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的人并没有很快给出回应。
是不信她吗？
吔，做皇帝的多疑起来是真难沟通，比应付甲方还折磨人。
正当祝新桐琢磨着要不要拓展延伸解释一下的时候，皇帝终于出了声。
“江山社稷……没想到你还颇有野望，朕还以为你一心只等父兄抛头颅洒热血，好叫你在宫中安生享乐了。”
祝新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狗皇帝怎么什么都知道？
看来她爹这宠臣当得也不咋地，皇帝暗卫是一点没放过他，盯得死死的。
那她的守活寡宣言岂不是也被皇帝听了去？
她不敢提这事，尽量把话题往要献的东西上引：“皇上有所不知，民女从行商处得知，在大雍外有几种粮食作物品种独特，产量颇高。
如今大雍百废待兴，若能让经历战乱的百姓都吃得上一顿饱饭，民心安定，皇上何愁大业不成？”
有她爹这个作弊器在，她可太懂皇帝在愁什么了。
那两年他连着打胜仗，百姓虽然为有这么个战神皇帝欢欣鼓舞，可现在仗打完了，日子还得过。
普通百姓的日子无非柴米油盐酱醋茶，能不能吃饱饭才是重点。
皇帝要是只会打仗不会保民生，百姓不见得能继续待见他。
高产作物算是针对到了皇帝痛点，他不动心才怪。
皇帝的声音一下高了许多：“此话当真？东西在哪？”
果然，急了。
急也没用。
祝新桐是前两年战事平定之后才开始差遣底下的商队去找作物，入宫口谕下来又加紧催了几回，也就前不久才把东西找着，这会儿刚在庄子里种下，得个把月才有收成。
“臣女不敢欺瞒皇上，只是作物还需些时日方可长成，待有了结果，定第一时间呈给皇上。”
盛临安忽然想起什么：“你说的可是你庄子上种的那些？”
祝新桐：“……”
在皇帝面前她还有隐私可言吗？
她只能说：“是，皇上明察秋毫。”
真难为她夸得这么咬牙切齿。
盛临安无声地笑笑，到底没揭穿她，把人逼太紧了也不好。
“那朕就静候佳音了，若真如你所说，必有重赏。”
“臣女叩谢皇上。”
给赏赐说明皇帝现在对她还没起警惕心，她这回算赌对了。
就在她松了口气的时候，屏风后的人又不紧不慢地说起了另一件事：“你可知一个月前姜氏意外身亡的消息？”
姜氏？
时隔多日再度听到这个名字，祝新桐一时没反应过来，回忆了一下才想起这位是谁。
对于皇帝好像无所不知这事，她已不再惊讶，坦然回答：“臣女不知。”
姜氏被休以后，祝新桐再没关注过她，气出完和姜氏的事在她这就算结了，她从没想过要姜氏的命。
“现在你知道了，猜猜是谁干的。”
祝新桐：“……”
她忽然有种错觉，好像在皇帝眼里，他们的关系比她想象中要亲近许多。
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祝新桐试探着问：“皇上一点不怀疑民女吗？”
满京城都知道她和姜氏有过节，姜氏还差点对她动手了。
“倘若真是你做的，今日即便是你父亲跪在这求朕，你这把刀也是当定了。”
怎么又提刀的事？
祝新桐无言以对。皇帝在点她心不够狠，可她真不觉得姜氏该死。
针对祝家的是汪元德那帮人，姜氏只是个一心想打入圈子的小喽啰，失去府丞夫人头衔后无所依仗，翻不起什么浪花，杀她解决不了问题根源。
皇帝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有时候就是这些小人物，你夺走她最重要的东西，她变得一无所有，却也不再有忌惮，这种人的报复无底线无下限，反而不好防备。”
祝新桐若有所思。
皇帝耐心等了她一会儿，又说：“想好了吗，杀姜氏的人是谁？”
祝新桐犹豫了一下，说：“最有动机的是李府丞，可如果是他，又太明显，恐怕是个人都会怀疑他。”
“所以呢？”
“臣女曾听说过一个传闻。”
“什么？”
“李府丞原配之死，似乎和姜氏有些牵连，当时那位原配生病想请大夫，可管着中馈的姜氏却拦着不让请，因此延误了病情，原配芳年早逝。原配的女儿曾因此事求到李府丞那，又被提前得到消息的姜氏拦在院外……”
皇帝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你说朕明察秋毫，朕看你的消息也着实灵通。”
祝新桐有些警醒，抬头看了眼屏风方向，低声说：“都是些市井传闻，至于是真是假……皇上既然这么说，看来还是有几分真的。”
“姜氏确实是李府丞原配女儿所杀。”
尽管已经有所猜测，祝新桐依旧觉得唏嘘。
这李姑娘还真是个人物，隐忍蛰伏再一击毙命，姜氏死在她手里不冤。
祝新桐想了想问：“皇上打算怎么处理这位李姑娘？”
她是有点佩服李姑娘的，但私下寻仇一命偿一命的事放到明面上讲，肯定是不可取。
如果人人如此，还要律法做什么？
姜氏是恶人，她该死，但从执政者角度讲，姜氏不该这么死。
皇帝既已知情，还特意跟她聊这事，想来对李姑娘的处理已经有想法了。
只听皇帝悠悠道：“其实你已经见过她了。”
靖安侯府那事结束以后，祝新桐就再没出席过京中那些宴会，还叫她娘也别去。
一个两个都冷暴力排挤他们家，去了纯粹给自己添堵。
李姑娘虽然在家中不受宠，但也是京中贵女，寻常场合见不着她，也就这些宴会能见得一面。
除此以外就是……
祝新桐大受震撼：“皇上是说……”
过两天那李姑娘会和你一起入宫。”
祝新桐：“……”
皇帝可真是个狠人啊，什么人都敢往后宫领。
但话又说回来了，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姜氏她都不想再扯上关系，更何况李姑娘。
皇帝很快给出回答：“姜氏害死原配的事，李府丞是知情的，但他还是在原配死后没多久就把姜氏抬为继室。”
祝新桐懂了。
得，又是个给皇帝当刀的。
李府丞是汪元德的人，皇帝要动汪元德，李府丞位列制裁名单很合理。
只是要对付李府丞，大可以把李姑娘留在李府，离得近好办事嘛。
眼下皇帝却把人挑进宫……
祝新桐问：“李姑娘参加选秀，李府丞是什么想法？”
如果是李府丞的意思，说明汪党是有意塞李姑娘进宫给汪家姑娘做帮手。
“他自然乐意得很。”
祝新桐感慨：“李姑娘深明大义，臣女佩服。”
汪元德若是知道自己亲手往孙女那塞了个皇帝的内应，不知会有何感想。
“她要报仇，朕需要有个人盯着汪氏，各取所需罢了，”说到这，皇帝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说起来，原本她是朕为你准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