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砚一向清贫,不喜奢华。
上一世如此,这一世,他的秉性还是如此。
姜青芷看着简陋的茅草屋,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师父还是这样!”
“什么?”宋紫湘听到了她的嘀咕,但是没听清。
“没什么,咱们进去吧。”
姜青芷轻轻扣了扣木门的门扉。
门扉应声而开。
里面没有落门栓。
“咱们就这样进去,是不是太没礼貌了?”宋紫湘犹豫道。
“没关系,来者是客,请进!”清澈爽朗的笑声在屋内传来。
门砚就坐在屋内,手里正用柳条编着软垫。
听到有人进来,头都没抬:“我这个茅屋小地,闷热的很,也杂乱无章,怕是没有姑娘们的落脚点,还请姑娘们自便。”
眼下已经入了秋,但他还只是穿着单衣,袖子挽到了手肘之上,露出古铜色遒劲有力的手臂。
“门先生,好久不见。”
姜青芷的声音让门砚手一顿,最终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拍了拍手,缓缓起身:“姑娘终究还是来了!”
宋紫湘遽然看向姜青芷:……听这意思,两人好像也,不是很熟!
“先生应该已经猜到我要来了。”
“之前你的人跟踪我,我便反跟踪追查到了姑娘,说实话,当时见到姑娘的时候,我很是吃了一惊,”门砚整理好衣服,微微躬身:“当日受了姑娘一饭之恩,今日也是报答的时候了。”
姜青芷连忙回礼:“先生要是这么说,青芷断不敢受!”
这可是她前世的恩师啊!
给她行礼,她怕天大雷劈。
“我说,咱们能坐下说吗?”宋紫湘打断他们的话:“咱们好歹也是客人,坐下喝口水总是可以的吧?”
“那是自然,只是……”门砚淡眸而笑:“我这边都是凉水,眼下也已入秋,怕是两位姑娘喝了不合适。”
“没关系,我们自己带了茶点过来,”宋紫湘提起手里的糕点等东西:“你只要有个小炉子,能烧水就行!”
门砚:“……炉灶没有,锅行吗?”
宋紫湘:“……也行,吧!”
只要有口锅,能烧开水就行。
可是当她真的看到门砚“厨房”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抱怨。
“这,可真是单身狗的标配啊……”
厨房里就只有一口锅,一个碗,一双筷子,几根柴火。
“姑娘,我这里的炉灶有点棘手,还是我来烧水吧。”门砚拎着水桶过来。
“没事,我来吧,你们说话去,”宋紫湘接过水桶:“反正你们的事情我也插不上嘴,就伺候你们喝茶好了。”
“那,就有劳姑娘了。”
门砚也不再客气,走到院子里折了几根新鲜的芋头叶子,走回正屋,用叶子充作碗碟,盛放姜青芷带来的糕点。
“姑娘来我这里做客,还要自备糕点,想必是对在下的境况有些了解,”门砚也不客气,开门见山:“既如此,姑娘有话但说无妨。”
“我想请先生出山。”
“出山?”门砚对这个词似乎有些排斥,眉头都皱了起来:“姑娘为什么这么说?”
“我家大哥有疾多年,想必先生也是知道的……”
“……”门砚听后,眉头皱的更深了。
但是没有说什么。
姜青芷继续道:“我想请先生出手,救治我家大哥。”
“姜姑娘,你,嗯?”门砚咬住唇角,斟酌着词汇。
许久,才低声道:“国公府大世子的病情,想必御医们都诊治过,他们都束手无策的病况,姑娘怎么就以为我能治好呢?”
“我和父亲说过,倘若先生能治好我家大哥,可以保先生一世的荣华富贵。”
“姜姑娘……”
“我知道先生是不屑这些金银财帛的,可是世事无绝对,有些东西当你有的时候,可以不屑它的存在,可不能没有!”
姜青芷想到了门砚上一世的人生,不想他这辈子再过那样的日子。
“国公府的承诺,只是先生人生路上的一个保障而已,先生现在可以不要,但是国公府的承诺一定会在,将来,若是先生有艰难的时候,可以将国公府当做一个后盾,这样便可无后顾无忧,不会为金银所累。”
“这话我听明白了,”宋紫湘突然从一侧探出身子:“这就相当于门先生在你们国公府存了个承诺,这个承诺在不需要的时候,就一直摆在国公府的库房里,当他有需要的时候,就可以从国公府的库房提出到相对应的金银,用来度过危机……是这个意思吧?”
“是,”姜青芷端正了坐姿,沉沉叩礼:“先生高洁,不屑于这些凡尘俗事,可人生在世,终有会被金银所累的一天,先生也不想为银钱所困吧?”
“……”门砚看着她的眼神微妙了许多。
从当初在姜家喜宴上,她特意另外请他入席,到今日的奉上金银,都说明她对他的特殊照顾。
可他与她并不相识。
之前也从未有过交集,为什么她会如此对他上心?
如今更是要给予他一定的金银保障,究竟为何?
“姜姑娘,你我萍水之交,并无深意,可你为何……好像对我特殊照顾?”门砚咄咄。
姜青芷敛眸莞尔:“就当……我上辈子欠了先生一条命,这辈子,来偿还吧!”
“无功不受禄,姑娘对我的恩情,我怕是承受不起……”门砚不是重金银之人,更不愿意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好意。
“也并非是无功,其实还是有事要求先生,”宋紫湘从外面进来,端着烧开的热水:“我们姜姑娘的意思是说,请先生教我些治病救人的方法,好让我可以结合我手中的医术,未来可以救死扶伤,救济天下。”
“姑娘倒是宏愿,还想着兼济天下,”门砚看着她的眼尾明显一挑:“殊不知,这天下可能并不值得被拯救。”
“值不值得是我的事,先生只管教我些法子便好,”宋紫湘冲着姜青芷轻眨左眼,抛了个眼色:“如果周家大世子的事情,先生也不想过于插手的话,那就当做是帮我了,因为我想赚周家这份银钱。”
“姑娘……”
“国公府又不是什么慈善人家,手里的银钱没几个是干净的,我赚他们的脏钱,再接济于穷人,也算是间接帮银钱洗白了,造福天下……门先生莫非觉得这法子不好,还是觉得我这样做有点沽名钓誉?”
“我不是……”
“说我沽名钓誉也没关系,名声这种东西就是给别人看的,反正我自己做事问心无愧便好了,旁人说什么,我反正听不见,由着他们嚼舌头!”
“……”
宋紫湘叽叽喳喳的,像只快乐的小鸟,喋喋不休的几次打断门砚的话,述说着自己的观点。
门砚在开始的时候还会反驳几句,但是到了后来,便只是看着她在那里说个不停,而自己沉默不语了。
姜青芷眸光流转,悄然的走到门外,没有打扰到他们的微妙气场。
屋子里,门砚低声问道:“人生在世,自怡不好吗?何必要过问他人死活?”
“我这也不是圣母,就是想着尽人力听天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时候,尽可能的帮一些人……当然了,前提得是我的利益不被损坏,损人利己的事情我不干,但是损己利人的事情,我更不干了……”
“……”
姜青芷没有再听下去。
门砚是不善言辞的人,难得有人能勾动他说这么多的话,暂且让宋紫湘先攻略攻略他吧。
她走向门外,想要让张金成和孙成娇去买些生活用品过来。
门砚的这个居住地,实在简陋的不像样子。
孰知刚打开门,差点与一人撞个满怀。
不等抬头,熟悉的清香扑鼻而来。
她诧异抬眸。
果然,又是那张熟悉的脸:“霍侯爷?”
竟然又是霍钧承。
霍钧承显然也吃了一惊:“还真的是你,刚才在外面看到你们家的马车和孙成娇,我就想着是不是你也在这个地方,怎么你……也是来找门先生的?”
“是啊,还真是巧……”
巧到现在看到霍钧承与她同时出现在某个地方,都能云淡风轻了。
“我来找门砚说件事……”霍钧承说着往里面走。
姜青芷侧身让开,陡然又想起宋紫湘还在里面,连忙拽住他。
“侯爷等一下……”
情急之下,她抓住了他的手腕。
霍钧承身子一颤,嘴角不由自主的翘起,但是没有挣开,努力装作很是平静的问道:“姜姑娘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