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睡在你房间的贵妃榻上,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见你我在玉泉村,携手漫步田野间。
你突然兴起,于田间翩跹起舞,蝴蝶也来凑热闹,围着你我环绕。
一屋,两人,三餐,四季。
平淡且幸福。
年年岁岁,春秋数载,你我相伴一生。
翌日的日光,穿透窗棂,点亮满室昏暗。
日光晃了我的眼,也惊扰了我的梦。
我微眯着眼,望着刺目的日光,微微发愣。
那一刻,我多希望一直活在梦里。
可梦,终究是梦!
你我同为驻守一方的将军,有无法逾越的鸿沟。
眼前人是心上人,水中月却是天上月。
近在咫尺,一触摸却消弥于无形。
玉泉村的“小蝶”,齐舒翼会记在心中一辈子。
伴我成长的林破南,齐延也会记一辈子。
往后的岁月里,只要你需要。
只要不违背纲理伦常,家国大义,齐舒翼都会义无反顾。
齐舒翼!
林破南看完信,泪如泉涌,紧紧咬着唇,失声痛哭。
泪水模糊了她的眼,“齐舒翼”三字仿佛注入了灵性,化作了齐延的身影站在她眼前。
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眼前的身影随即瞬间化作泡影,消失在眼前。
林破南的泪落在信纸上,尽数落在落款的“齐舒翼”三个字上,苍劲有力的字瞬间变成了一团墨影。
林破南捂着胸,哭的喘不过气。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齐延明白,林破南也明白。
林破南将脑袋埋在两膝之间,蜷缩在椅子上。
直到小蝶再次在书房外唤她,她才匆忙的擦干泪,将信纸叠好塞回信封,重新夹在书里,放置到书架上。
林破南收拾好情绪,走到门口缓缓将门打开。
小蝶看着林破南红肿的眼睛,满脸担忧。
“将军,你哭过?”小蝶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有,”林破南嘴角强扯出一抹笑,“眼里进了沙子,揉的。”
书房里一尘不染,哪里来的沙子。
小蝶看破不说破,赔着笑道:“等下小蝶帮将军吹吹,吹吹就好了。”
林破南抿嘴一笑,“走吧。”
卧房净室里的浴桶里早已备好了热水,小蝶细心的伺候林破南宽衣沐浴。
小蝶全名叫于小蝶,是于春的孙女,比林破南小两岁。
林毅璋虽从小把林破南当男儿养,但林破南到底是女儿身,总有不便之处。
林破南女子的身份又不能让其他人知晓,林毅璋便让小蝶从小跟着林破南。
小蝶和林破南一起长大,林破南也没将小蝶当成婢女,而是当妹妹看待。
小蝶一直随着于春学习医术。
林破南的小伤小病都是她诊治,大病重伤就是于春诊治,小蝶从旁协助。
林破南赤裸的坐在浴桶里,背靠在桶壁,任由小蝶为她擦拭着。
小蝶拿着毛巾轻轻替林破南擦拭着肩背,看着林破南身上的数处浅粉色伤痕,又看到林破南胸前新添的伤疤,眼眶一红。
若不是重任压在身,她家将军应该是邺京最耀眼的世家小姐。
林破南并不知道身后的小蝶在想什么,她闭着眼,靠着桶壁。
温热的水,使林破南原本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心中的痛楚也得到了一丝缓解。
她回想着齐延信中所说,当年不是他引父亲去的山鬼坳。
她记得那日下着瓢泼大雨,军中斥候来报,父亲追击敌军进了崖州,被围困在山鬼坳。
她急忙率军前往,结果就看到父亲尸首分离。
她当时的情绪分崩离析,只想着杀了齐延,从没复盘过当日的情况。
如果不是齐延引父亲进的山鬼坳,那又是什么人做的。
林破南眉头紧皱,思绪乱成一团麻。
没有任何线索,她要从何找起。
“将军,好了。”小蝶边拧着毛巾边说。
林破南回过神,从浴桶里站起来,接过小蝶递过来的浴巾擦干身上的水滴。
林破南穿好衣服走到梳转台前坐下。
小蝶拿着干毛巾替林破南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待头发擦的半干时,林风在外面求见。
“小蝶,你让林风去书房等着,我马上就来。”
林破南拿过小蝶手中的干毛巾,快速揉搓着发丝。
“将军,我还没帮你束发呢?”小蝶道。
“没事,我自己来。”
“将军,还是我来吧,我利索些。”小蝶从妆奁里拿起梳篦替林破南梳着头发,并便门外喊了声,“林风哥,你等会儿,将军还在束发了。”
“好!”门外传来林风干脆利落的声音。
一刻钟后,林破南从房里出来。
林风见林破南眼尾有些泛红,心沉了一下。
“走吧,去书房,我正好有事问你。”
林破南走下台阶,直往前走去。
林风跟上林破南的脚步,落后半步。
“南陵的俘虏可尽数放了?”林破南边走边说。
“原本看押在营中的已尽数放了,禹州的那五千俘虏还没有。”
“为何?”林破南停下脚步,眉头一皱。
“杜如城不放人。”林风心虚道。
“他为何不放人?”林破南更加疑惑:“他若想破坏和谈结果,那我得去三皇子跟前念叨念叨。”
“不是。”林风垂着眼,一脸郁闷。
说到底,还是他到当初考虑欠妥留下的隐患。
“当时我说服杜如诚接受南陵俘军的理由是将军会替他在圣上面前美言。”林风接着道:“如今崔鑫接替将军驻守南境——”
林风的话留了半句没说,林破南哪还有不明白的。
她怒道:“杜如诚是觉得本将军失了兵权,失了势,他的希冀落了空,得不到好处就卡着俘虏不放,是吧!”
林风点了点头,默认了林破南说的。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她还只是暂时失了兵权,杜如城一介州府就落进下石,真当她林破南是泥捏的。
“说吧,杜如诚给你提了什么要求?”林破南咬着牙道。
林风看着一脸怒气的林破南,想起杜如城委屈的向他诉说自己的不易。
他犹豫再三道:“杜如诚说禹州远离邺京,地处南境,位置不占优势,经济比不上其他州府,朝廷的对禹州又不重视。
禹州州府这次接收这么多南陵俘虏,供他们吃喝这么多天,府衙都被吃穷了。
如今朝廷也不知道禹州在这次和谈中也出了力,这部分的空缺还得他自己填。”
“杜如诚这意思是让本将军掏腰包补了他这空缺?”林破南诧异的看着林风。