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另外一个男人,本来已经走下了楼梯,但是又突然站住,像是想到了什么,扭头多看了姜青芷几眼,若有所思:“这姑娘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
霍钧承顺着他的话也转了一下身,淡淡的:“是吗?不记得了!”
“嘶,哦,想起来了,”男人突然抓住霍钧承的手臂,激动道:“是在长公主府,就是磐哥儿的百日宴,那天她穿了一身淡紫色的裙子,艳压群芳呢……”
“……她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你都记得?”霍钧承的瞳色倏然一沉。
男人却并未察觉到他的气场不对,还在那里兴奋的眼睛冒光:“对,是她!绝对是她!今天虽然穿着素朴简单,也没用胭脂,但是那份清冷的绝美却是独一无二的,让人一眼难忘……”“曲将军,你倒真的是难忘的紧啊!这都半年了,你都还记得人家当时穿的是什么衣服!”霍钧承的眼神都能刀人了。
奈何曲江的心思都在姜青芷身上,时不时的回头看下楼梯的姜青芷,并未发现身边男人那想弄死自己的眼神。
“霍侯,你那天是没见到这姑娘,若是见到了,保证你这辈子都忘不了……你看她未施粉黛还如此迷人,那略一装扮起来,简直是魅惑入心啊!”
“闭嘴吧!”霍钧承捂着曲江的嘴巴,手臂顺势一甩,直接将曲江从茶楼的门口扔到了停在正街的马车。
姜青芷也一直在留心霍钧承这边的动静。
难得霍钧承也有装作不认识他的时候,怕是因为身边的那个男人。
能与霍钧承并肩而行的,必定是汴京权贵,而且难得的是她也眼熟的紧,可为什么总是想不起他是谁呢?
只见男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被霍钧承一个大力给扔上了马车,震得她们几个人都下意识的停下脚步,愣神般的站在那里。
好在霍钧承那边也没停留,矫捷的几个箭步,也窜上了马车。
“走吧!”
“霍侯你……”
曲江后面的话再次被霍钧承用手给压了回去。
等他们走后,伙计才敢从柜台后走出来,探头探脑的瞥了眼门外,低语:“可算走了。”
姜青芷不动声色:“他们是谁啊?”
“姑娘,你还真的不知道?”伙计此时的神色,比之前还要震惊:“那位惹不得的爷是霍侯爷,他身边的镇化大将军家的小公子,曲小将军,曲江!”
曲江?
姜青芷的瞳孔蓦然一缩。
对!
是他!
那个死在霍钧承怀里的少年将军!
她疾走两步,紧跟着追出门外,失神的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
曲江,那个上一世她感觉最是意难平的少年,也是她上一世第一次见到霍钧承落泪的折翼天才。
算一下,他的人生已经进入倒计时。
“姑娘,你,你怎么了?”润喜突然拉着她的手,紧张的看着她的眼睛:“你,你怎么哭了?”
姜青芷眼尾一颤,鸦羽微沉,一滴泪滚落脸颊。
她的心中充斥着悲悯压抑的气息。
那是眼睁睁的看着英雄谢幕的无奈悲凉!
也是她上一世无能为力的懊恼!
上一世??
姜青芷的心狠狠颤了颤。
曲江,他不该是上一世那个凄惨落魄的结局!
那样的结局,配不上他挥斥方遒的少年恣意!
她,要改变他的结局!
绝对不能再让英雄落幕于少年!
想到了什么,她突然道:“润喜,刚才可是听他们说要去哪了吗?”
“谁?霍侯吗?没,没有吧?”润喜心说刚才霍侯爷都和咱们没说话。
说话的时候,也是个曲小将军一起,又因为隔得远,压根就没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许是……也去了仁和!”
姜青芷说着,再次看向柜台上一份仁和手报。
那上面誊抄着几个大字——【昆仑新贵,价高者得】!!
那是仁和拍卖昆仑奴的公告。
润喜实在猜不透姜青芷的意思,不敢多说话,纠结间,只见张金成带着姚鹿正往这边走。
“姑娘,张金成和姚鹿回来了。”
“回来便好,我们也该走了。”姜青芷不动声色的抬手拭泪。
再抬眸,她的眼神已然清冽,只是眼尾还晕染着哭过的红。
“走吧,去仁和。”
张金成过来后,听说了去仁和,激动道:“姑娘也知道仁和今日豢卖昆仑奴的事了?”
“什么昆仑奴?”润喜一怔。
姜青芷则是指向墙边上的公告——那是茶楼伙计垫盘子的手册。
手册上说,仁和新到了一批训练好的昆仑奴,正是今日拍卖。
姚鹿听到这儿,小小的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我还以为姑娘来这里,是要添置些家奴小厮呢,没想到,竟然也是冲着昆仑奴来的。”
“你住口,姑娘买什么,用的着你说嘴?”张金成没好气的怼了他一眼,压下声音:“姑娘要做什么便做什么,你就只管做好你的分内事,要不然,孙教习真的能扒你一层皮,不信你试试。”
姚鹿少年方钢,才不管这些人情世故呢,依旧在那里自顾自的念叨着。
“哼!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昆仑奴那些狗东西,当个玩意玩一玩,解个闷还可以,若是真把他们当人,等他们有朝一日崛起的时候,怕是就不把我们当人了!”
“……”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姜青芷在听到这话的时候,鸦羽覆下,遮住了瞳底的异色。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是啊!
若是曲江当年有着这孩子一半的警觉,也许上一世便不会死了!
蓦地,她放缓脚步,招手让姚鹿过来。
“你之前说,你是孙教习的弟子?”
“是啊,如假包换的那种,”姚鹿得意的拍了拍胸脯:“我可是正儿八经的拜了祖师爷,喝了师傅茶的真徒弟!”
姜青芷笑眸盈沉,瞬瞬的看了他片刻,笑道:“那就好。”
姚鹿不由一脸懵:“……什么就,那就好?”
姜青芷没有再解释什么,而是转身走向仁和。
仁和是后海口街唯一挂了牌匾的拍卖行,鎏金朱砂的【仁和】二字,在阳光下迷了人眼。
门口迎客的小厮见到姜青芷,熟练的拿出一个紫红色的腰牌。
“姑娘,从这里往左手边拐,看到吊铜钱的玄关,那便是我们的,到了那里,便有人来接待姑娘了。”
“……”
姜青芷并没有接腰牌。
因为她发现在她前后进入的那些男客,拿到的都是金色腰牌,与她的不一样。
她虽然是第一次来这里,可也听过仁和的一些规矩。
“你们不是豢卖昆仑奴吗?我想先看看……”
“啊?”小厮一怔,随即看向了后面的张金成等人,脸上的表情怪异了起来,“那,娘子是哪家的娘子?我这边得先记录一下咱家老爷公子的名讳呢……”
“?”
怎么还要登记男人的名字?
难道说,女人就不得进入?
她是第一次来仁和,之前也没打听过这里的规矩,所以不懂。
“张金成?”姜青芷不动声色的看向张金成,想要知道是怎么回事。
孰知,张金成也和她一样,也是满头雾水。
但他迅速上前,冷声:“你什么意思?我们家姑娘是不给进不成?”
“仁和就是这个规矩,”姚鹿的声音在后面传来:“因为来买昆仑奴的都是各家的爷们或者是娘子,还没有哪个姑娘来买昆仑奴的……”
昆仑奴与寻常的小厮不同,他们多数是参与斗技场的搏杀奴隶,而斗技场只有男人能参与斗技,即便有女人,那也是代替自己夫君前来斗技的正室大娘子,自古以来,就从没有哪家姑娘过来买过昆仑奴。
至于姜青芷方才所领的红牌,则是任何买卖寻常家奴的售卖场,那里的货物都是男丁和女使,所以不乏各家的公子小姐过来挑选可用的奴才。
姜青芷看向张金成,询问这个规矩是不是真的。
而张金成比她都尴尬:“我,我也不知道,咱们家就没买过昆仑奴……”
姜家走的是传统的商贾路线,而昆仑奴本身就不多,即便豢养调教出来,也大多是权贵们的玩物,所以即便是姜家这样的商贾人家,也从未玩过昆仑奴们的高端游戏。
“姜姑娘,你们怎么才来,本公子可等你们有些时候了。”随着一阵笑声,曲江一阵风般的从内院走出来。
不等仁和的小厮说话,立即指向姜青芷。
“她是我和侯爷邀请的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