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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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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霆山回到正厅, 众人仍在把酒言欢,看到他回来,黄木勇执起酒樽摇摇晃晃地朝他走来:“霍幽州,来, 再喝!”

霍霆山痛快接了酒樽。

时间缓缓过去, 有人道:“怎的谭都督还不回来, 他莫不是躲在哪儿逍遥快活了吧?”

有武将大笑:“没处逍遥, 他那些姬妾如今都不在郡守府。”

司州这边的武将笑道:“可能是不胜酒力,出去躲酒去了。”

此话一出, 哄堂大笑。

霍霆山嘴角也挂着笑,指尖在案几上慢慢地点着,有一搭没一搭附和着众人的话,直到看见一个卫兵进来,俯身贴耳对刘百泉说了几句,点在桌上的指尖才骤然停住。

霍霆山拿起酒樽, 吆喝着要和众人同饮。黄木勇等人开怀大笑, 无有不应。

听了心腹的低语后,刘百泉面色剧变,起身道要去如厕, 和心腹一同到外面去了。

不用霍霆山递眼神,坐在后面的沙英不久后也起身。

那边, 刘百泉匆忙出了前厅,顾不上走太远,便呵斥心腹:“快细细道来, 东西是如何丢的?”

幽州军攻破广平郡、霍霆山占了郡守府后, 大方的分了一批珍宝给兖、司二州。他从分给司州的宝贝里挑了一批自己最喜欢的, 命心腹偷偷运回他在司州的府邸。

然而没想到, 这批珍宝被劫了!

那些个黄金鼎,玉马车,各种白玉制的捧式小摆件……

通通没了。

刘百泉捂住胸口,心如交割:“究竟是何人所为?”

心腹讷讷道:“逃回来的弟兄说,那批劫匪头绑蓝巾,瞧着多半是蓝巾余孽。”

广平郡本来就是蓝巾军的驻点,被幽州军攻破后,有一部分蓝巾军逃了也正常。昨日才破的城,他当然知晓逃亡的蓝巾军跑不了多远,只是没想到竟碰上了。

刘百泉大怒:“那蓝巾逆贼不过是残兵败将罢了,这点都摆不平,平时本都督给你们开的小灶难不成是白开的?”

那心腹被骂弯了腰:“都督,困兽犹斗,蜂虿有毒。”

“行了,别和我说这些。”刘百泉甩袖。

就在这时,另一个司州兵从廊下匆忙拐过来,来人一脸喜色,容光焕发不过如此。刘百泉认出,这是他心腹队中的另一人。

刘百泉正心痛难耐着,见对方眉开眼笑,顿时气打不打一处来,待那人快步到他面前时,抬脚就踹:“马修,有什好笑的,丢了东西还好意思笑?”

马修被踹得往后退两步,又迅速凑上来:“都督,宝贝找回来了!”

刘百泉一怔,转怒为喜:“此话当真?”

“当真当真。”马修连连点头:“亏得兄弟们运道不错,回来时遇到在外巡逻的幽州军,这等好机会哪能放过啊,当即和幽州那边说了城外有蓝巾余孽,还提了被劫之事。那些幽州兵也是够仗义,立马策马去追。都督您知道的,幽州良驹出了名的优异,这可不就追上蓝巾余孽了么!”

刘百泉忙问:“东西全在吧?”

“听幽州那边说确实看到有箱子,数量也对得上,想来宝贝还在的,我这不是怕都督您担心,先快马回来和您说声。”马修道。

刘百泉呼出一口浊气,悬着的心彻底落下。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又一村,甚好甚好。

“呦,刘都督在这作甚,不是说去茅房吗?”身后有人说话。

刘百泉回头,见是沙英。

幽州军刚为他寻回了宝贝,他如今看幽州的人是怎么看怎么顺眼,立马笑容满面:“是要去的,但不巧有卫兵来报,就耽搁了会儿。沙屯长也出来如厕?”

沙英颔首:“一起?”

刘百泉欣然应许。

待进了茅房,见茅房多中了一处以木板围起来的隔间,而此时隔间门关着,刘百泉不住疑惑轻咦:“何故弄成这般?”

他记得昨日是没有隔板的。

沙英笑着压低了声音:“是我家将军命人弄的,昨日宴中谭都督不是离席甚久么,他在茅房中出恭不畅,因此耗时颇多,后来为此羞赧,宴后特地找到了我家将军,欲在茅房中加个小隔间。此等小事,举手之劳而已,我家将军连夜命人去办了。”

“原来如此。”刘百泉恍然大悟。

他眼珠子转了转,看着木门紧闭的小隔间,故意大声道:“谭都督可在此?”

果然有人应,刘百泉听其声音,正是谭进。

刘百泉不由笑道:“谭都督速速出来,莫要再藏在此处躲酒,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你且先回。”里面的人说。

沙英这时解了裤带。

刘百泉今夜饮了不少酒,加之刚才情绪跌宕起伏,如今也尿意起,遂扯了裤带解手,又见隔间的人还没要出来的意思,且沙英又在候着他,便和隔间里的“谭进”说了声,然后和沙英一并回了正厅。

正厅里。

坐在右下首的霍霆山和陈广陵说完话,转头见沙英和刘百泉一同进来,又见沙英回到自己位置上,毫不犹豫拿起酒樽一饮而尽,心知事已成。

霍霆山隐晦地看了眼侧方的卫兵,后者接到指令,静等片刻后才退了出去。

……

两刻钟后。

两个卫兵匆匆入内,一把跪在地上:“众位大人,大事不妙!”

正厅中饮酒做乐的众人纷纷停住。

“何事喧闹?”上首的黄木勇面露不悦。

那卫兵将脑袋垂得低低的,不敢抬头:“回护国大将军的话,属下方才在巡逻时,于庭院的凉亭中发现了谭都督的尸首。”

正厅静了,举杯和旁人对饮的人僵住,也有已将酒樽送至嘴边的武将不慎手一抖,清酒瞬间浸湿了衣襟。

众人齐刷刷转头,皆是看着那两卫兵。

仿佛一切都被按下了暂停,正厅里针落可闻。

许久后,黄木勇仿佛才醒了酒:“哪……哪个谭都督?”

卫兵答:“兖州谭进,谭都督。”

兖州这派的武将拍案而起:“一派胡言!”

黄木勇脸色变了几变,从坐上起身:“多说无益,过去看看。”

这可是大事,众人顾不上饮酒了,纷纷朝外走去。

快行至凉亭时,老远便见亭子被围了起来,兖州派的武将一马当先,扑倒尸首旁边哭嚎,黄木勇等人后至。

尸首未被挪动,还维持着案发现场之貌。兖州的武将很快发现了凶器,一把齐根没入谭进心口的匕首。

谭进的副将牧任将短刀抽出,看清短刀的款式后,猛地将刀摔到刘百泉脚下:“刘都督,杀死我家都督的凶器乃司州兵器,你做何解释?”

那把沾了血的短刀被掷到地上,微微弹起再落下,有几滴血溅到刘百泉的靴子上。

刘百泉脸色骤变:“一把短刀能说明什么,就不许有旁人故意用司州刀杀人,嫁祸于我司州?”

说这话时,刘百泉不由分出几许目光打量霍霆山。

兖州的都督死了,人绝对不可能是他司州的人杀的,冀州人马今早才到,数量不多,作案几率不大。

那就剩下幽州。

但刘百泉才这么想,又听有人说:“这里还有两把刀,这是……”

“是幽州和兖州的刀。”兖州的牧任错愕。

众人皆是惊骇。

竟有三种兵器,其中还包括兖州自己的?

刘百泉愣了下,上前拿过兵器仔细打量,确实是幽州和兖州的短刀。兖、司、幽三州的刀都有,唯独少了冀州的。

刘百泉将目光移到黄木勇身上,和方才一模一样的审视。

黄木勇眉心跳了跳:“巡逻的卫兵何在?”

有几队人忙出来,刘百泉定睛一瞧,心里直呼稳妥,此番一定能抓到凶徒了。

郡守府内,巡逻工作由三州共同完成,不过不似守门般穿插组合,内部巡逻都是自己州的士兵一队。

庭院这一带的位置较为特殊,是几个州的巡逻交界地带,因此出列的几队巡逻兵,兖、司、幽三州的士兵皆有之。

众人满怀期待,然而这一问,竟是所有巡逻兵都摇头称,未发现凉亭这方有异样。

黄木勇皱眉,有人撒谎?还是真的没发现,若是前者,此事要复杂许多。他又问:“谭都督是几时离的席?”

众武将回忆:“好像是半个时辰前。”

黄木勇又道:“最近半个时辰,哪队负责巡逻,可有见过谭都督?”

“最近半个时辰,幽州和司州的巡逻队皆有经过此处。”有武将答。

黄木勇欲要细问,忽然发现一个司州的卫兵欲言又止,他点那个卫兵出列:“你可有话要讲?”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那司州的卫兵却低下头:“属下不敢。”

“有何不敢的,说便是。若不说,汝等同于凶徒,以极刑处之。”黄木勇斥责道。

司州卫兵,皆是刘百泉的人。

刘百泉也呵斥:“有话就讲,何故做扭捏之态。”

那卫兵垂着头,低声说:“属下自幼目力远超常人,之前看见霍幽州和谭都督一同往庭院那边去了,后来只有霍幽州一人回来。”

众人大惊。

“霍幽州,你……”

“不会是霍幽州!”第一个反驳的,竟是刘百泉。

黄木勇错愕,“刘都督,为何这般说?”

刘百泉认真道:“我记得霍幽州在谭都督之后确实离开过正厅,但后面他回来了,我再他之后也出去了一趟,那时还在茅房中碰到谭都督在出恭。”

他会第一个跳出来反驳,除了在他看来这就是事实之外,还因幽州帮他抢回了那批宝贝。

幽州军所行之事,一定会向霍霆山汇报,对方肯定知道了他私自将一批宝贝收入囊中,如今他帮他说话,也是希望他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多谢刘都督还我清白。”霍霆山又对众人说:“我确实与谭都督到过庭院,但事出有因。谭都督今晚对位置的排序颇为不满,我便和他说护国大将军乃天子宠臣,又是国家栋梁,让谭都督莫要计较那点小事。”

谭进在宴会上兴致不高是有目共睹的,和他走得最近的那批武将,个个都心知肚明他为何不高兴,霍霆山这番话一出,他们信了七八分。

黄木勇轻咳了声:“既然后面刘都督见过谭都督,说明当时谭都督肯定回去了。同去不一定得同归。”

刘百泉稍怔。

他其实没见过谭进,不过当时隔间里确实是谭进的声音,这做不了假吧。

于是他到底没反驳黄木勇的话。

黄木勇:“时间范围可以再缩小一些。”

然而再缩小,竟诡异的毫无发现,仿佛贼人插翅而来,又插翅而去。

这时一个兖州的将领说:“既然刘都督也离了席,那有没有可能……”

后面尽在不言之中。

刘百泉气歪了鼻子:“简直荒谬,我和他谭进无仇无怨,为何要加害于他?再说了,若我真想杀人,何须冒着被认出的风险自己动手,随便派个小兵不成?”

有些武将点头:“此言有理。”

但这时,忽然有人道:“不会是小兵所为。我观都督死后神情,似震惊多于惊恐,且他脖上隐隐有掐痕,想来行凶之人一定与都督相熟,因此才得以近身,还能趁其不备给予他致命一击。”

众人转头,见说话的是之前掷短刀的牧任,他此时蹲在尸首旁边。

牧任又说:“一刀毙命,下手之人快狠准,手法老练。”

众人面面相觑。

此乃废话,住在郡守府内的人九成都是武将,个个都上场杀过敌的,手法不老练才怪。

兖州这边又有将领说:“刘都督,烦请告诉我,你在茅房碰到我们都督后,你去了何处?”

刘百泉脸都绿了,“你是在怀疑本都督?”

牧任和一干兖州武将具是面无表情,“此事非同小可,还请刘都督如实告来。”

“我在茅房除了碰见你们都督外,还有幽州的沙屯长,我与沙屯长后来结伴回的正厅,这点沙屯长可以证明。”刘百泉反唇相讥:“依我看,现场留有你们兖州的兵器,说不定是你们内讧,因此来了这一出谋财害命。不,不该说谋财害命,是谋权害命。”

兖州这边的武将瞬间怒了。

“血口喷人!”

“刘都督,休要胡言。”

现场很快吵成了一团,最后还是霍霆山和黄木勇共同平息了吵闹。

“此事有可能是蓝巾逆贼所为。”黄木勇沉声道:“众位与其在这里争吵,不如锁城仔细搜索,将逆贼揪出。”

冀州的陈广陵也觉得此事蹊跷,且行事熟悉,当初他们冀州牧袁丁就是被蓝巾军于背后放了冷箭:“我赞同,众位都冷静些,我们如今内讧,这岂非着了贼人之道。”

霍霆山:“搜城之事交给我来办。”

黄木勇张了张嘴,广平郡是冀州的地盘,他是赵天子亲封的接管冀州大权的使臣,按理说合该全权他负责才是。

但是,他手上没兵。

当初来广平郡来得匆忙,带了不过几十人,而其中还有一半听令于陈广陵,手上人马严重不足,根本无法应对封城搜索这等大事件。

这事到底交给了霍霆山。

*

孟灵儿对前厅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昨夜发现裴莺失踪后,她焦虑得一宿没睡,今早顶着两个乌漆漆眼圈发愣。

娘亲,她的娘亲去哪儿了?

该不会是遇到什么不测了吧,若娘亲也没了,她也不活了……

呸呸呸,她娘亲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准是遇到什么事耽搁了,这才没回府。

孟灵儿极度焦虑不安,不过她的焦虑仅持续到申时,因为她后知后觉守着她的幽州兵变多了,而且那个脸上有疤的大块头看她的目光并没有怜悯和同情。

若是她娘亲遭遇不测,那蛮子手下的人肯定不会是如今这副神态。

莫不是,他们知道她娘亲没事?

这个猜想一冒出来,孟灵儿不由打了个激灵。

既然没事,为何不带娘亲回来呢,是不想吗?是不能吧!

或许他们还没找到她娘亲。

孟灵儿越想越激动,虽然她也知晓自己这个猜测过于乐观。但万一呢,万一真如她所想,那就太好了。

她不能一直闷在郡守府里,她得往外面走才行。

“水苏,走,咱们出去逛逛。”孟灵儿支棱起来,但她的昂首阔步仅仅持续到院门口。

熊茂挡在她面前,巨大的疤痕横在他脸上,仿佛会吃孩提:“孟小娘子,你不能出去。”

“为何?”孟灵儿中气不住。

熊茂:“蓝巾贼尚未除干净,如今外头不安生。”

孟灵儿眼露怀疑。

熊茂一本正经地说:“今日城外有蓝巾贼出没,还劫持了司州军的部分物资。”

孟灵儿吓了一跳:“广平郡不是被拿下了吗,蓝巾贼竟未除干净?”

熊茂摇头:“此次起义军与过往不同,更为顽强,也更难对付。”

这话倒是真话,蓝巾军不是一般的起义军,它更偏向于宗教形式的组织,核心层对外宣称受仙人指点,能画符念咒,也能呼风化雨,而加入其中的教徒经年累月后,能得道成仙。

许多百姓未开化,信以为真,一个传一个,最后同化了一大片。

孟灵儿沉默片刻后,小声说:“我不出城,我只在城中逛,城中安全,不会有事的。”

熊茂却说:“如今天色渐晚,明日再说吧。”

这理由有理有据,孟灵儿咬了咬唇,说不出反驳之词。

哼,明日就明日,且给她等着!

*

同一时间,医馆。

裴莺动了动脚腕,虽然还疼,但已比昨日好些了,起码消肿了不少。

“咯滋。”小间的木门推开,端着木盆的辛锦走了进来。

“夫人,奴方才在外面听到了些消息。”辛锦将木盆放下,又将背着的包裹放一旁。

她们离开郡守府时什么都没带,如今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只能重新购置,方才辛锦就是上街采买去了。

裴莺坐在榻上,这间小屋只有一面小窗牗,已不甚明亮的天光照入房中,像碎金般洒在她脸庞上,溜入她透亮的眼瞳里,映得春色满园,也似远山芙蓉般娇艳:“什么消息,是坏消息吗?”

辛锦抿了抿唇,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向夫人提议“离开”是否正确,夫人跟着霍幽州好歹能锦衣玉食,何至于栖身在这间小破房舍中。

但看着面带温和笑容的裴莺,辛锦刚刚的念头很快散了。

不,她没错。

富贵固然不假,但有命享才行。

辛锦:“夫人,奴今日去买衣裳时,在绸庄听见大家都在讨论封城的事。”

裴莺惊愕:“广平郡封城了?这是何故?”

辛锦颔首:“说是城中有残余的蓝巾余孽,为了防止他们逃跑,故而先封城。”

裴莺拧起细眉。

封城可不仅仅是封着,很大几率还会排除百姓,一轮轮筛下来,她和辛锦肯定藏不住。

之前她想着回去是因为女儿,如今知道女儿有可能领悟后自行出府,她就不想回去了。

但不回去,搜索问题该如何解决。

“夫人,他们要搜城,我们该如何是好?”辛锦有些焦虑。

裴莺捏了捏手指:“第一轮搜城多半会集中在人口流动性较大的厩置,我们还有时间,容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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