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宗主。”宁泉先朝少年一拜。
祝黛灵方才也跟着拜了拜, 半点不失礼貌。弄得宁泉多看了她一眼。
少年很快也盯住了祝黛灵:“这位有些面生。”
一旁守门人的心霎时提了起来,自然不是为祝黛灵担忧,而是期盼着垂仙宗能识破祝黛灵的真面目。
此时但凡宁泉说上一句话, 此邪修便能被诛杀当场!
气氛沉寂, 祝黛灵竟也没有急着为自己分辩。
宁泉又看了她一眼,道:“她从来不与各个宗门走动来往。”
少年抬着头轻轻点了下:“原来如此,看来贵宗此次是铁了心。”
在他看来,不常露面的人都被派了出来, 可见其中的意味。
宁泉动了动唇, 倒也没有反驳。
而垂仙宗这位明宗主,既然下了决心, 便也不拖泥带水,当即对等候一旁的乌长老道:“宗内事务便由你暂代。”
随后叫了个小童随侍, 便要立即启程。
祝黛灵瞧了一眼,那小童显得比这明宗主年纪还大点。
“倒也不必如此慌忙,何不多备些防身的法宝?”宁泉插声。
明宗主觉得这话怪异,便重复了一遍:“多备些法宝?”
“是, 近来妖魔频现人世, 路途要万分小心才是。”宁泉沉声道。
倒是个会撒谎的。祝黛灵歪头。
“嗯,也是, 那几位稍作歇息。”明宗主朝乌长老看去。
乌长老便又将他们领了出去。
“这位道友怎么在发抖?”乌长老没走几步,疑惑地看向了守门人。
祝黛灵知道多半是气的。
她糊弄道:“身上不适吧。”
宁泉此人,实在有极大的蒙蔽性。乌长老虽觉得守门人怪异, 但因着宁泉的缘故,全然没想到去怀疑祝黛灵的身份有异。
于是只好心地问了句:“可要吃什么药?我命人取来。”
巫自古有之, 这垂仙宗的底蕴不浅, 天材地宝也不缺。
祝黛灵还真报了个药名:“茯神丹。”
乌长老应声去了, 独留下他们几个在一旁偏厅等候。
祝黛灵知道这会儿守门人定然气得更要命了,奈何无人有空理会他。
人一走,宁泉撑起隔音罩,神色复杂问道:“方才明宗主问起,祝师叔一直在等我应答,实在信任我。”
祝黛灵斜睨笑道:“师侄不必如此感动。先前舜国一行,我便知道师侄的品性了,心中自然相信得很。”
听见这般对话,守门人再按不住,将自己的手从祝黛灵掌控中挣脱,“啪”地砸了个瓷器陈设。
祝黛灵回头:“怎么能随便砸人东西呢?着实失礼。可要赔人垂仙宗的。”
守门人:“……”
宁泉依旧顾不上去照顾守门人的心情,立刻接着又问:“为何要来垂仙宗请人?你要做什么?”
“你师尊一直在请垂仙宗招顾崇岭的魂。”
宁泉惊讶一瞬便恢复了平静:“这不奇怪,师兄走后,师尊百年都未能走出伤痛,何况师尊一直在查师兄当年究竟是怎么死的。”
他皱眉:“因而你说是师尊将他逼死的,这话实在半点也立不住脚。”
“招魂不是邪修行径吗?怎么你正道大宗做起来,便没什么不妥了?”祝黛灵歪头问。
宁泉沉默片刻,道:“在我心中区别没有那样深刻,否则一个照面,我就该对祝师叔出手了,不是吗?”
祝黛灵拊掌道:“所以才说宁师侄品性深得我心呢。”
“啪”,那守门人又砸了个瓷器。
“如今有了垂仙宗宗主在手,若真招回了魂,你不就能从你师兄口中,亲耳听到他死亡的真相吗?”祝黛灵缓声道。
宁泉绷紧的脸上,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说来倒是为了我?”
祝黛灵:“嗯。宁师侄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你都叮嘱明宗主多备法宝了,这不正是为了防我吗?”
宁泉被人当面戳破,尴尬之色一掠而过,嘴上还是道:“想必祝师叔也一定能理解我。”
祝黛灵点头:“只是惊讶于师侄如此看得起我,认为我连一宗之主都能杀得了。”
宁泉口吻轻松了些:“如今还有谁敢小看师叔呢?”
“我倒盼着他们小看我才好,越小看越好。”
宁泉微微惊愕:“为何?”
祝黛灵抿唇微笑:“这样杀起来才快啊。”
“……”宁泉语塞的同时,几乎不敢直视她脸上的笑容。但又不得不说,但凡轻视者,的确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杀起来,是更快了。
没一会儿乌长老亲自带着药过来了。
祝黛灵接过茯神丹,还真强行喂给了守门人。
等他吃了药,明宗主那边也准备好了,于是祝黛灵就这样从垂仙宗晃了一圈儿,带上他们家宗主,被客客气气地送走了。
却说萧涛这厢,实在等得煎熬。
祝黛灵带着照日台的人,孤身入垂仙宗。这和一滴水自己跳入油锅有什么区别?
随着时间推移,他都不敢指望祝黛灵能活着回来了。
起码死状不要太惨吧。
萧涛一时间想了很多。
以及祝黛灵死了,他是不是应该和师妹及时跑路。
以及,少了祝黛灵,邪修今后是不是又失了一面大旗,只得继续过那躲藏的憋屈日子?
如此想了好一通,萧涛才忍住了没有跑。
直到再见垂仙宗的山门大开。
一只巨龟划动四肢,踩着云和风缓缓飞到了空中。
萧涛定睛细看。
龟背上,风姿卓逸的修士分坐两旁。
……那照日台大师兄什么时候来的?
旁边是那个守门人不错。
另外二人认不得。
中间还夹了个格格不入的祝黛灵。
她活着,活得好好的,还扭脸与人笑谈。
萧涛胸口像被撞了下,泛起无边波纹。他霎时兴奋起来,直追巨龟而去。
不能丢下他啊!
“什么东西?”明宗主最先留意到萧涛的动静,他道:“且慢行。”
小童拍了拍巨龟,那巨龟便放缓了四肢划动的速度。
“是邪修的气息……”明宗主扭头对宁泉道:“你说的不错,这妖魔频频现世,连邪修都胆大到敢在垂仙宗山门外徘徊了。”
他话音落下。
巨龟突然往下沉去,直直逼近萧涛。
宁泉自然认出了那是跟在祝黛灵身边的邪修。
但他什么也没说,静静地看着祝黛灵会怎么做。
就在萧涛要与巨龟相撞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他一捞、一捆,祝黛灵屈指一转,人便被绑到了巨龟背上来。
明宗主知道是祝黛灵先出了手,不由回头:“怎么不直接杀了他?”
他生得少年模样,声音虽青涩,但言语间对邪修倒果决严酷得很。
“宗主可曾听闻重霄门新门主祝黛灵,原来是个邪修,一夕之间竟然屠杀满门的事?”
祝黛灵问他。
一边的宁泉神情古怪。
连萧涛都微微呆住,忘了挣扎。
明宗主一张青涩面容上,摆出老成之色,道:“自然听过。如今修真界中恐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吧,听闻贵宗领着大衍宗、两仪宗等宗门,正在全力追杀此人。”
祝黛灵问:“他们可有结果?”
明宗主道:“想必是没有的,若是已经将人抓住,修真界中自该也传遍了。”
祝黛灵叹道:“却为何连我照日台都抓不住她呢?”
宁泉:“……”
守门人:“…………”
萧涛:?
明宗主闻声知意:“她在其余邪修的掩护下,躲了起来?”
“邪修虽然近百年都少于露面,但私底下岂会没有自己的势力?要想找到祝黛灵,我看这个邪修未必不是突破口。”祝黛灵侃侃而谈。
明宗主点头:“嗯,看来将他交给贵宗宗主更合适。”
俨然一副垂仙宗对追查祝黛灵全然没有兴致的样子。
萧涛也就留下了一命。
明宗主知道云玑道人如今不在照日台内,便让巨龟受祝黛灵驱使,沿着一个方向径直奔去。
如此也没有行上太久。
“这似是舜国边界? ”明宗主从龟背上站起身,眉心微蹙,“好浓的魔气!”
祝黛灵也嗅到了。
她走时并没有……说明有变故了!
祝黛灵当先跳下了龟背,风掀动她的裙摆,发出呼啸声。
明宗主觉得似乎哪里不大对。有云玑道人在的地方,岂能还有这样浓的魔气?
但宁泉紧跟着扯住守门人,一同跃下。
明宗主只得跟上,还没忘记叫小童拎上萧涛。
“仙师!”
“是仙师!仙师归来了!”
士兵看见了祝黛灵,营中霎时沸腾起来。
祝黛灵放眼望去,倒没有白骨露野、赤地千里的惨状。与她离开时,没甚分别。
伏山很快奔了出来,当先迎上了她:“仙师可算归来了!不知仙师要寻的那压阵宝物……”
祝黛灵道:“在我身后。”
伏山抬眼,跟了好几个陌生面孔,他愣道:“压阵宝物……是人?”
祝黛灵:“嗯。”
眼前的异状再也糊弄不住明宗主了,他拔步上前,肯定道:“贵宗宗主并不在此,更没有其它宗门的人……这里尽是凡人!”
“还请贵宗给我一个交代。”
祝黛灵还没说什么,不远处的帘帐动了动,衍霄道君走了出来。
他头上未戴帷帽,虽有布条覆眼,但那张面容……明宗主永世难忘。
明宗主于怔怔中出声:“衍霄……道君。是衍霄道君,是衍霄道君吗?衍霄道君怎会在此?”
他猛然回头去看宁泉,企图从宁泉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宁泉也怔了下,是蹦出来个字:“是。”
祝黛灵上前去扶住了师尊的手,鼻尖轻轻抽动两下:“师尊身上有血气,有大魔来过?”
衍霄道君反扣住她的手腕,没有急着说话。
就在祝黛灵觉得他有些怪异的时候,他缓缓露出了笑容:“嗯。”
“于是师尊出手了?”
“嗯。”
祝黛灵轻叹:“师尊太过心善了。”
那明宗主快步到了面前:“拜见衍霄道君。”
衍霄道君:“……”“你把垂仙宗的宗主绑来了?”
他的语气听来有一分微妙,说不好是恼怒还是什么。
绑?
明宗主后退半步,盯着祝黛灵:“你究竟是什么人?你骗了垂仙宗。”
守门人心如死灰的心,听见这句话,此刻反而有种解脱的快-感。
垂仙宗半点也不警觉。
爽了吧。
被骗得透透的!
“哪里骗明宗主了?”祝黛灵这厢抬手,将捆缚萧涛的大网一收,“在龟背上,我所言句句属实。宗主只管问问他,那祝黛灵在何处。他一定告诉你。”
明宗主转头看向萧涛:“祝黛灵……”
萧涛憋狠了,迫不及待地一指:“就在这里。”
明宗主:“……”
他身后的小童更是瞪大了眼。
宁泉扶额,不忍再看。
明宗主仍有几分不敢相信,再度回头去看宁泉:“你是受她胁迫?你功法特殊,无人能伪装成你,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宁泉却不便答这话,反而先问祝黛灵:“现在能说你要做什么了?”
衍霄道君抓着祝黛灵的手紧了紧,跟着问了句:“那是谁?”
宁泉吸了口气,也拜道:“晚辈失礼,宁泉拜见衍霄道君。”
衍霄道君垂下眼,嘴角方才露出的那丝笑容还未散去,但语气却淡了许多:“谁?不认得。”
祝黛灵便补充说明道:“照日台的。”
衍霄道君:“他为何跟着来了?”
祝黛灵轻轻笑:“没法子,宁师侄有求于我呢。”这话便也算是解了明宗主的疑惑。
明宗主盯着祝黛灵仔仔细细看了起来,也不知是感叹还是什么,道了句:“你这邪修果真厉害。”
祝黛灵:“宗主谬赞了。”
守门人:“……”
这垂仙宗宗主说话怎的如此天真。
这祝黛灵也着实厚颜!
还有衍霄道君在……他为何不杀了这孽徒?
“可恶!”守门人的声音骤然响起。
连他自己都惊了一跳。
他能说话了?
他能了?
那噤声咒终于失效了!
就在所有人本能地朝守门人看去的时候,他于极度愤怒之中一把摘下帷帽砸到地上,连番痛斥:“宁泉!你妄为照日台大师兄!你故意放走祝黛灵,还擅离宗门,跑来找她!更在垂仙宗掩护她,一同欺瞒明宗主!”
“宁泉!你如何对得起你师尊?”
“你说清楚!你与她究竟是什么关系?难不成舜国除魔时,你二人便已私定终身?”
宁泉:?
宁泉:“我,不是,我……”
祝黛灵眨眨眼,毫不愧疚地看起了这位正道大弟子的笑话。
“我也想知道,你们究竟是何关系。”衍霄道君的声音幽幽在祝黛灵身侧响起,抓着祝黛灵的手更紧了。
祝黛灵:?
她且收敛了些姿态,道:“这话还是由宁师侄来说吧,我一介邪修,说话做不得准呢。”
宁泉也疑心顾崇岭的死有异,才想私自调查,此时又怎能对这么多人直言?
他一时间百口莫辩,只憋出来句:“我只是想祝师叔好歹也是衍霄道君的弟子,兴许重霄门一事有什么误会。云相师叔,何不听衍霄道君说一说?”
祝黛灵差点笑出声。
一个推一个?
衍霄道君的声音再度响起:“云相?云玑真人的师弟,玄青道尊之子?”
祝黛灵一听“道尊”二字,便知这个玄青地位不低,修为甚厚。他儿子怎么做了个守门人?
守门人闷声应道:“是,道君。”
想来是觉得丢脸,不愿认,但在衍霄道君面前,还是老实得很。
他躬身拜了拜,道:“先前那邪修祝黛灵给我下了噤声咒,使我口不能言。又为我戴上帷帽,免得他人识破我的面容……”
“戴上帷帽?”衍霄道君插了句声。
“是。”守门人接着道:“不止如此……”
衍霄道君:“还有什么?”
守门人怒火更甚,回头盯着宁泉:“我心中将你视作照日台的珍宝,祝黛灵绑了我时,还叫你不必在意我。”
“而你却眼睁睁看着这邪修,往我嘴里喂那劳什子茯神丹!”
宁泉无奈:“师叔,那药……对身体并无害处。”
明宗主知道茯神丹是乌长老送去的,自然也要站出来说句话:“的确无害,茯神丹,又称逐痴丹。乃是安神定魂的妙药。”
守门人气得胸口起伏:“逐痴……治痴呆的?”
明宗主一时都忘了自己的处境,讪讪摸了摸鼻子:“是……但着实无害。”
守门人大骂:“猖狂!邪修猖狂!明里暗里骂我痴呆!如此捉弄于我!”
祝黛灵很关心一件事,她拽着衍霄道君的袖口,轻声问:“师尊,他爹还健在吗?”
衍霄道君:“……”“飞升了。”
祝黛灵:“那便好了。”
衍霄道君转过头来:“你究竟绑了几个人?”
“只这几个,不算绑的。”祝黛灵无辜,“到底也是为了救舜国百姓,师尊难道认为我行事不妥,要责备教训我吗?”
衍霄道君从齿间迸出声音:“我真想责备教训你。”
祝黛灵一顿。
她看不见他的眼睛,不知他此时是什么样的目光。只堪堪从他的神情上分辨出来,他不像是在说假话。
短暂的静寂后。
衍霄道君又露出了笑容:“我如何教训得了你?”
祝黛灵舔了下唇。
这话,倒是觉得困在她身边不好了。
“道君!”守门人的声音再响起,“不知道君自离开重霄门后可好?如今您的徒儿犯下大错,又在修真界中四处作恶……”
祝黛灵插声:“绑你便算作恶了?”
守门人不理她,如今他也知道了,和祝黛灵说话,只有自己被气死的结果。
守门人接着道:“还请道君主持大局,清理门户。”
伏山在一旁听得彻底茫然了。
祝仙师的道侣,似乎不仅同为仙人,更甚至地位超然,接连来的这几人都朝他躬身行礼不说,他似乎还是……祝仙师的……师尊?
伏山的认知在巨大冲击中渐次分崩离析。
师尊……怎么成了夫君?夫君怎么能是师尊呢?
“重霄门一事,确有隐情。”衍霄道君缓缓开了口。
但没等他说出更多的话,祝黛灵便反攥住了衍霄道君的手腕,高高抬起给众人看。
她眉尾轻挑:“云相师弟……”
守门人怒道:“还敢与我称兄道弟?”
“云相师弟,你在想什么呢?我师尊若是能清理门户,又何至于被我绑走?我师尊病了,这阵子吐了不少血,可不能让他再动气了。”
守门人哑了声音。
半晌,才吐出一句愤懑的话:“衍霄道君,无上修为,今日竟受你辖制!”
“可你蒙骗一宗之主,我等加上明宗主,难道拿你无法吗?”
明宗主也觉得祝黛灵这邪修,手段实在剽悍。
他想了想,道:“我起一卦看看。”
守门人不可置信地回了头:“起卦?”
明宗主身后童子连忙道:“垂仙宗素来如此的……万事都要先起卦看看吉凶,此事是做得还是做不得。”
所以照日台追杀祝黛灵,压根没想过带上垂仙宗。
守门人此时颇有些气得想发笑,他问:“那你们离开垂仙宗前,可曾卜卦?可曾知道自己会被邪修蒙骗到这里来?”
童子道:“也起了卦才走的。”
守门人:“……”“那你们还上当?可见卦不准,还卜什么?”
童子急得抓耳挠腮,不知如何辩解。
还是明宗主自己开了口:“不是这样一回事,既然卦象为吉,那便必定是吉。不要看眼下,还要看后续。何况眼下,你我也确实活得好好的。”
守门人:“……”
各大宗门不爱和垂仙宗玩是有道理的,忒气人。
祝黛灵却笑道:“明宗主真真有趣一个人。”
明宗主迟疑片刻,道:“你与我想象中的邪修,也不大相同。”
衍霄道君:“……”
守门人:“…………”
明宗主蓦地惊觉道:“魔气变得更浓了。”
祝黛灵立即正色道:“也不必起卦了,明宗主不要理会他。此地乃是舜国军营,自重霄门灭后,源国便率兵来攻打舜国……”
“这……就是你要将我骗来的缘故?但各大宗门,从来不理会人间的事。”
“可对方请了邪修为国师,以邪修之力来主宰战场生死。这也不该管吗?”
明宗主面露不解:“你也是邪修,为何……”
“可我从来只杀修士,而不杀凡人啊。”祝黛灵微笑,“这才算公平,不是吗?”
明宗主大为惊讶。
宁泉此时也抬起了头,嗯……怎么不算公平呢?
“既然都嗅到魔气了,可见对面还开始请魔了。如此也不管吗?若是正道修士不肯施以援手,尽由我邪修来处置,恐怕今后该由我邪修来做修真界魁首才是。”
祝黛灵停顿片刻,一指不远处,彷徨而不敢靠近的士兵,“他们的生机在流失,我师尊说恐是巫术所致,我这才登门请了明宗主。”
“原来如此。”明宗主拢了拢身上显得分外宽大的袍子,声音仍显稚嫩,但震声道:“可解!”
守门人:“这你又不起卦了?”
童子瞥他一眼道:“都是会的,起什么卦?”
守门人:“……”
“你们退至离我八尺外。”明宗主-席地而坐道。
祝黛灵当先挪动了步子。
其余人便也照做。
守门人憋着气,却也还是跟着退开了。
明宗主抬起双手,掐了个极繁复的手诀。
而后童子躬着腰在他周围开始摆东西,龟甲,不知是什么的动物皮,牙板,草药……林林种种。
不多时,点点白光从明宗主周围向外逸散而去。
天色渐渐暗下来,抬头望去,乌云密布。
伏山等人哪里见过这等情状,喃喃道:“黑云压城啊……”
祝黛灵扫了一眼:“……不是云。”
宁泉接声:“是幽魂。”
伏山:“什么?”
这下连守门人都变了脸色:“密密麻麻全是人魂,冤死之魂,带煞,色黑。是它们遮蔽了天光!”
守门人再不愿意,也得肯定祝黛灵的话,他咬牙切齿道:“有人在请魔,大魔,很大的……也许是……魔神!”
嗯?
请她脑子里这东西?
祝黛灵怔住。
宁泉喝道:“云相师叔!摆阵!”
守门人顾不上许多,恼道:“二人如何摆阵?”
宁泉:“但衍霄道君病了,难以支援。明宗主也不能分心……”他看向祝黛灵:“祝师叔,你且充个数,如何?”
守门人急道:“照日台的阵法怎能叫她一邪修知晓?”
“我知道,可此地多是凡人,岂有可用的?”
祝黛灵沉吟片刻:“莫秀,萧涛,你二人去顶上。”
她冲守门人笑眯眯道:“他二人笨得很,做了邪修修炼多年,也才只这个水平。想来也学不会你们照日台的阵法。”
守门人:“……”
莫秀和萧涛乖乖上前。
还能怎么办呢?他们又不敢反驳。
衍霄道君此时捉住了祝黛灵的指尖,他语气沉稳,甚至有些温柔:“不必跑。”
想是还记着祝黛灵先前说的,打不过就跑得了。
他的心在方才仿佛腐烂了一般,被密密麻麻的妒忌包裹。
但他又理智地知晓,眼下这样很好,他们都会见识到,祝黛灵并非是该被喊打喊杀的邪修。
她很好,很好。
“师尊?”祝黛灵眉心微微皱起,“你又想出手?”
衍霄道君笑了下:“这两日我的骨头疼得很厉害。”
他脸上原本完好的皮肉,又一次渐渐消退,于鲜血淋漓间露出了森森的白骨。
其余人勃然变了脸色:“道君?”
“想来百年前你不曾害怕过我的模样,今日也不会害怕吧?”他对祝黛灵道。
他终于是承认了,他拥有百年前的记忆!
百年前与今日的,都是同一条时间线上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