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理从未觉得想要说清每个单词是如此困难的事情,连最后是否把那句话说完也无法清晰感知,眼前越来越模糊,组织人似乎没开口,推理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与意识一并向下坠去……沉入深深的黑暗。
尾声
……意识逐渐从混沌中苏醒,脑海中残留着的、与组织人先生对峙的上一幕让推理在睁开眼的瞬间就提高了警惕。
但环顾四周,推理所见的却是这几日已经看熟的客舱陈设。
把推理送回了房间么……
还没等推理再确认什么,门口就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收藏家先生似乎有很多想问我的?”
推理能在自己的房间里醒过来,这件事本身便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看出组织人先生的态度。不过推理还是整理了一下思绪,先问出最想知道的问题。
“现在组织人先生应该可以告诉我了吧,我们是否抵达了俄刻阿诺斯的中心?”
“……你的推理是对的。”
“目前的海域中虽然也有类似族群的水母分布,不过数量远比资料中记录的要少,提取出来的样本也效果有限。”
“所以……我们来谈个交易吧。”
“我会治好制图师小姐,但她需要负责找出回航的路线,以及画出真正的半面地图。”
“这应当是由制图师小姐决定的,我并不能左右她的想法。”
“不,我相信你可以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她的决策。制图师小姐是个有些情绪化的人,我希望你能够帮制图师小姐分析一下利弊,让她明白,有时候……活着才能等到新的机会。”
“那船上的其他乘客呢?他们并不知情,你又要如何处理他们?”
“他们只要一无所知地度过接下来的航程,就可以继续保持着这种状态重新踏上陆地。”
“就把这当做是我邀请收藏家先生为我说话先提前付出的诚意吧。”
“那么面对知情的人……组织人先生,你又打算怎么做?”
“我很愿意相信你和制图师小姐保守秘密的能力,不过有很多更方便的手段可以让最后的顾虑消失……特别是现在还在大海上。”
“我也相信组织人先生并不是这样的人——你如果下定了这样的决心,就不会让我在房间里再睁开眼睛。”
“这也是推理吗,收藏家先生……或者我该叫你推理先生?如果我没有发现你的身份,也许你真的会直接死在那天的甲板上。”
推从追查线索开始,推理已经表现出诸多不符合收藏家这个身份的行为了,推理先生早已做好被戳穿并非本人的准备。不过组织人先生能够直接叫出推理的外号,也让推理有些惊讶。
“这只是一些观察得到的结论,说成是猜测也可以。比如……我猜,你也为我准备了一个交易。”
“你也可以将它视作一个委托。我希望你能前去阻止某个计划的执行,我会直接将你送到对应的地点。作为报酬,在完成这份委托后,你可以直接离开。”
“届时,无论是选择将这些事件公之于众,还是想重新抓住主谋,寻求法律的裁决,都由你自行决定。”
“我不会做违反原则的事。”
“这当然不是威胁,这个委托也不会让你违背原则……我可是在金蔷薇剧院的案件报道中注意到你的,你不是很擅长去破坏梅洛笛先生的计划么?”
……金蔷薇剧院?!原来那家伙早就注意到推理了吗……
“你是指德希·梅洛笛?”
“还会有哪个梅洛笛呢。侦探先生,他或许是个足够慷慨的投资人,连这次出航也帮了我许多……但我有时候并不需要太多来自于他的帮助。”
“也许根本称不上帮助。”
“我知道他最近又有了一个新的计划,虽然我还不清楚其中的细节,但就目前得到的外部消息来看——你不会想看到那个计划顺利实施的,侦探。而刚好,我也不太希望那边太过顺利。”
“……如果我拒绝呢?”
“那就只能我独自去尝试说服制图师小姐了。”
“……组织人先生,你会成为一位很麻烦的委托人。”
“侦探应该需要相信自己的委托人吧?我会为你提供力所能及的所有帮助。”
推理还是答应接下组织人先生的委托,并在制图师小姐恢复意识后,配合着安抚下她的情绪……但推理并没有为组织人先生说什么好话,只是将选择权交到制图师小姐手中。
制图师小姐似乎在道德层面上并无太多顾虑。她略加思索,就答应了组织人先生提出的交易条件,比起回到陆地。
制图师小姐甚至更希望能够留在船上,去探寻她父亲当年所见的一切景象。
不过现在,她还是先为其他人指出了回航的道路。
在回航的过程中,船上不知情的乘客们被组织人先生暗中治好……他似乎掌握着一种以这些特殊海域生物身体中的毒素为核心提取而来的毒药,以及与其对应的高效解毒剂。
对于这些乘客来说,他们只会认为自己经历了一场有些漫长的晕船,只不过还伴随着奇妙的幻觉。
在恢复清醒后,这些经历连同宣布迷航而返回的船只一起成为了一种谈资。
“天气变晴了啊……”推理站在甲板上看着远方升起的太阳。
“大家都在宴会厅聊天,收藏家先生怎么一个人跑到了甲板上来?”标本师小姐撩开帘子,从宴会厅走出。
标本师小姐的态度十分自然,就好像那些在海面上昏昏沉沉度过的时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们在回航的路上维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平和氛围。
推理没有和那些不知情的乘客们显得太多亲近,不论是为了保密,还是削弱收藏家这个身份的存在感,推理确实都不该参与他们如今的话题,因为……
“他们还在讨论那些俄刻阿诺斯中的神奇生物,我待在那里也没什么话说。标本师小姐又为何离开呢?”
“连反驳制图师小姐的人都变少了……她倒是还有继续编故事的心情,我却实在不能听下去。”
是了。曾经成日弥漫的海雾、风暴,以及如影随形的“怪物”和梦魇,明明有着清晰地图却最后迷航返回的船,加上一次没有真正出现人命的意外事故……他们对这次航行的印象,几乎可以媲美25年前广为流传的故事版本。
连曾经否认过布朗利教授说法的气象学者小姐都有几分迟疑,更不要说其他人……制图师小姐借机大肆宣传她的理论——这是如今最热门的话题,连她轻飘飘地宣布原谅了要谋害自己的轮机员先生都没有吸引走旁人的注意力。
也许在在靠岸之后,他们会成为新的讲述者,让这些关于风暴与怪物的传说故事像循环一般,继续为俄刻阿诺斯增添上神秘的色彩。
按照和组织人先生的约定,推理无法也不能在这次停靠的港口下船。为了不让我的委托人担心,也为了提示在事务所中的真相小姐,推理写了一封信给他们。
信中表述自己已完成委托,另有一紧要之事需要先做……所以暂时不会回到事务所。虽然很明显经过了组织人先生的拆看检查,不过最后他还是让这封信寄了出去。
这就足够了,虽然有些隐晦,但推理相信真相小姐能够捕捉到我字里行间想要传达的信息。
——海风将装饰性的船帆吹出饱满的弧度,不远处,陆地的轮廓已依稀可见。俄刻阿诺斯的旅程即将结束,真相与过去都被留在那片弥漫着浓雾的海面之下。
——而在短暂的停留后,推理将再次向未知启程。
“有时候,另一方带来的利益,并不是最有用的筹码,您说对吗?推理先生。”幽灵帆站在甲板上回头对推理开口道。
“看来你并不接受德希梅洛笛先生为你带来的利益?但不得不说,您是最麻烦的委托人。”
俄刻阿诺斯事件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