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狂风大作,灯光忽然开始频闪。
枝叶的黑影在窗户上摇摆着,随着“咔擦”一声,有树枝断裂,阴沉沉的乌云也即将压迫下来。
魏泽骞猛然抬起了头,瞳孔紧紧骤缩。
他像是石化了,不可置信地看向着明桉,又缓缓下移视线,落在她始终都很平坦的小腹上,沙哑的嗓音不仅在发颤,甚至还带着几分痛苦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那现在孩子呢?”
明桉粲然一笑,心尖虽然也涌上了阵阵酸楚感,但却令她莫名很爽,她毫不在意地回答道:“孩子当然没有了。”
与她预想之中所不同的是,眼前的男人似乎并没有暴怒。
魏泽骞闷得有些喘不上气。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自己是该接受事实,还是如何。
他扶着椅子的边缘,骨节泛白。
好半晌以后,才嘶哑着声音问道:“你打掉了?”
没等明桉回答,魏泽骞又问:“那你的身体呢?还好吗?有没有哪里感到不舒服?”
明桉一愣,还想继续“恶作剧”下去的念头瞬间被打得消散,她抿了抿嘴唇,低下头,小声解释道:“其实算是那种假性怀孕,医学上叫做生化妊娠。”
“我不是当时在团建快要结束的那个时候,总是会觉得反胃,想呕吐么,回去之后我就到医院做了检查,医生说是这样的”
这个名词,魏泽骞也没接触过,还是第一次知晓。
他皱紧着眉头,又问:“那引起的原因呢,医生有没有说?”
“心理因素或者是内分泌因素吧。”明桉耸了耸肩膀,回答道。
其实这个病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感觉。
她当时也就是小腹微微痛了几天。
不过,一想到这到底是和“怀孕”有关。
——总归是感到害怕的。
就算不是什么“假性”,她应该也会做出能和现在维持一样的决定来吧。
明老爷子很快泡了两杯夏枯草过来,魏泽骞还想继续问的话,一下子全部都哽咽在了喉咙口,他的眉头始终紧锁着。
对周围一切事情都不再上心了。
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机以后,就开始专心致志地问起了家庭医生有关情况。
明桉则是捧着一杯热茶,沉落在浅黄色水里的草药长相很独特,像是很多把连在一起的棕褐色笤帚,她抱着好奇心,尝了一小口。
瞬间被苦到吐出了舌尖。
然后,就再也不愿意碰一下。
明老爷子见惯不怪,知道自己的孙女儿从小就怕苦,每每生病煎了中药,非要把厨房里放白砂糖的罐子抱在身上了,才肯开始喝。
他扶着桌子慢慢坐下,出声说道:“桉丫头,你先去洗澡吧,爷爷刚才顺便把太阳能的水给放了。”
“正好,也可以让我和小逸单独聊两句。”
原本都听话的站起身了的明桉,一听见爷爷要和魏泽骞单独聊,屁股又瞬间给黏回了座椅上。
她撒娇道:“爷爷,你要和我男朋友说些什么嘛,干脆让我也留下来,一起听听好不好?”
“啧,你这丫头!”明老爷子假装生气地拍了一下桌子,嗔怪道:“你就一刻也离不开他了?再说了,爷爷又不会吃了你的男朋友。”
“这怎么说,也是爷爷未来的孙女婿啊!”
闻言,魏泽骞缓缓抬起了头。
他也不再继续看手机,主动出声说道:“桉桉,没事,你先去洗澡吧。”
既然这两个人都在“赶”她走,明桉鼓了鼓腮帮子,转身离开。
这不算大的房子里,爷爷以前为了让她一个女孩儿方便些,特地又多造了一间新的卫生间出来,明桉即使不在家,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燥热湿黏的客厅里,顿时只剩下魏泽骞和明桉的爷爷。
纵使知道这老爷子的眼睛失明了,魏泽骞还是没有松懈,始终都正襟危坐着,连手机都放到了一旁。
明老爷子则是拄着拐杖,坐到了他的身旁,笑呵呵地问道:“你这次准备在南桑这边待几天啊?”
“桉桉想留多久,都可以。”魏泽骞回答道。
大不了公司里一些重要的会议,他就改成线上的视频模式。
再忙,也终归有可以平衡的办法。
明老爷子点了点头,忽然间双手摸起了魏泽骞的手臂,有几分诧异的神色似乎凝固在了脸上,他问道:“小逸啊,你最近锻炼啦?手臂突然很壮实嘛。”
不像以前,文邹邹的也就算了,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弱不禁风呢?
魏泽骞只是笑笑,还没回过神,明老爷子的问题又猝不及防地到来,“那你以后是更想生个儿子,还是女儿啊?”
“都可以吧”魏泽骞回答着,嗓音难得听起来有几分不自在的腼腆,他又认真想了想,说道:“如果桉桉也愿意,最好可以是个像她一样的女孩儿。”
——让他,弥补。
明老爷子笑出了声音,“那可不好,桉桉小的时候调皮得不行,经常一个不注意,会跟野猴子一样蹿到树上去。”
“要不是看她小的时候可爱,我真的是要动手教育一下她的。”
聊到明桉身上,话匣子仿佛被打开了似的。
魏泽骞也听得津津有味。
过了一会儿,明老爷子又突然提议:“这样吧,我来给你搓个背吧。”
如此突然。
魏泽骞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一遭。
见他没回应,明老爷子起身催促道:“走吧,你害羞什么,上次你来做客,爷爷不是也给你搓背了?”
反正他是失明的,性质就和盲人推拿也差不多。
魏泽骞被他拉着,不得不从。
那小姑娘也还没洗好澡出来,一点儿也救不了他。
水放出热的以后。
明老爷子一把将魏泽骞推在了墙上,然后戴上他自制的新搓澡手套,粗砂质地,在后背的皮肤上摩擦时,很疼。
魏泽骞虽然是第一次,但因为之前的那句“手臂壮实”,料想明桉的爷爷一定是喜欢强壮的,所以即使感受再不舒服,也硬是忍着一声不吭。
直到,明老爷子突然询问:“对了,刚才泡给你的那杯可以让你清热下火的茶,你觉得怎么样啊?”
——刚才?
魏泽骞回想了一下,自己那时应该正在手机上咨询着家庭医师,所以那杯茶,他是一口也没喝。
他也诚实,回答道:“爷爷,我等会儿出去了再喝。”
话音刚落,明老爷子搓背的力度瞬间加强。
像是在“报复”似的。
这种“折磨”,足足长达五六分钟。
结束以后,明老爷子才拍了拍魏泽骞的后背,满意说道:“好了,我先出去了,你自己冲澡吧。”
他走到门口,忽然又回过头,低声说道:“你们这次回来得太突然,我也没收拾那间上次给你睡的杂房。”
“所以你今天晚上就和桉桉一起睡吧,她的房间就在最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