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姑娘在叶知闲的脸上看到了冷意,便没有再吱声了。
只是一双眼睛,还是忍不住朝叶知闲那张英俊温美的脸上偷看。
那盏交心亭燃放完脱落。
下一层便是状元塔。
塔身高五层,周身绘制着精美的图案,以竹子为主,寓意节节高升。
今日参宴当中来了好些国子监的学生,还有参加今年科考的仕子,宁王特意命工匠在盒子灯中制了一座状元塔,祝愿这些仕子们能在今年的科考中胜出。
“宁王真有心。”
“是啊。”
“你看看,宁王邀请来的那些仕子,可都是有望在今年科考中摘取桂冠的。”
“四知堂少东家叶知闲,也来了。”
“那是当然,别人不来也罢,叶公子必须得来,他可是今年最有可能成为状元的人,宁王十分重视。”
“文采好,又仪表堂堂,叶公子乃当之无愧的状元之才!”
“看样子今年是没什么悬念了。”
“可不是。”
大家看到那座状元塔,首先想到的便是叶知闲。
叶知闲的文采,众所周知。
而若换做以前,叶知闲必定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周围的赞誉声。
但现在,多了一个林从淮!
林家
那位四公子虽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书呆子。
可文采学识,却在他之上。
那就好比一根针……
刺进了他的眼睛里。
叶知闲目光深了深,暗中握紧了拳头。
众人都在称赞叶知闲,林念听却盯着那座状元塔,突然叹气道:“可惜哥哥没来,没沾上这份福气。”
林从淮要读书,他也不爱凑热闹。
玉君也没打算带他来。
从淮心思单纯,她不想即将发生的事,扰乱他的心神,耽误他读书。
随着状元塔缓慢旋转,玉君那道原本温静的眼神,也在逐渐变得锋芒冷漠。
与此同时,商亭羡和方景序也和她一样,两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座状元塔上,不过相比较商亭羡的淡定从容,方景序身上,还多了一丝紧迫。
三人都在等……
等状元塔脱落,露出下一层的五谷丰灯。
五谷丰灯——是盒子灯的最后一层!
也将是此次夏日宴,最精彩的时刻!
太子和宁王此刻还浑然不知一场大动作的到来。
在听到旁人都在议论宁王邀请叶知闲的事时,太子冷笑一声,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宁王说:“科考还没开始,尚且不知谁能高中状元,
眼下,你就这么急不可耐的拉拢人心了?”
宁王目不斜视,轻着声音回道:“太子多心了,你知道我一向爱才,那位叶大才子,学识渊博,又是四知堂的少东家,以他的身份,邀他来参宴,也是应当。”
“是我多心,还是你有心?”
“不管我是有心,还是无心,总之都是未雨绸缪。”
“好一个未雨绸缪!你别看那一个个白面书生现在只知道读书,将来一旦入了官场,小心兔子变成猫,反咬你一口。”
“一只猫,能咬出多少血?咬下多少肉?太子觉得兔子会变成猫,我偏要将兔子驯服成狗,听我使唤!”这话的言外之意,在宁王心中,他虽欣赏叶知闲的才华,想拉拢他,但更多的,就是想养条狗在身边,为自己所用,毕竟,若叶知闲真的高中状元,将来在朝中便会有一席之地,如此纳为己用,也算多个帮手,再仔细驯服,便是多了一条忠心的狗。宁王勾着唇,扭过头,眼神似笑的看向太子,道,“倘若夏日宴由太子操办,恐怕你也会和我一样,邀请那位叶大才子吧?”
“呵!”太子又是冷笑,“未知的事,本宫从来不做
。”
“何以见得是未知?”宁王问。
“那你怎么就认为,今年状元非他不可?”太子反问。
“以叶大才子的学识,在今年的考生中,他排第二,就没人能称第一,状元之位,非他莫属,除非……太子有别的想法。”
“宁王!”太子语态严厉,“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科考乃是国家大事,岂是我能有想法的。”
“那不知道礼部考题泄露一事,算不算国家大事?”宁王话里有话,暗指太子设计。
太子脸色骤然一沉:“礼部归你掌管,如今出了事,不要攀扯我……你可要仔细说话。”
太子的话,带有警告的意思。
宁王一笑而过:“太子这么紧张做什么?”
太子面上镇定自若,心头却虚了一下,淡定道:“我紧张什么?这次礼部泄题的事你要是处理的不好……父皇就会将礼部交给我掌管……该紧张的人,是你才对。”
“乔岐山已经关押大牢了,待三司会审结束后,案子就会了结,你要想从我手里拿走礼部,不可能!”
话音刚落……
盒子灯“咚”的一声!
那座状元塔从上面脱落,五串彩色灯笼随之而出,那
便是盒子灯的最后一层——五谷丰灯。
然而……
灯周围没有燃烧烟花!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印着血迹、满覆文字的状纸,随着五谷丰灯,从盒子灯的顶部密密麻麻的飞了出来。
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已经撒得满天都是。
所有人都惊呆了。
包括太子和宁王。
只除了玉君、商亭羡和方景序。
玉君抬眸,看着漫天的状纸,仿佛看到了一场雪景。
比烟花还美!
商亭羡裹了裹身上的氅衣,突然觉得好冷好冷……这场党争的风,到底还是吹到了他身上。
他隔着这漫天状纸,看向了玉君。
玉君也看向了他。
两人眼神间的无声碰撞,不用说话,已道完了千言万语。
他点了下头。
她也点了下头。
然后,便各自收回了眼神。
这时,只见一名身着素衣,面容憔悴的妇人,牵着一个八岁左右的男孩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走到中间位置时,扑通跪倒在地。
不等侍卫上前阻拦,妇人已经当众脱去外衣,露出一身缟素,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份绑着白丝带的卷纸,高高举过头顶,声嘶力竭的喊道:“求宁王为民妇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