你不是在工会礼堂作报告嘛,开完会你肖叔他们单位的一个小伙子就找他去了,说想让你肖叔这个领导,帮着牵线介绍对象。
你肖叔这人啊,是从不管这种事的,但那小伙子...可是你肖叔最看重的晚辈,所以啊,你肖叔这不就硬着头皮过来了?顺便带上了我!”
齐芳指了指自己,一脸的无奈。
金粒粒终于听明白了,她指着自己,一脸的不可置信,
“齐阿姨,您的意思...不会是给我介绍对象吧!”
“哎呀!”齐芳一拍巴掌,“要么说你聪明呢,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我...”
金粒粒刚想说,可是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啊!
就见胡亚玲一拍桌子,
“不行!”
“为啥不行?”
这次不用齐芳说了,肖爱国立马瞪眼睛道,
“胡亚玲,你凭啥说不行?”
“凭我...”
胡亚玲想说,凭她是跟金粒粒她妈是定过娃娃亲的好闺蜜!
但这话不能公开说,胡亚玲只能硬扛着说:
“凭我是她的领导!”
气势不由已经减了一半。
“你是她哪门子的领导?她的组织关系在你们宣传部?还是你有本事能给她弄回来?”
没在,不能!
知青的回城政策都是有规定的,谁也更改不了。
但胡亚玲跟人掰头的时候从不认输,再加上遇到了肖爱国这样的倔驴,让她低头?不可能的!
她看了眼肖爱国带来的东西,冷笑,
“有些事我不方便说,但那个宋宇承应该清楚得很,要不你们能带着东西来我家?”
肖爱国一梗,说到点子上了。
一般请领导牵线做媒介绍对象,不过就是两个单位的领导碰个头的事儿,但胡亚玲这块还真有点不一样。
他倔强地梗着脖子,“要不是为了小宋,我才不倒贴着上你家!”
齐芳拐了肖爱国一下,好好的事儿都得让他这头倔驴搅和黄了。
她看了生气的胡亚玲一眼,苦口婆心地劝道,
“宇承这孩子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你说人品德行怎么样?有得挑不?
你也知道,这几年有多少人给他介绍对象?他可都没处,现在好不容易有喜欢的姑娘了,从报告会一回来就去找老肖,求着老肖帮忙给介绍,咱就给孩子一个机会,促成促成,咋样?”
胡亚玲的脸色轻微变化,她怎么不知道齐芳说的都是对的,就搁这满省委大院来说,宋宇承也算是一等一的小伙子了。
“可是,粒粒年纪还小...”
“不小了,都十八了,搁以前都是...
新社会了,咱不提以前!十八了处个对象咋了?又不是要立马结婚!”
“不是,我的意思是...”胡亚玲有些词不达意,她要怎么说才能表达出,她觉得宋宇承是在趁人之危?
粒粒说他们是宋宇承去红星村考察时候认识的,那时候粒粒是啥?一个刚下乡的小知青!
而宋宇承已经是省级权利部门的大处长了,粒粒在那种情况下认识宋宇承,能有多少是出自真心喜欢,有多少是出自一个小姑娘对高高在上的领导的仰慕?
想到宋宇承回来之后就联系报社,虽然也是粒粒自己本事过硬,但没有宋宇承的牵线,报社又怎么会发现粒粒?
还有...还有宣传部的会议里莫名其妙就有人把粒粒提了起来,促使自己拍板将人调了回来,然后就是报告会自己和粒粒相认,紧接着宋宇承就托人来介绍对象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一环套着一环...
饶是胡亚玲这样几十年的官场沉浮,她也不敢多想。
若真是她想的那样,她不敢想宋宇承有怎样的心机。
他费了这么大心思就为了粒粒,粒粒一个小姑娘,能招架得住?
她怕孩子太单纯,被人刻意营造的种种迷了心窍,等她长大了,有分辨意识了,一切都晚了!
可能还是美术生出身的原因,胡亚玲虽然强势彪悍,但骨子里还是有艺术家的浪漫细胞在的。
她希望粒粒能单纯地被一个人本身吸引,而不是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被上位者的光环引诱,做出不明智的选择。
粒粒应该在最好的年纪里,在校园里找到年龄相仿、有共同奋斗目标的另一半,就像她的爸爸妈妈!
金粒粒这时候才听明白,原来肖叔单位的那个小伙子...是宋宇承!
他们是来...给她和宋宇承介绍对象的?
金粒粒的脸一下就红了,原本她着急想地跟这几个人说,别为她的事儿费心了,她有喜欢的人了。
可现在,她又坐回去了。
你们还是好好讨论一下吧,她还是很乐意被人介绍对象的。
胡亚玲在那张口结舌,觉得怎么说都词不达意。
齐芳悄悄地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看金粒粒。
和刚刚有些着急不一样,现在这姑娘有些娇羞地坐在沙发上,眼波含情,唇角含笑。
他们在这争个够呛,人正主早就愿意了!
齐芳小声道,
“你这么费劲巴力的拒绝,是不是早就知道,人家姑娘是愿意的?”
胡亚玲颓丧地坐了回去,是呀,她一早就看出来了。
可她总觉得,她应该做点什么,尤其是粒粒父母不在身边的情况下。
齐芳悠悠叹了口气,“咱们都知道你是为了孩子好,但你想想,他们两个早就看对眼了,宇承完全可以不用问你,直接把小姑娘拐走,你又有什么办法?
他也是知道你是真心待粒粒的人,所以托了我们这些领导长辈来给他介绍。
不管是对粒粒还是对你,他都拿出了足够的尊重和真诚。
你,就给他一个机会吧。”
这时候虽然倡导自由恋爱,但通过领导介绍的对象和自己认识的多少还是有差别的。
通过领导介绍的对象就好像是戳了金章,这可是组织介绍的!
金粒粒没听进去他们在小声嘀咕什么,因为她正盯着窗外小院院墙处的那个人影。
高高的个子,有棱角的下颌线,冷峻的侧影……
那……是宋宇承吧?
她腾得一下站起来,不由自主地想往外走,见屋里的三个人都在看自己,她指了指外面,
“我,去散散步,你们慢慢聊!”
然后小鹿一样雀跃着跑了出去。
三人的眼神随着她而去,也看到了院墙那边的人影。
院墙不高,是对于小伙子来说,才刚刚到他的肩膀。
院墙很高,是对于姑娘来说,已经没过了她的头顶。
三人看不见姑娘,却能看到小伙子。
只见他刚刚还斜倚在那儿,看到什么之后,突然站直了身体,脸上不再是刚刚的冰冷,而是瞬间噙着笑。
他的手伸出来,高高抬起,然后落在姑娘的头上,轻轻帮她捋着头发。
他低头不知在跟她说什么,也看不见姑娘,只能看到他宠溺地伸手,好像是捏了捏姑娘的脸又或者是小鼻子。
然后他似深深叹了口气,侧正了下身子,将长大衣的扣子一颗颗解开,手拉开大衣的两个对襟,再轻轻伸手一拢,似是把人拉进了怀里,将人整个裹在衣服里。
他的头轻轻垂下,下巴靠在了姑娘的头顶……
仅仅一个影子,但浓情蜜意,连这些见多识广的老人家都忍不住红了脸。
到底还是年轻啊!
胡亚玲无力地别过脸,不想去看。
还挣扎啥啊?
什么叫女大不中留,这滋味儿她第一次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