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新桐刚准备回屋,就见她的贴身婢女香缇急急忙忙走过来。
“可是珍宝阁出了什么事?”祝新桐问。
香缇被她安排在珍宝阁管事,她这么着急过来,应该是那边有事要处理。
香缇低声说:“庄先生回京了,邀您过去谈谈。”
听到这个名字祝新桐一下子有些头疼,但这个邀约她拒绝不了,便说:“我准备一下,你等着和我一起过去。”
祝新桐换了身装扮出来。
自从得知小姐要进宫,香缇有阵子没见她这身打扮,还以为这辈子看不到了,没想到为了见庄先生,又穿上了这一身。
香缇看着眼前的英俊少年郎,忍不住道:“小姐,您真的不打算让庄先生知晓吗?万一他日后还要见您,奴婢总不能进宫把您偷出来吧。”
祝新桐一顿,低声说:“我想他应该早猜到了。”
香缇惊讶地“啊”了一声:“那可如何是好?”
这事要是传出去,小姐在宫里还能过安生日子吗?
“不如何,”祝新桐淡淡道,“和他庄贤齐合作的是朱玉崧,不是祝新桐。揭穿我对他又没好处,大家一起赚钱不开心么。”
去年珍宝阁分店都开到江南去了,庄贤齐赚得盆满钵满。
“那您说他这次回来这么着急找您,是为了什么事?”香缇问。
祝新桐抬腿大步往府外走:“去会一会不就知道了。”
珍宝阁。
祝新桐一到门口就被掌柜请上了楼。
珍宝阁分三层,一楼二楼陈列商品,二楼的东西贵重些,三楼则布置了几间雅室,用来接待贵客。
祝新桐出来谈生意都会扮作男子,但酒楼茶馆到底不如自家地盘来得自在方便,她和庄贤齐碰面一般就在此处。
上次见庄贤齐已经是几个月前,当时他说要回一趟江南老家处理家事。
本想着这人在京城忙了几年,难得回一趟家总会高兴些,谁料祝新桐一进门,就见他黑着一张脸坐在那,明明听到她进来了,招呼都不打一声。
祝新桐没有对着一张臭脸还给好脸色的道理,落座喝了口掌柜亲自端来的茶水,往后靠在椅背上,挑眉道:“二爷今儿是怎么了,回了趟家不高兴,来我这珍宝阁甩脸色?”
庄贤齐自称家中行二,故称二爷。
庄贤齐盯着她看一会儿,才说:“前些日子你把珍宝阁交给你那婢女打理,其他铺子也都安排给了心腹手下,接下来又想做什么?”
祝新桐眯起眼睛。
这阵儿她动作大,庄贤齐会察觉,她是有所预期的,也想过这回见面,要好好商量自己长期不在京中,接下去的合作该怎么继续进行。
但她没想到,庄贤齐反应会这样大。
又是黑脸又是质问,好像她亏欠他许多一样。
按说京城这几家铺子如今运作很好,已经不需要她事事操心。在祝府远程遥控可行,在皇宫不过是多费些心思,免得手底下的人生出歪心思,别的也没多大影响。
再说庄家产业主要都在南边,这几年也没见样样要他庄贤齐亲自坐镇管着。
这事情到她头上就很难理解了么?
祝新桐有些不满。
虽说她背靠江南庄家,做什么生意都一帆风顺,但庄家也不是全无收获。
就说三年前,边关战事起,国库缺银子,她就琢磨了个法子,以庄家名义在京城办了场拍卖会,所得收益全部捐给朝廷。
庄家因此得了义商美名,后续办事上头也多给予方便。
光凭这层隐形便利,她“朱玉崧”和庄家之间,再也没有谁占便宜谁吃亏的说法了。
祝新桐腰杆直,说话也硬气:“当初你我合作时便说好,二爷只管出钱拿分成,其他一概不插手干预,如今是想撕毁当初的契约了吗?”
当年她刚开珍宝阁没多久,庄贤齐便找上门说要合作,他负责出钱,她负责出设计和经营管理,两人五五分利。
好好的私人产业突然多个大股东,祝新桐当然不想给自己找个老板。
她面上说再考虑考虑,暗地里叫人查了庄贤齐,发现对方竟是江南庄家的话事人。
江南庄家,南方各大商户领头羊,据传其资产堪称富可敌国。
以庄家的能力,就算当时在京城还没站稳脚跟,想碾死一个刚开业的珍宝阁并不多难。
不过祝新桐也明白,庄贤齐刚来京城,行事格外低调,她简简单单派个人就能打听到他底细,多半是人家故意放给她的消息。
这是释放善意的意思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这笑脸人还是个财神爷。
祝新桐很快派人告知庄贤齐她同意合作,只是得加些条件。
珍宝阁的日常经营,除非出了大问题,庄家的人不能插手。除此之外,别调查她的身份背景,他们的关系,仅限于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庄贤齐是个不肯吃亏的,也加了个条件。
往后祝新桐做新买卖,他都要分一杯羹,也是除了出钱别的一概不管,利润五五分成。
祝新桐没多想便答应了。
只要大股东不管事,背靠庄家做生意,怎么说都是她占便宜更多一些。
两人这一合作,也有五六年了。
一开始她年纪小不方便露面,是叫手底下的人去谈合作,后来见了面,也不见庄贤齐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想来她的身份,对方是早就知道了的。
甚至选她合作,或许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只是他不说,祝新桐就当他不知道,心里却庆幸,当时没拉上家里人一起折腾,不然爹这个户部尚书和江南富商扯上关系,怕是皇上要怪罪。
官商勾结什么的,按大雍律法是要砍头的。
庄贤齐本来就憋着火,被她这么顶回来愈发恼怒:“朱玉崧,别以为满京城我只能找你合作。”
有时候火气就是这么一句顶一句折腾出来的。
祝新桐火气也上来了:“你也知道这是京城,庄家在江南再有能耐,在这也得盘着,你要散伙就直说,我赶时间找下家去。”
庄贤齐眯起眼,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危险:“想找下家?我看你是翅膀硬了。”
说得好像他是她爹似的。
祝新桐也不是真想和庄家一拍两散,这几年两边合作挺好的,庄家生意做这么大手脚都挺干净,没惹出什么让她为难的事来,让捐钱也一文不少地捐了,比她前世遇上的那些个甲方好了不知道多少。
顾念着这几年的合作情分,祝新桐强行压下火气,试图和对方讲道理:“我不知道你回了趟老家碰上什么事,但我把事情交给下边的人,是因为我要离开京城,说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你要是担心我不在京城铺子会出问题,想终止合作也行,回头我算算这几年每个铺子挣了多少银子,我那份都给你,但铺子要归我,那是我的心血。”
这是祝新桐设想中最坏的情况,也是她的底线。
钱没了可以再挣,铺子一定要留下。
庄贤齐看着她:“你要离开京城,去哪儿?为什么不回来,你家里人怎么办?”
祝新桐和他对视,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庄贤齐的目光有些可怕,像是要忍不住撕开往日心照不宣的默契,把所有藏着掩着的统统掀到日光下。
可这么做对庄贤齐、对庄家有什么好处呢?
祝新桐意有所指地说:“我家里人自有我来照顾,他们也会照顾我,这不是二爷需要关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