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昨天的疲累,季倾醒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他揉了揉眼睛,许竹山没在宿舍。
他翻开手机,看到沈清汝给他打了两个电话,他回拨过去。
“姐,不好意思,我刚睡醒,有什么事吗?”
“你今天有别的安排吗?”
“没有,怎么了?”
“有点事情,想跟你聊聊。”沈清汝的语气并不活跃,甚至有点低沉。
“好,我一会儿去办公室,你等我一会儿。”说完,两人挂掉了电话。
季倾简单洗漱收拾之后就快步赶到了办公室。
进了屋,季倾看见沈清汝正在看着窗外发呆,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季倾走到她对面,拉开椅子坐下。
“怎么了姐,这么低沉?”
沈清汝回过头看着季倾,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把手机递给了他。
季倾有些疑惑地接过手机,低头一看,手机里有一张照片,季倾抬头“这是?”
“你看看。”
季倾把照片放大,照片有些模糊,看着时间挺久的了,季倾皱着眉问:“怎么了,这是什么照片?”
“这是援藏队的照片。”沈清汝开口。
季倾很惊讶,眼睛睁大,抬头问道:“援藏队?什么时候的?”
“10年春节的时候,上面还有我爸妈。”沈清汝说着,伸手指了指照片上第一排最边上的两个人。
季倾点点头,目光左移,看着陌生且不算清晰的面孔,季倾又问:“这些呢?他们都是谁啊?”
沈清汝摇摇头“我也不认识,但这个,”沈清汝指着照片中间的位置,划了划“第二排正中间的男人是老队长贡布吉安,他右边是旦增贡布,左边这个,是苏宁。”
“苏宁?!”季倾放大照片,拉近苏宁的脸,但五官看不太清楚,大概轮廓是有的,像是个上学的学生。季倾眉头紧皱,“她看着和许竹山差不多大,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公司?”
“这里,这个人,”沈清汝把手指放在了苏宁身后的人身上“苏宁的叔叔,苏安,他是当时和援藏队谈合作的人,苏宁现在的公司,以前应该是他控股。”
季倾点点头,随后又看了看,在苏宁旁边找到了许竹山,那个时候的确青涩,还有些瘦弱。看着紧挨的两个人,加之苏宁的笑容,季倾似乎能把之前的事情多少串在一起。
不过,阿如拉校长不是说许竹山12年才来的拉萨?季倾有些疑惑。
“姐,你怎么突然想给我看这张照片?”
“前几天我妈给我打电话,说想跟我好好聊聊,”沈清汝叹了口气,“我之前不是说过,我来西藏和家里人有些矛盾,有很长时间没有联过系。所以我妈主动给我打了电话。”
季倾点头。
“后来我妈就给我发了这张照片。”
“这张照片,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我妈说,这是她和我爸最后一张合照。”
季倾顿时错愕,整个人愣住,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沈清汝摇头苦笑:“她一开始知道我来西藏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很反对,只是让我务必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因为她和我爸曾经一直在西藏工作;可是后来跟她说我是在这工作之后,她就像变了个人,一直催着让我回去,而且态度很坚决,所以闹了不愉快。”
“……我之前,只知道我爸是死于一场意外,但,并不知道意外,是发生在这里。”
季倾看着沈清汝,喉咙被堵住,不知道说什么。
“我妈把照片发给我之后,才告诉我。”
2010年底,苏安和援藏队签了拍摄拉萨宣传片的合同,在春节前他们公司的人和援藏队一起沿着规划好的拍摄路线走,沈清汝的父母是主要的拍摄负责人。
那天出发的时候天气很好,除了风大,其他都符合拍摄的要求。
在登上一座雪山的时候,风越刮越厉害,人往上走得困难,机器更是没有办法跟进,只能放在半路上,沈清汝的爸妈就带着相机继续跟进拍摄。
可雪山上毕竟危险,那个时候的气候多变,雪山崩塌是常有的事。他们刚走没多远,一大片雪直接砸了过来,推翻了好几个人,苏安和沈清汝的父亲被推到了山路的最边缘,贡布和许竹山过去拉他们,可还没等拉住,山上的雪又塌了一部分下来,所有人都被砸倒,苏宁和旦增他们几个人被推出去,撞在了山路内侧的护石网,强烈的撞击让他们晕了过去;而另一边的四个人好不容易拉上了手,却因为作为支撑点的山石松动,让沈清汝的父亲和贡布两个人直接滑了下去,而许竹山本身就很瘦,力量不多,左边抓着苏安,右边拽着贡布和沈清汝的父亲,十分吃力。
沈清汝的母亲是被雪埋住的,她用力扒开压在身上的雪后,艰难地朝许竹山爬过去,伸出手死死拽住他的双腿。
最先被拉回来的是苏安。他整个人趴在了路上,惊魂未定,大口喘着粗气。“快帮忙!”许竹山冲苏安喊了一声,苏安的确过去帮了忙,打算去拉沈清汝的父亲,可就在他伸手的那一瞬间,他被一个人推了下去,没有一丝防备地,直直地摔了下去。
“谁推的他?”
“苏宁。”
季倾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发麻,眼前有些发黑。
沈清汝的母亲亲眼看着苏宁把苏安推下山,然后不管不顾地往山下跑,她连质问苏宁的时间都没有,就看着苏宁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迷蒙的视线里。而本能的求生反应,让苏安胡乱地扯了几把沈清汝的父亲和贡布,结果,本就难以抓牢的几个人全都脱手,三个人全都掉了下去,许竹山当时半个身子悬空着,恨不得整个人都下去,想要抓住他们。
听着沈清汝的陈述,季倾觉得自己的体温在一点一点下降,双手攥得青筋凸起。
“许队长当时差点跟着跳下去,是我妈,把他拽回来的。”沈清汝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眼里闪着泪。
后来,许竹山发疯了一样去山下找人,找了两天两夜,最后找到了几个人的尸体。
“我妈当时伤心过度,和其余的人一起被救护人员带到了医院,昏迷了一个星期。”
“很讽刺的是,那年我刚好作为交换生到国外学习,还和朋友在国外玩得很开心。”沈清汝笑得悲痛,季倾听得难受。
这和之前阿如拉说的那些话连了起来,曾经的那些事情似乎在一点点展开。
“那,苏宁后来就没有再被调查吗?”
沈清汝摇头,满脸苦涩。
沈清汝的母亲当时带着她父亲的骨灰盒直接去公安局报案,可什么证据都没有,空凭她一个人的说辞,根本无法立案。
沈清汝揉了揉眼睛,怕眼泪落下来,继续开口:“这些当时我妈一句都没和我说过。她只是告诉我,我爸出了意外,原委我现在才清楚。”
“……后来呢?”季倾小心翼翼地开口问。
“我妈工作调回了i市,转做幕后的剪辑运营工作,”沈清汝疲惫地叹了口气“家里现在没有一台相机,全被她扔掉了。”
“姐,”季倾轻轻地拍了拍沈清汝的手背“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但……”
“没事,我在听到这些事的时候很惊讶,一时间没法消化。想了好久,才找了你,跟你聊一聊,现在好多了。”
季倾抿嘴,表情严肃,没有说话。
“这算冥冥之中吗?”沈清汝轻声说了一句。随后看向窗外“时隔这么久,我来到了我爸曾经工作过的地方。”
“……也许吧。”季倾回答,“那你打算怎么办,继续留在这,还是回去?”
“我想我应该回去一趟,陪陪我妈,”沈清汝长舒一口气,随后转过头,目光坚定的看向季倾“然后和她好好谈一谈。”
季倾微笑点头“会好的,姐,一切都会好的。”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季倾还是忍不住开口“姐,阿姨当时确定看到的只有苏宁一个人推了苏安吗?”
沈清汝点点头“当时雪被风刮得漫天都是,虽然看不清人脸,但当时一堆人里,只有她一个女孩子,又是长发,不会看错的。”沈清汝抵住额头,神色疲惫,“我不明白她怎么会那样做,也不清楚她现在为什么还要揪着援藏队,处处为难。”
季倾没有说话,因为他也想弄清楚。
和沈清汝聊完,季倾的心情沉重了很多,复杂了很多,整个人像是没了力气。
他很心疼沈清汝的父母,心疼她父亲的无辜遇难,明明只差一点。
他更震惊于苏宁,那个才二十出头的女孩,怎么能对自己的亲人下狠手,她又为什么那么做,旦增知道这件事吗,当时他有没有醒过来?
他更心疼的,是许竹山。他一直都活在自责里,可他明明最无辜,他什么也没做。
是不是善良的总要受最多的伤?
他现在很难过,心口疼得厉害。
“季倾!”
季倾抬头,看见了站在宿舍门口的许竹山,他笑着靠着门,正午的风吹着,许竹山的衣服随风浮动,头发也是,连眼睛里的光也轻快地波动。
如此澄澈的人。季倾心底叹了气。
“干什么去了?”
“回了趟办公室,你呢,早上干什么去了?”季倾走过来,现在他面前。
“搞装备。”许竹山笑笑。
季倾愣了一秒,随后笑了“效率真高,许队长。”
许竹山很赞同,露出了“那是自然”的表情,随后直起身“走吧,回屋剪头发。”
两个人进了屋,许竹山脱掉外套坐在了椅子上,松散地靠着椅子“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季老师。”
“许竹山我可提前说了,剪坏了后果你自己承担。”季倾手里拿起剪刀,擦了擦。
“没事,你剪成什么样都行。”
季倾伸手抓了抓许竹山的头发,还有点湿,他拍了一下许竹山“你什么时候洗的头?”
“就刚才,你没回来的时候。剪头发之前不都得洗吗。”
“你也不怕感冒,这么凉。”说着开始给他修理头发,动作很慢很轻,季倾觉得自己的手像刚安上的假肢。
“我可没那么虚。”说着他拿出手机,打开相机看季倾,看着季倾不太流畅的动作,笑了起来“季倾,你的手从来没这么不利索过吧。”
季倾弹了一下他的头“许竹山,你最好把嘴闭上,不然真给你剪坏。”说着,“咔嚓”一剪刀,剪掉了一撮头发。
许竹山做了用手拉拉链的动作,把嘴闭了起来,手机也收了起来,闭上了眼睛。
二十分钟,头发剪完,最后收尾的时候,季倾用理发器给他修理整齐。
许竹山掏出手机,照了照四周,满意地点头:“我就说你没问题,”许竹山看着干练清爽的短发,突然仰起头,和季倾对视“季老师,你很有天赋啊。”说完冲他笑笑。
季倾伸手把他的头抬起来,指着手机,“好好看你的头发。”
许竹山把手机调整了一下位置,然后自然地抬手拉过季倾,季倾上半身前倾,左脸贴近许竹山的右脸,他侧过头,刚要问他干什么,许竹山按下了快门,照片定格。
“许竹山,你能别总突然袭击吗?”季倾拍了一把他的脖子,“你这样真的像个狗仔。”
许竹山低头看手机,嘴角浅笑“这不拍的挺好的,你看,”许竹山递过手机,季倾凑近,两个人头挨头,盯着小小的手机屏幕,“是不是,刚好拍出了咱们两个的帅气。”
“许竹山,你太自恋了,这可不招人喜欢。”
“招人喜欢干什么,招你喜……咳,那个,”许竹山紧急刹车,“照片发你。”
“嗯。”
“许竹山,”季倾站起身,细微地吐了口气:“你能不能,认真照顾自己。”
许竹山听了季倾的话,怔住,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诶,你听见了吗,许竹山?”季倾拍了一下他的后背。
许竹山抿抿嘴,转过头看向季倾“怎么突然说这个?”
季倾盯着他的眼睛,脑子里全是关于许竹山的过往,心口翻涌着酸涩,还有压不住的难过。他不知道怎么解释,他越来越想知道许竹山的过去,可他也清楚地明白,许竹山不主动说,他就不能主动去撕开他的伤疤。
“没什么,随便说说。作为朋友,关心关心你。”季倾别过头。
许竹山沉默了一下,站起来,面对季倾,近一步把两个人的距离清零,他低头看着季倾“季倾,跟我谈恋爱吗?”他的眼睛里闪过慌乱,呼吸急促得有些乱。
这话一出来,季倾瞬间被定住,抬眼看向许竹山,一脸不可思议:“你刚才,说什么?”
许竹山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实现依旧停留在他脸上,“和我谈恋爱吗?”
许竹山此刻的脑袋里空空如也,除了这句话,什么也不剩。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站起来那一刻,脑子里就只有这么一句话,脱口而出,没给他犹豫的时间。
周身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样裹着季倾,让他无法顺畅地呼吸,他的手握紧,手心里一点一点冒出汗珠,脑子里所有思绪缠成了乱糟的结。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没有说话,只有缠在一起的,此起彼伏的杂乱的呼吸声。
沉默了好久,许竹山垂下眼眸,低声开口:“季倾,我不是突然起意,我有认真考虑这件事情,”许竹山的肩膀松了下来,“我没有喜欢过谁,也,没喜欢过,男生。”说着,许竹山抿了抿嘴“……你在我身边,我就很安心。”
许竹山断断续续地说完之后,并没有抬头,他现在不太敢看季倾,他不敢去想季倾现在是什么表情,什么想法。
季倾看着近在咫尺的许竹山,心跳的频率一直停在二次函数的最高点,震得他耳朵发麻。
喜欢许竹山吗?季倾在心里问自己。
他承认,自己对待许竹山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可到底多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为什么不一样,他没有搞明白。
况且,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和男生谈恋爱。
季倾很认真地在想,可想不顺,理不通。
“没关系,我知道对你来说,挺突然的,你或许并没有……”
“许竹山,”季倾打断许竹山的话,他看着他,平静地开口:“那天你问过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我说我不知道什么算是喜欢,”他顿了顿,继续说,“后来你说,在自己心里特别,就算喜欢。”
听到这,许竹山抬眼,对上了季倾的眼神,眼里的暗淡褪去了几分。
“你对我来说,的确不一样,”季倾深吸一口气“但我不知道这种‘不一样’,现在有没有达到,可以和你换一种关系相处的程度,所以,给我点时间,让我想一想。”
听了季倾的回答,许竹山并没有觉得失落,反而松了口气。毕竟,他没有拒绝。
许竹山带笑点点头“好。”
季倾咬了咬嘴,手不自然地揉着头发,他把脸转到一边“你去洗头吧,头发碎屑冲冲。”
许竹山看着眼前有点慌乱的季倾,抬手压下上扬的嘴角,“嗯”了一声。然后打算转过身去打水,结果被椅子绊了一下,撞到了季倾,季倾回过神,赶紧抬手“小心!”许竹山本来已经扶住了桌子,但看到季倾抬起的手,他故意朝季倾倒过去,整个人压住了他。
“许竹山,起来。”
“抱歉,没站稳。”许竹山立刻站起来,抬起双手,略带“歉意”地笑笑。
“快去,洗完了吹吹。”说完季倾转身走到床边,随后躺下。
许竹山出了门,季倾想了想拿出手机,给蒋寒打了个电话。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是,季倾,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蒋寒接到季倾的电话挺意外,但挺高兴的。
“最近太忙了。”季倾回答他。
“嗯,怎么了,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季倾抿嘴,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怎么了,怎么今天这么反常?”蒋寒放下手里刚送过来的文件,“陆凡前几天和我说,你马上快回来了,怎么,是有什么事回不来了?”
“不是,我明天就回去了。”
“这么快?几点到,我跟陆凡去接你。”
“就你们两个?孟柯呢,他不来?”季倾装着漫不经心地问蒋寒。
蒋寒那边明显沉默了一下,“他,他也去。你回来,我们肯定都得去接啊。”
“蒋寒,你跟孟柯好好的,听见没?”季倾没有说破,只是叮嘱了一下。
“嗯,知道,不用担心。”蒋寒的声音有些冷,季倾隔着听筒都能感受到。
“蒋寒,你跟孟柯,怎么在一起的?”季倾终于问了出来,说完还有点不好意思。
“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有个朋友,他跟我打听,我这也没经验,所以,打电话问问你。”
“昂——这样啊。”
“嗯。”
“就是,互相喜欢,所以就在一起了。”蒋寒就简单地一句话概括。
“废话,我当然知道是喜欢才在一起的,你能不能别这么敷衍?”季倾有些无语。
“不是,怎么敷衍了?你得抓住重点,是‘互相喜欢’,如果两个人有一个人没感觉,那怎么能在一起。”
“……就只是互相喜欢而已?”季倾听了皱紧眉头。
“当然不是,”蒋寒笑了出来,“季倾,你好歹是谈过恋爱的人,怎么还得我跟你把谈恋爱这事儿解释那么清楚啊?”
“我又没和男生谈过恋爱,这是我的盲区。”
“谈恋爱,季倾,是谈恋爱,是跟人谈,又不是跟性别谈,明白吗?”蒋寒收起了松散的语气,态度认真了许多。
“道理我明白,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和性别没关系,只不过我,,我那个朋友他现在不太,适应。”
“之所以要和那个人在一起,谈恋爱,甚至之后的一生都和那个人一起,不是因为性别,而是两个人刚好的磁场,这种磁场只有你们两个之间有,一旦换了人,就会消失,”蒋寒说着,脑海里一幕幕地闪过和孟柯的回忆,“我之所以和孟柯在一起,并不是因为我所谓的‘性取向’是男生,而是因为孟柯这个人,我喜欢;跟他在一起,我能明确感觉到我对他是爱情;说得如果过一点,即便一开始遇见他,他不是男孩,我也会喜欢。你懂我意思吗?”蒋寒说完,叹了口气。
季倾安静地听完,没有立刻说话。
“谈恋爱,心动是萌芽,喜欢是开始,而爱,才是恋爱的成果。”蒋寒又说了一句,“而喜欢的迹象太多了,都是下意识的,很多时候当局者根本察觉不到。”
“我明白,可喜欢真的很难说清楚。”季倾被说得有些乱,脑子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需要好好理一理。
“无论怎样,别用性别去定义该不该喜欢,用心去感受,那个人,你是不是喜欢,这才是正确的。”
“蒋寒,你可以开大师课了。”季倾开玩笑地说。
蒋寒低头笑笑,神情有些苦涩“旁观者,一向清醒;可自己陷进去的时候,理智像被狗吃了,不管不顾的。”
季倾知道,他这是在说他和孟柯,他开口:“无论有多大的问题,都别用最不该的方式去解决,尤其是伤害到彼此的方式。蒋寒,我真心希望你和孟柯能走到最后。”
“……我知道了。”
“别光知道了,得保证。”
“……行,我保证。”蒋寒拿他没办法,“明天几点到?”
“晚上九点多。”
“行,到时候机场见。”
说完两个人挂了电话。
季倾回想着刚才蒋寒说的话,走了神。以至于许竹山开门进来的时候,下了他一跳。
“怎么了,吓着了?”许竹山冲季倾笑笑,拿毛巾擦着头发。
“没有,刚走神了。”季倾坐起来,指着他湿漉漉的头发问:“你没吹?”
许竹山摇摇头“不喜欢那个风,吹着不舒服。”
“你也不怕风大,吹得你偏头疼。”季倾站起来,走到桌子旁,拉开抽屉,把吹风机拿出来,递给许竹山“你头发短,几分钟的事,不然枕头都湿了。”
“不吹,你还不如让我出去晒太阳。”许竹山指着窗户,外面的太阳正盛,屋里被填满了光,亮得透彻。
“那也行,”季倾放好吹风机,“走,晒太阳。”
“不是,真去啊,我就随口一说。”
“我可不是随耳一听。”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宿舍,走到了学校后面的那块空地,卓玛格桑也在。
“奶奶!”季倾喊了一声,朝她走过去,许竹山在后面跟着,把手里的毛巾收了起来。
“阿季,小山。”卓玛格桑看见他们两个,缓缓站起来,对他们笑笑,“你们怎么来了?”
“晒太阳。”许竹山先开口。
卓玛格桑有些惊讶“晒太阳?”
“他刚洗完头发,让他吹干他不愿意,说要晒太阳。”季倾指了指许竹山湿着的头发,向卓玛格桑解释。
听完,卓玛格桑点点头。
“阿季是不是要走了?”
“嗯,回去有些事情要处理。”
“什么时候回来?”
“十月份,应该就能回来。”
卓玛格桑点头,拉过季倾的手,温柔地拍了拍“有时间要多打电话,奶奶惦记着你。”
季倾点头“会的,奶奶如果想我了,可以给我打视频,那样就可以看见我了。”
“那我可能得需要小山帮忙了。”说着卓玛格桑歪头看向季倾身后的许竹山。
“为什么?”季倾有点疑惑。
“奶奶的屋里只有座机电话,没办法打给你视频。”
“没事儿,阿妈,我之后一回来就过来,您就给他打电话。”许竹山走过来轻轻捏了捏卓玛格桑的肩膀,轻快地说。
“好。”卓玛格桑拍了拍许竹山的手,随后看向季倾“阿季,回去了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奶奶。您也是,手一定要注意,还有膝盖,药记得勤换。”
“好。”卓玛格桑欣慰地笑笑,眼里依旧是如常的温柔。
许竹山揉了揉卓玛格桑的肩膀,继而看向季倾“放心,阿妈我会照顾好的。”
季倾看着许竹山,安心地点头。
正午的光加上三个人的笑容,让人似乎看到了生活里的安然。
“季海,季倾马上毕业了,他的毕业典礼别忘了。”邢梅给季海打了电话。
“好,我知道了。”季海这边摆手让助力先出去,“你最近,还好吧?”
“这就不需要和你汇报了,我没别的事,先挂了。”邢梅并没打算跟他多说什么,打算挂断电话。
“等等,邢梅。”季海急忙开口,“你听我的,行吗,去国外把手术做了,别硬拖着,这不是……”
“我的身体我清楚,你把你该做的事情做好就够了。”
“邢梅,如果你不做手术,我现在就给季倾打电话,告诉他,所有事。”
“你威胁我?”
“……”季海没有说话。
“我再说一遍,季海,我们的事情,别拉季倾进来!”邢梅加强了语气,没有退让的意思。
“邢梅,算我求你,你别这么固执,行吗?你难道想让季倾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失去一个母亲吗?!”季海情绪有些激动,他尽量压着自己的声音“那就是意外,不是你的责任,你没必要把命赔出去!”
邢梅没有回答季海,直接挂掉了电话。
“邢梅,我要你这辈子都活在愧疚里!”
“你就是一个杀人凶手,见死不救,就是帮凶!”
“你们一家都不得善终!”
…………
那段如同废墟的回忆再一次涌进邢梅的脑海,女孩和女人脸上悲痛欲绝的表情和止不住的泪水,就像刀子刮着她,如同要把她的心刮烂。
她闭上眼睛,泪水滑落。
“我把命赔给你们,行吗?”
“我嫌脏!”
……
“张医生,医院的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
……
早晨六点,拉萨机场。
许竹山,季倾,还有沈清汝。
“姐,你其实不用来送我的,这么早又这么远。”
沈清汝拍拍季倾的胳膊,冲他笑笑“上次就被你偷跑掉了,这次必须来送你。”
季倾也笑笑,伸开双臂给了沈清汝一个拥抱“姐,照顾好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沈清汝点头,拍拍季倾,轻声说:“你也是,这两个月可别忘了我。”
“怎么会?我姐这么漂亮的美女,谁会忘?”季倾松开手,开玩笑地说。
“你啊,以后可别这么随便对别的小姑娘。”沈清汝捶了他一拳,假装给他一个白眼。
两个人都笑了。季倾移过目光,看向许竹山。
许竹山正盯着大屏幕的航班信息发呆,季倾走过去,拍了一把他的后背。
许竹山回过神,看了一眼身后的沈清汝,开口:“聊完了?”
季倾点点头。
“到了,发个消息,”许竹山抿抿嘴,“如果可以,打电话也行。”
季倾被他的样子逗笑,他没有立刻回答。
“你回来之前也记得说,嗯,我来接你。”
“也只有你能来接我。”
许竹山被季倾这话说得愣了一下,随后有些不太高兴“这话听起来这么勉强呢?”
季倾还是笑着“实话而已,总不能让校长来接我,是吧?”
许竹山咬牙露出勉强的笑容,一脸“很好”的表情。
“好了,快登机了,走了。”季倾看了一眼时间,开口。
许竹山拉住他的行李箱,拦住了季倾“等一下。”
季倾抬眼看着他,等他继续说。
“昨天的事情,别忘了认真考虑。”许竹山认真地看着季倾,目光闪烁。
季倾看着许竹山,心里像被偷了一块,不大,可却空落落的。
“知道了。”季倾点头回应他,“真得走了。”
许竹山还是没放手。
“许竹山,我,该走了。”
许竹山伸出手把季倾圏进怀里,头埋进他的肩膀,呼吸的温热钻进了季倾的身体,有些痒。
季倾抬手抚着许竹山的背,没有说话,因为这一刻沉默更适合。
“我等你回来。”
“好。”
“记得打电话。”
“好。”
“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
“别……”
“你今天真啰嗦,许竹山。”季倾打算松开他,但许竹山的手并没有松开,依旧抱着他。
“还有什么要嘱咐我的?”
许竹山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松开手,低头看着季倾,“记得想我。”说完他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你真肉麻,许竹山!”季倾踢了许竹山一脚,随后拽过行李箱“走了。”
他转过身,和沈清汝挥手示意,沈清汝也招手。
他背对着两个人,带走了巨大的失落感。
飞机起飞前一刻,季倾收到了沈清汝的消息。
“许队长挺好的,可以好好考虑考虑[眨眼]”
季倾看着这条消息笑了,仰起头靠着座椅,感受着飞机起飞的抖动。
下一次,会带着答案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