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钧承先是一怔,旋即勾首,玩味轻笑:“何以见得?”
“直觉!”姜青芷手指微动,捏着布帛的动作紧了紧,勒紧了伤口:“我之前和侯爷提起昆仑奴女奴不可留的时候,侯爷并未有所动容……之前还还想着,是否是因为侯爷知道些内情,所以未加理会,如今看来,侯爷是早早的就做好了决策,所以才没有拿那个女奴当回事。”
“说到这个,我还真是有所好奇,”霍钧承打断她的话,转首看向四周,确定没有外人之后,略微倾身,在姜青芷耳边低语:“姑娘是如何得知,那个昆仑奴女奴有问题的?”
姜青芷眼尾狠颤了颤:“侯爷又是如何得知的?”
“我的人手遍天下,想要知道什么不可以?”霍钧承身子后仰了些,低下头,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双浓密颤柔的鸦羽长睫,似笑非笑:“倒是姑娘,你身居深闺,又从不与这些昆仑奴有所瓜葛,所以,姑娘是从哪里知道的消息?”
“虾有虾道,蟹有蟹道,侯爷有侯爷的渠道,我就不能有我的吗?”姜青芷不畏的昂起下巴,灼热的凝视向他的眼睛,咄咄而对:“不过,话说回来了,我的那些小心思,想必是逃不过侯爷的信息网的,既如此,你就用你身边的眼线来查好了,何必问我?”
她哪有什么信息网?
她所有的信息都来自于上一世的记忆!
当然,这份记忆是不能言说的。
既如此,那就耍赖不承认。
反正霍钧承也查不出来!
霍钧承被她那耍赖小心思逗笑了,刚要说什么,云耳陡然低声:“侯爷!”
霍钧承会意,立即后退两步,与姜青芷拉开了距离。
随即,就听到有人咋咋呼呼的喊叫起来:“侯爷呢?侯爷在哪?听说侯爷受伤了?诶呦呦,真是该死,小的该死的……”
来人是仁和的东家,姓胡,年约五十,三冉长须挂在唇下,随着他的小跑颤颤悠悠。
等跑近了,看到霍钧承的伤势,脸色瞬间惨白,连忙跪下:“小的该死,竟然疏忽大意的伤到了侯爷,该死,该死啊……”
霍钧承与姜青芷悄然而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姜青芷敛眸而立,佯装不熟的样子。
霍钧承则沉下脸,冷声:“与你无关,是曲小将军的疏忽,你起来吧!”
“多谢侯爷,我,我这听说消息便赶过来了,您,您这伤……”
胡东家话还没说完,就见到曲江屁颠屁颠的拿着一堆东西跑了过来。
“来了,来了,我也不知道拿的对不对,”他将东西一股脑的塞给姜青芷:“我也不确定你到底要用什么,不用什么,想着又不累,就都拿来了,你看着用好了。”
那堆东西的确是不少,除了姜青芷所要的银针和布帛止血药外,还有不少的金疮药和各种治外伤的药膏。
不过,对于姜青芷而言,这些东西如同鸡肋,作用不大。
她先用银针封住霍钧承手臂上端的几处大穴,止住血,方才放开束带,再用穿线弯针,将撕扯后的伤口,一针一针的缝合起来,最后再用上止血伤药,包上布帛。
“明天的这个时候,药注意换药上药,还要保持伤口的干净和干燥,切忌碰水……”
姜青芷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叮嘱着注意事项。
云耳却突然说:“姜姑娘,你,你这些是说给我听的吗?”
姜青芷动作不由一顿:“你说呢?难道是说给我听的?”
“这,我,我不会啊,”云耳手足无措的搓搓手,讪讪的笑道:“而且,我,我也没记住……”
“那就仔细的听,仔细的记!”
“要不,还是劳烦姑娘你亲自来给侯爷换药吧?”云耳挠着后脑勺,一脸的憨厚:“说到底,咱们侯爷也是为了救姑娘你受的伤,你劳烦一下,为侯爷换药也是应当的嘛!”
“……”
姜青芷有点后知后觉的抬眸看向他,再看看其他人。
屋子里,除了云耳和润喜以外,曲江和胡东家也在。
曲江是一脸的【老子就知道】,胡东家则是茫然的【什么情况】。
不过,在看到姜青芷看向自己的时候,胡东家还是鸡贼的猛点头:“是,云侍卫说的对,旁人换药怕是不妥,不如姜姑娘受累,能者多劳嘛,多辛苦一些,为侯爷诊病治伤,也是帮了我们仁和的大忙……”
“确实,本侯爷受伤,也是你们仁和办事不力,姜姑娘受累,的确是帮了你们仁和的大忙,胡东家,你是不是得表示一下?”霍钧承根本不给姜青芷反应的机会,紧跟着后面开口。
“表示?应该的,必须有所表示,只是……”胡东家的脑壳急速非转,一时半会的也想不通自己用什么表示才更合适,一时间卡了壳般,只是笑。
曲江立即道:“姜姑娘不是说来你们这里是要买些奴才女使的吗?不如胡东家你挑些上等的好调教的,至于价格方面……多优惠一些便是。”
“这个好说,也好办的很,这样,我亲自去挑,保证让姜姑娘满意……”
霍钧承在仁和受了伤,胡东家正愁自己这二两重的骨头不够赔罪的,难得有这么清闲又不费力的赔罪方法,自然是求之不得,忙不迭的就去安排了。
自始至终,姜青芷都没来得及开口多说话。
直到胡东家走的没了影子,霍钧承才象征性的询问:“姜姑娘,这样的安排,可否莽撞了?”
姜青芷咬牙:“……侯爷安排的……甚妥!”
莽撞不莽撞的,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再者说了,你堂堂侯爷都将一切安排好了,她一个小小的庶民,有胆子反驳?
况且,霍侯爷的脑门上还篆刻了【救命恩人】四个大字。
她姜青芷若是敢说一个【不】字,那便是忘恩负义。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姜青芷都没有反驳的资格和机会。
只有一侧的曲江,看着姜青芷的眼神多了些复杂——可惜了了!
好不容易看上一个顺眼的姑娘,竟然被霍钧承给半路截胡了 !
算了!
截胡就截胡吧!
谁让他是自己的好兄弟呢!
不过,这小子着实讨厌的紧——
之前见到姜青芷的时候,他还是一脸的高不可攀,傲骨铮铮的,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
也正是因为如此,曲江才动了点小春心。
本以为和人家姑娘有机可乘,后续有缘的时候,也就那么一转身的功夫,霍钧承便顺利“勾搭”上了姜青芷。
如今,他霍钧承近水楼台先得月,肯定没他曲江什么事了!
诶!
说起来,还是有点小遗憾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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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侯府的路上,霍钧承端坐在马上,手臂上缠着绷布,挂在肩上,优哉游哉走着,惹得周围的路人纷纷驻足观看。
“霍侯那是受伤了?”
“衣服上都是血,肯定是受伤了呀!”
“不知道侯爷是怎么受的伤?”
“是啊,在汴京,能把霍侯伤成这样的可不多!”
“……”
云耳紧跟在他身侧,时不时的侧首看去,脸上的神色颇为复杂。
霍钧承虽然没有看他,但也有所察觉:“有话便问,有事便说。”
“侯爷,你的伤……那畜生虽然是用了点药,性子暴虐了些,可,可也不至于伤到您吧?”云耳吸着气,揣测道:“莫非,您是故意伤着的?然后好安装苦肉计来行事?”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霍钧承并未否认:“要不然,你也不会顺水推舟,让姜姑娘来侯府为我换药吧?”
云耳跟了他多年,知道他太多的心思和秘密,自然能猜度出他的计划是什么。
不过,听闻这儿,还是低声道:“是,您受伤的时候,我便想到了让姜姑娘有机会入府的事,可是……属下想不通的事,您之前不还说,在外面不要与姜姑娘有太多接触,免得被人疑心吗?这怎么……”
“那是之前的计划,”霍钧承咬紧后槽牙:“也是在曲江和姜青芷没有见过的情况下……”
他之前的计划,是想着和姜青芷慢慢接触,再名正言顺的与她有所交集,免得骤然的熟稔惹人猜忌。
可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曲江竟然会对姜青芷【一见钟情】。
曲江与他自小长大,那小子的一言一行,一语一笑,他都能猜到他心中是怎么想的。
所以,在得知曲江竟然清楚记得在长公主府,第一次见到姜青芷时她所穿的衣裙颜色时,他便知道,这小子是骨子里动了春心了。
好兄弟和女人,霍钧承都不想失去。
所以,在短暂的思忖谋划后,他果断改变了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