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人先生是决定方向的“克拉肯”,而有着值得信赖的工作、并为其提供价值的“普林斯特”,大概便是船上唯一能够确认人们身体状况的船医……也就是如今的标本师小姐。
“您当然不会在航行的过程中对向导动手,但制图师小姐哪怕提供了一部分海图,埃塞姆巴德号上真正决定方向的向导也只有您。就像曾经布朗利教授故事中所说的克拉肯。”
故事中的“克拉肯”指的是25年前组织起船队开启科考的那位热爱海洋生物的领队。而在现在的埃塞姆巴德号上,是组织人先生占据着这个位置。
“故事中的克拉肯没有伤害任何一个船员,反而为人们指出了方向。”组织人开口反驳。
“确实如此,所以这也是我想要询问您的。您要因过去他人的罪行,让自己陷入新的犯罪中去吗?”
“组织人先生,您确实不是克拉肯。哪怕站在相同的位置上,使用着相似的身份,流动着同样的血脉,您也并非是曾经的谢林教授。”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收藏家先生您真是有很多很精彩的猜想。”
“这只是一些尝试性的推理,不过您也没有对此多加掩饰。”
“知识可以学习,习惯能够模仿,这次航程中让我们扮演25年前的人们的要求也造成了一定的误导。但是,巧合太多,便不能继续作为巧合了。”
“我倒是很好奇为什么不能是我敬佩谢林教授的学识与观点,因此继续他的研究呢?”
谢林教授的学说本身便已几乎失去传承,因为………
证言:无人继承
25年前,谢林教授和他的所有学生全部葬身海底,学界至今仍为他的学说失传感到惋惜。
而当时谢林教授的直系亲属,只余下他年幼的孩子……只不过或许因为那孩子的年龄太小,许多后续报道中都没有提及太多他的信息。
“如今25年过去,那孩子顺利长大,想来是和组织人先生年龄差不多吧。”
“结束学业步入正式研究的时间,对许多青年学者来说都是相似的。你的这些猜测就只是依据年龄吗?”
“当然不是。尽管您表现出的爱好和行为,都与25年前领队的谢林教授非常相似,还有着足够重新复原25年前埃塞姆巴德号的资料储备,甚至能够提供出另外半张海图让制图师小姐进行整体复原——”
“甚至这些核心资料,本来都是很难被无关人员得到的。毕竟……”
证物:科研成果保密书
“当年的生还者全部与布朗利教授签下保密协议,几乎没有留下任何资料或信息。而你手中的资料,与制图师小姐手中的方向不同,但又极其完备,甚至详细到包括了每个客舱中的细节布置。”
“如果到这里,还可以勉强用组织人先生你找到了一些未曾对外界公开的隐秘资料来解释。”
“但你胸口处那个水母造型的胸针,想来是根据谢林教授真爱的那条寓意家族传承的项链改造的吧。”
“没错。这条项链由于谢林教授的重视,在学界也还有不少人留有印象。我只是根据他们复述的造型重新打造了一个相似的饰品。”
“那么,可以让我看一下这枚胸针的背面么?”
“……你想看什么?”组织人并不太想将项链递给推理。
“只是一点猜测。谢林教授的水母吊坠上,应该有着一个非常独特的痕迹……”
证言:被修复的吊坠
“25年前,轮机员先生的朋友,那位名叫马丁的船员,他怀着对谢林教授的感激,想要用自己从朋友处学到的办法来为谢林教授修补好水母吊坠断裂的一根尾坠。”
“轮机员先生告诉我他给朋友的回信中讲述了对应的方法。那个办法能够让金属断裂处恢复如初,只是会留下一点小小的接口。我想,马丁先生如果当年确实完成了修复,一定会选择将这个接口放在吊坠最不引人注意的背面。”
“这个手法只有轮机员先生和他的朋友知晓。我想,如果是后期以谢林教授的吊坠为原型的相似制品,是不会将这一处也一并复刻上去的。”
推理先生在赌……组织人先生如果真的是谢林教授的孩子,以他先前行事中表现出的高傲,既然会将这个饰品戴在身上,那就意味着这个饰品对他来说的确有着相同的传承含义……他不会找一个虚假的仿品。
“……不需要确认了。”组织人直接开口打断。
“没想到率先发现这点的不是制图师小姐,而是你。”
“你同意我去看轮机员先生收集的资料时,便应当有所准备。他为了给他的朋友找到真相,资料搜集得确实十分全面。”
“这就是你让我不要因过去他人的罪行再去犯罪的原因吗?”
“25年前俄刻阿诺斯明明只发生了一场不幸的海难。精于推理的收藏家先生,我很好奇,你又为什么要这么说?”
推理已经知道了布朗利教授故事中所有人的身份,加上这些天得到的资料,推理的确可以拼凑出25年前被死亡与时间尘封的……故事下的真相。
如果组织人先生能够因此动摇……
“因为那并不是一场纯粹的海难,这片大海从来不会随意对进入它的人降下命运的不幸。25年前让埃塞姆巴德号在俄刻阿诺斯沉没,几乎全船人都葬身海底的不是神秘的超自然生物,也不是风暴或海浪,而是队伍内部……直接对他们下毒的人。”
“也许制图师小姐真的不清楚这一点,确实相信了她父亲口中的故事。但组织人先生,你显然是清楚一切的。在科考的最初,你就谈及了造成当年案件的核心毒素……”
毒素让推理想到了记者小姐的症状,可以推测毒素对本人的影响规律……
证言:幻觉产生的可能规律
“造成幻觉的原因,就是这些生物体内蕴含的微量毒素。在我们航程的初期,它们身体中的毒素含量还不足以造成人体明显不适,最多只是肢体上的轻微麻痹与幻视幻听症状。不过俄刻阿诺斯的生态环境,让这里生活着的生物将这种毒素含量格外富集起来。”
“布朗利教授在故事里也没有完全说谎,那些奇幻的怪物与一声声咆哮,或许就是我们曾路过的礁石、听到过的涛声。”
“谢林教授确实是个优秀的向导,他不仅在海雾弥散,导航仪器也失灵的情况下带着所有人找到了俄刻阿诺斯的中心,还成功分析出船上人们陆续出现奇怪症状的原因。”
“只不过由于出现症状的人都是参与过科考打捞的人员,谢林教授以为这些人是在无意中接触到含有毒素的海洋生物。”
“不慎被其刺中或注入毒素,才产生了这些症状,因此忽略了在逐渐紧张起来的氛围中,行为格外反常的布朗利教授。”
“不过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布朗利教授下毒的手法还是有着很多破绽,是不是?”
“……谢林教授自己在科考采集的过程中被意外刺伤过,这个经历或许也影响了他对其他人中毒原因的判断。而且,直接把使用过的注射器放进其他人的房间中,也并不是多么高明的嫁祸手法。”
“不过既然组织人先生你知道25年前的真相……组建这么一艘和25年前无比相似的科考队出海,再度来到俄刻阿诺斯,难道是为了再次重演当年的悲剧吗?”
组织人抬起手鼓了鼓掌“真是非常精彩的推理,收藏家先生。”
“事到如今,你还能保持着如此清晰的思维以及与之相匹配的勇气,真是让人惊讶。毕竟按照登船前例行检查中的身体数据,对照从出航到现在的药剂投放量,你现在应该已经像其他人那样失去意识了。”
……在推理的过程中,推理已经意识到了这件事。思维前所未有的迟缓,海风吹来的雾气中带着令人眩晕的潮湿咸气,更是成倍放大了这种感觉。
闪烁着荧光的海面似乎卷起巨大的漩涡,缆绳投下的模糊阴影扭动着仿佛要挣开束缚,必须极力克制,才能把注意力从那些光怪陆离的变化中抽离,放在和组织人的交谈上。
“因为我希望……组织人先生你不要用新的犯罪去惩罚旧的犯罪。我相信重新公布25年前的真相,会比在这里杀掉制图师小姐更能让谢林教授感到宽慰。”
“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我本就不是为了那种虚无缥缈的情感满足才组织的这次航行。作为新式药剂的体验者,您不觉得这些毒素提纯后的效果比25年前好许多吗?”
“而制图师小姐,她应当感谢她父亲给她留下的馈赠。除了那半份海图之外,她自己也是布朗利教授科研水平的代表作品。”
“虽然这份抗药性在昨晚导致了一点小意外,不过在未来的日子里,她还能够继续为我提供帮助……至于你,侦探先生,推理便到此为止吧。”
“组织人先生,你想要找的那些水母栖息在25年前科考队抵达的终点,俄刻阿诺斯的中心吧?若你真的想要找到它们,就最好不要再对制图师小姐动手。”
“现在的海图是错误的,你现在驶向的是一条不可控的未知航线。你还需要……整艘船的人都需要她。”
“你既然都推理出我让埃塞姆巴德号进行了一次转向,难道看不出剩余的部分吗?”
最初提供给制图师小姐的那半张海图上不幸有些许误差,不过我们已对此进行了调整。”
虽然说着不幸,但面前组织人微笑的模样……很显然,这就是他一开始为了防止制图师小姐得知全部真实海图做出的布置。
制图师小姐确实没有发现这一点,她全心全意按照自己所知的信息绘制出了完整的海图。但有时就是这般阴差阳错……
“海图上可不止这一个令人遗憾的错误。”
能证明海图上不止一个错误的证据是……
证物:复原的海图
“组织人先生没有仔细听过制图师小姐口中那些奇妙生物以及它们的传说吧。尽管为了航行对照方便,制图师小姐去除了这些生物的形象,但她相信着它们的存在。”
“制图师小姐相信这些生物的存在,当然就会在绘制最新的地图时,将父亲留下的残缺版地图与那些故事中描述的地形相结合。”
“她从未说谎,她补全出了自己心目中最完整的版本,以方便新的埃塞姆巴德号驶向那片想象中的……俄刻阿诺斯的中心。”
“所以,制图师小姐提供的那一部分海图,路线和地形也是错误的。或许只有制图师小姐自己知道,她在最初的那半张海图上改了什么……”
头越来越晕了,推理用力握住身边的栏杆,试图借此支撑起身体,却发现收效甚微。
推理用意志强撑着说完最后的话……希望这些能够作为让组织人先生暂时停手的筹码。
“在没有指引的情况下,没人知道重新找到俄刻阿诺斯的中心需要多久。而就算想要离开……那条唯一被证明安全的、布朗利教授返程的路线,也同样只有制图师小姐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